田雨辰、田浩然和姜文軒三人被罵進了西間，哭腫了眼楮的姜氏蹲坐在地上，把田圓放在腿上，摟著她，兩人的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
「小圓兒，你知道你哥為啥挨打嗎？」。
田有余的氣並沒有完全消去，凝著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聲音不大，但威嚴不小。
田圓確實還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以她的智商和情商，也猜到了七八分，抬頭看著田有余，故作不知地搖了搖頭。
「那爹問你，你願不願意你雨辰哥和浩然放棄讀書，守著一畝三分地過一輩子？願不願意你文軒哥賣掉當一輩子下人？」
田有余的聲音依舊不大。
「不願意。」
田圓再次紅著眼楮搖搖頭，剛哭過，嗓子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上，她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他爹，這事兒咱倆合計就行了，閨女還小。」
姜氏愛憐地模著田圓的頭，幾次張嘴，終于說出了話。
母女二人都有些怯怯地等待著，看田有余沒再發話，姜氏這才起身抱起田圓，把她送到了東間里，掃了一眼三個男孩子，輕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便離去，帶上了門。
「他爹，我看這事兒先擱著吧，等閨女大點再說。」
姜氏回到了東間，喃喃地說道，隨後坐在紡車前。
「先去做飯。」
田有余站起來，看著姜氏，「幾個娃都該餓了。」
說完，便微微弓著背，進了堂屋，對著祖先的靈位磕了幾個頭，經過院子，出了大門。
「文軒哥，哥，你們的好意，小圓兒心領了。」
田圓重重咳了幾聲，嗓子才能順暢地發出聲來，「我不會嫁到老戚家的，我會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姐，你說哩不算」
別說田雨辰和姜文軒吃驚，就連四歲的田浩然都覺得她發神經了，揉了揉鼻子說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
田圓水靈靈的大眼楮發射出耀眼的光芒，言辭犀利，「你們也都要記住，命運把握在自己手里，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是自己的選擇」
連她自己都知道，在這麼一個男尊女卑，女人沒有地位的時代，這種話是大逆不道，是妖言惑眾，是違抗天命……但沒辦法，誰讓他是來自文明時代，接受過高等教育，思想睿智，心理成熟的剩女？
「小圓兒，這種話，以後可不能說，要是讓外人听到，那可不得了」
田雨辰剛才微微的抽噎也沒了，咽了一口唾沫，非常鄭重嚴肅地說道。
「小圓兒，如果事情成真，你也不要想不開。」
姜文軒則是覺得自己的這個表妹太過異想天開，在他的觀念中，每個人都有自己注定的命運。就像他，出生便被爹娘嫌棄，說他是家里的克星，如果不是二姑家願意接手，他肯定已經成為了某個大戶人家卑賤的下人。
「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不會乖乖就範的」
田圓的心情非常激動，說話的時候一度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不管其他的女人認不認命，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認命的」
听到這里，田雨辰和姜文軒對眼前的這個妹妹，已經完全地不能理解。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妹妹嗎？為什麼她能輕輕松松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小圓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當哥的田雨辰，覺得她一定是被這件事情刺激到了，腦子出了問題，于是過來模了模她的額頭。
「哥，你們可能理解不了，不用管我，好好地讀書認字，實在不行，我再想辦法。」
田圓如釋重負地看著田雨辰笑了笑，隨後給了姜文軒一個堅毅的眼神。
「姐，我當了大將軍保護你」
田浩然見她笑了，也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大的屋里子，挨打挨罵的陰霾瞬間完全消散，充滿了歡聲笑語。這便是孩童，不記愁怨，哭便痛快哭，笑即開懷笑。
毛塚村，西坑旁的一處宅子門口，田有余輕輕敲門。
「誰啊？」
院子里人應道，隨後便嘟嘟囔囔，「這哪個不長眼的，沒看是該吃飯了嗎？」。
「是我，田老三。」田有余應了一句。
門「吱呀」一聲打開，探出一個尖嘴猴腮的頭來，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潑狗血做法事的王半仙。
「哎喲，老田，啥風把您吹來了？來來來，進院說。」
王半仙招呼他在院子里坐下，眯著眼楮問道，「找我有啥事？」
「也沒啥事，就是想讓您半仙看看俺家閨女的事兒。」
田有余看了一眼屋里提著筷子摩拳擦掌，只能看著不敢吃的幾個男娃女娃，還有王半仙的婆娘，回過頭來說道。
「你閨女身上的妖孽不是已經除了麼？依我看，是沒有付我功德錢，妖孽又回來了。你看？」
王半仙想起上次的事兒就一肚子火，不過如果有錢拿，啥事都好說，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上不停地搓著示意。
「這次不是妖孽附身。」
田有余也對上次的事情有些抱歉，說話自然也沒有底氣，「老戚家看上了俺家閨女田圓，我剛找豁子哥要了對方生辰八字，過來就是想找你幫忙看看兩人八字合不合？」
「生辰八字不用看了，我王半仙乃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掐指一算，合咋能不合？」
王半仙听到他這麼一說，連忙回答，心想，也不看看老戚家啥條件，你家啥條件，你家閨女麻雀都不勝，馬上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再說了，只要是個閨女，和有錢人家娃的生辰八字，合也得合，不合也得合。
「半仙，這錢不多，你將就著收下吧。」
田有余听到這兒，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掏出幾文錢，遞了過去。
「那我就勉強收下吧，閨女出門子待客的時候，別忘了叫上我王半仙就行。」
王半仙迅速拿過幾枚銅錢，生怕它們飛走了似的，他這一笑起來，本來的小眼楮直接變成了一條小細縫。
「那我就不打擾了，耽誤恁家吃飯了。」
田有余站起來拍拍，就要往外走。
「沒事，那我王半仙就不送了。」
看著田有余邁出門口，王半仙把幾枚銅錢往袖筒里一塞，滿臉興奮地往堂屋里去，一臉的油氣， 光瓦亮，「孩子他娘，你猜這田老三過來干嘛來了？」
「哈哈哈，他給咱家送喜事來了」
不等回答，王半仙大笑三聲，自問自答，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喝。幾個孩子眼巴巴地見他動手，這才敢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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