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回來了?半仙咋說?」
看到田有余進來灶屋,姜氏仰頭一笑,輕聲問道。
「沒說啥,點了符,喝了水,就沒事了。」
田有余左手拿了個瓦子碗,放在案板上,右手捏著黃紙符往灶火中引燃,趕緊放在碗中,看著它全部染成灰燼,隨後拿起半個葫蘆做成的水瓢,掀開大鍋蓋,頂著熱騰騰的哈氣,舀了點水,倒在碗中。
「他爹,這樣真行啊?」
姜氏看著碗里灰燼和熱水攙和在一起,將信將疑地問道。
「喝了才知道。」
田有余端著這碗灰燼水,來到院子里,朝著田圓擺擺手,「小圓兒,過來。」
「爹,我也想喝。」
田浩然一跳多高,蠻心好奇想要看看碗里是什麼東西。
「去,一邊玩去」
田有余把田浩然撥到了一邊,不輕不重地瞪了一眼,隨後把碗遞給田圓,「小圓兒,喝了」
看著碗里漂浮著的一些灰燼,水也變成了灰黃色,別說喝下去,看著都讓人渾身發毛,犯惡心,田圓的眉頭微微皺起來,輕輕搖了搖頭。
喝燒符水,相當于吃燒焦的東西,有害無益,容易誘發癌癥,這點常識,對于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生活知識豐富的剩女田圓來說,最清楚不過。
「小圓兒,你爹辛辛苦苦求來的符,你還是喝了吧。」
看到田有余臉色越來越難看,姜氏擔心閨女會挨打,趕緊上來勸說。
「到底該怎麼辦?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喝了,傷害身體,但是可以借著機會讓父親打自己是妖孽的念頭;不喝,以他的性子,定然又要發火生氣,挨打挨罵必不可免,甚至殃及母親。」
田圓心中激烈地爭斗著,看了一眼面前碗里的符水,轉頭對身後的姜氏說,「娘,我怕苦。」
「小圓兒,別讓你爹一直端著,接過來。」
姜氏擺擺手說道,「娘喂你喝,就不苦了。」
「唉小圓兒,爹賴好歹就你這一個閨女,沒指望享你的福,只想看你好好長大,找個好婆家。」
等田圓接過他手中的碗,田有余長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喝吧,你母親喂你。」
誰知道不等姜氏上來,也沒等田有余再說些什麼,田圓眼圈微紅,眼楮里閃爍著晶瑩的淚花,吸了吸鼻子,雙手捧著的符水,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下肚,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啦啦地淌下來。
隨後,她閉上眼楮,放松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倒了下去。
「小圓兒,你終于醒了,餓了沒有?」
兄弟三個電線桿似地佇立在她的床邊,看她緩緩張開眼楮,田雨辰很體貼地問道。
「爹說,你身上的小鬼兒沒了,要打牙祭宗,又去趕集割肉了。」
田浩然也急著表達內心的激動。
姜文軒呆呆地站著,看到她醒來,至少輕輕舒了口氣,什麼也不說。
「哥,我肚子有點疼,先上茅房,出來再說。」
田圓揉了揉之前「暈倒」時被田有余掐到痛的人中,側身而起,穿上鞋子,在三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哥,爹說姐身上沒小鬼了。」
田浩然鞋子一蹬月兌掉,猛然蹦到田圓的木床上,「吱吱」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刺耳。
「浩然,以後不準亂說什麼大鬼兒小鬼兒,說得多了,就不怕鬼怪找你,咱爹每天讓你喝又苦又澀的符水?」
田雨辰點了點田浩然的腦瓜子,「你看你腳上都是泥巴,你姐回來生氣再暈過去咋辦?爹一惱,打牙祭吃肉沒你的份兒,挨打挨吵,一個你也跑不了。」
听他這麼一說,田浩然哪還敢放肆,老老實實地下了床,穿上鞋子,還拍打了一下床上被他踩髒的地方,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多少有些恐慌不安的神色。
蹲茅房,又是一陣天人交戰後,田圓終于說服自己,事情過都過了,符水喝也喝了,昏倒裝也裝了,是該釋懷了。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盡量低調行事。
看著田圓捂著肚子回來,田浩然這才上來抱住她的胳膊,還用頭膩歪地在上面蹭蹭,頗有賣萌的嫌疑。
「浩然,咋啦?」
田圓有些好奇地望著他,笑容甜美,瞳孔如兩顆漆黑發亮的珍珠,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姐,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姐,你是我的天下第一姐」
田浩然忽然拍出了一記稚女敕的「馬屁」,臉上還洋溢著諂媚的笑意。
「哈哈……浩然,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弟,你是姐的天下第一弟」
田圓哈哈大笑,也按照他馬屁的樣式,禮貌性地回拍了一個,「哥,文軒哥,咋回事兒?」
旁邊圍觀的兩人瞬間爆笑,笑出了眼淚,笑疼了肚子。
「沒啥,小圓兒,你好些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心情平復了一些,田雨辰這才關心地問道。
「嗯,好了。」
田圓笑著重重地點頭,看了看調皮弟弟田浩然,又看看體貼哥哥田雨辰,心滿意足。
「文軒哥,你咋啦?是不是有啥心事?」
看到姜文軒依舊眉頭緊鎖,愁容滿面的樣子,田圓上來雙手在他的眉頭上輕輕撫模著。
「小圓兒,既然身上的妖怪被驅除了,那你還會讀書認字嗎?」。
看到田圓安然無事地醒來,姜文軒心中自然是開心的,不過也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田圓明白了姜文軒的意思,模了模他衣服上無數補丁中的一個,輕輕吟出了詩經名篇《蒹葭》中的開篇四句,不回答,卻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小圓兒,以後可不要在爹面前說啥胡話了,啊,不然還得吃虧?」
田雨辰大人語氣似地吩咐道,隨後饒有興致地一遍遍重復著後面兩句詩,「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田圓站在一旁,看著,笑著,听著,嘴角旁露出淺淺的小酒窩。
有一個時而固執嚴厲時而和藹可親的爹,一個慈祥柔和的娘,一個調皮搗蛋的弟弟,一個關愛體貼的哥哥,當然,還有一個飽經苦難心智早熟的表哥,這便是一個完整的家。
流年似水,歲月靜好,盡管其中會有些許的苦澀,但這便是生活,不是嗎?
田圓吐了吐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上的一抹苦澀,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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