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林嬋鳳進入潘家的過程,潘啟文不由冷汗涔涔。
廣州桃花澗是他與蘊儀初初相識的地方,那里有過他們太多美好的回憶。而那園子的布置完全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桃花澗,尤其是那一級級的小水潭,更是桃花澗所獨有,那里竟也一模一樣!
還有那一曲《小星星變奏曲》,是他最愛听的一首曲子,蘊儀總說那其實就是一首兒歌,太過簡單,顯不出她的琴技來,但他卻愛听那叮咚歡快的調子,因為他總覺得那便如她的人一般,陽光、簡單而且輕快利落。
亭子中的那架白色三角鋼琴,也與蘊儀廣州家中的一模一樣,那時,他最喜歡看著那晶亮的琴蓋中映出的她的身影與他的並排而立,他總想著,所謂「一對璧人」,便也不過如此吧!
然後就是那個叫林嬋鳳的女人,那臉型,那身形,尤其那一雙丹鳳眼,無不與蘊儀相似,甚至那天她穿的那件旗袍,也是蘊儀最愛的淺紫暗花!
正是這太多的巧合,讓潘啟文怦然心動。加上後來那兩個男人的出現,他才迫不及待地將她帶回了潘家。
然而,這麼多的巧合,現在回想起來,不能不令人心生疑慮。
如果,如果在廣州,一開始他便被人盯上;
如果,日本人為了能接近他,接近潘家,而想要殺掉蘊儀,卻造成蘊儀父母的慘死
一想到這種可能,潘啟文的心就縮成了一團!
蘊儀的母親葉夫人,對潘啟文這個女婿,如親生兒子般對待。而蘊儀的父親,那個對他來說亦師亦父的錚錚男子,為報效祖國而回,極力主張的便是打倒軍閥,統一全中國。
而如果、如果蘊儀的父母,竟是因他這個西南最大軍閥的獨子而死,這,讓他情何以堪!又讓蘊儀情何以堪!
天空中,憋悶了半天的雨終于嘩啦啦地落了下來,潘啟文無措地看著門外屋檐下垂掛的雨簾,整個人如被那雨水澆過一般,透心地涼!
他一只手撐住桌子,似要尋求支持般地向一側的黎昕看去。
黎昕的手無意識地去端桌上的茶杯,剛要揭開蓋子,又停住,抬頭說道︰「我覺得這事不太可能!當初你離家之後,去了哪里,我們都不知道,你又改了名字,這日本人在廣州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
「更何況,如果真如你所想,那得多長時間之前就開始謀劃?那豈不是你一到廣州,他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這怎麼可能?」
潘啟文這時已從先前的恐慌中緩了過來,他重新落座,冷冷地道︰「你別忘了,從我離家那天起,文四就一直悄悄跟著我!」
黎昕的手一顫,杯中水潑了一半,他忙放下茶杯,一邊撢著身上的水,一邊驚呼道︰「你是懷疑文四?」
潘啟文無力地擺擺手︰「文四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知根知底,不會是他!」
說到這里,他驀然一頓,目光若有若無地看向廳外的那水霧蒙蒙的天井︰「可是文四為什麼會跟著我?那還不是我爹指派的?」
黎昕皺眉道︰「你是懷疑你爹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