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莊骨子里不是一個容易服輸的人，她也不喜歡半途而廢，尤其在公司看到一個業務員帶了一名極具鄉土氣息的男孩子簽約拿走幾千塊的佣金之後，打算更認真地對待這項工作。
如果是昨天傍晚在s學院門口見到的那個少年，佣金能有多少呢？
不在口水中爆發，便在口水中死亡
無論如何要找出他。
下午兩名小護士都不回來，寧莊佔據了窗前的小桌子，畫了半天少年的肖像。
可惜她涉獵雖廣，學啥都是個半吊子，漫畫會描一點，鋼琴會彈一點，各種舞蹈會跳一點，外語會說一點……
一點的意思，也就是什麼都不可能出類拔萃。
憑她的筆，再怎麼折騰也畫不出少年的神韻，正打算放棄，電話難得響起。
自離婚後，號碼她換了一個，知道的只有爸媽、公司還有房東，低頭一看，正是媽媽打過來的。
她心頭一喜，連忙接起來，剛喂了一聲，那頭就換了個人。
「怎麼搞的？法院的傳票都寄到家里來了」寧父在電話那頭咆哮，「朱開洋到底欠了多少錢？你給我把他給找回來，說個清楚明白，我們家的錢他什麼時候能還上」
「我……」寧莊想說根本聯系不上朱開洋，但是感受到父親的氣急敗壞，覺得那麼說可能更加刺激老人，一時答不出什麼。
寧父又在那頭罵了好一會，電話才被寧媽媽搶過去。
「別墅賣了，房子騰出來了，你不可能沒留下一分錢吧？都什麼時候了？你舅舅兩口子天天來吵，你倒是拿一點出來先幫他還了啊」寧媽媽語氣里充滿了無奈，「不是**你，實在是我跟你爸爸也沒什麼閑錢了，否則這三十萬就先幫你還了，你要知道媽**心……」
「你怎麼就看上這麼個人呀」
「你倒是說話，什麼時候能把你舅舅家那點錢打回來？」
寧莊全身冰涼，再樂觀堅強的人在母親一聲聲的責難中也會崩潰，從這些話里，她竟然听出了點弦外之音——原來，連父母也不相信她手頭沒錢，還以為她留著防身不肯拿出來還債。
熱氣盈滿了眼眶，但是她卻將眼楮瞪得老大，堅決不讓它滴落，心尖上冒起的一股怒氣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火山般爆發︰「為什麼舅舅借給他錢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任何人跟我說一聲？連你們借給他也沒有跟我商量，現在怎麼就追著我了？」
寧媽媽在那頭氣得說話也不連貫了，電話再次易主，卻是寧律。
「姐，再怎麼說你也不能跟媽這麼說話」
一句話堵得寧莊吐不出一個字。
寧律是父母千辛萬苦才得的寶貝疙瘩，跟她有些年齡差距，至今剛進入大學，讓小自己好幾歲的弟弟教訓，做人失敗無過于此了吧？
「朱開洋擺的譜多大啊他回家鄉來新車一輛接一輛地換，秘書司機跟著，名片上一大堆頭餃，還照顧家里表哥表姐們工作，說你沉迷游戲公司的事都不愛過問，他要開拓新項目，要增加公司注冊資本，還要投國外一家大型鑽井平台的標需要做押金保函，听起來都是很穩定的事。當時爸媽只認為你不是個稱職的妻子，外人的話還會帶點懷疑，自家的女婿能不相信不幫著嗎？怎麼還成了爸**錯」
寧莊啞口無言。
床上的晶晶好奇地探出腦袋打量著她。
「他騙人的時候你在哪里？你怎麼都不出現？」
「你們家在京有別墅，還有套房子，好幾輛名車，舅舅借個三十萬沒跟你提怎麼就錯了？人家不以為那是小事嗎？」。
大學生的口才就是好，何況寧律攻讀的還是法律，見寧莊半天沒什麼反應，他只好丟下話︰「你好好想想吧，把現在的地址發過來，我快遞給你傳票」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寧莊的淚終于滾落，是啊，各人有各人的立場，現在自己還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一張紙巾送到面前，不知何時晶晶已經下床。
寧莊接過來迅速摁去眼淚︰「對不起，打攪你休息了。」
「沒什麼，早該起來了，外頭太陽那麼毒，懶得出去。」晶晶的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好奇，「那天听你說找工作，找到了沒有？」
寧莊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還想找個固定工作。」
不過想起天文數字的債務，她的心在滴血，如果搶劫銀行不用追繳贓款，就算槍斃，她也都去了，這樣活著，前途真是烏黑一片。
她沒忘給寧律發了條短信告訴家人自己現在的地址，後面加了一句︰「你們報警吧，他不過是皮包公司，這是詐騙，人我真的聯系不上。」
寧律回過來一條︰「報警能把錢拿回來嗎？我們已經報了sb，你必須設法叫他還否則就你還」
「欠債啊？」晶晶在她身邊坐下，點起一支煙，「多大的事兒至于愁眉苦臉的嗎？」。
寧莊只有報以苦笑，也不想說什麼。
「男人都是垃圾，見多了……」說到這里，她似乎自悔失言，猛吸了兩口煙望著窗外不做聲。
寧莊看她這模樣，年紀陡然大了幾歲，有點民國時期舞女的滄桑味道，不著邊際地勸了句︰「少抽煙吧，尤其是在房里，你也知道小夏和小程是護士，回來嗅到煙味會跟你急的。」
晶晶比較好說話地熄了煙︰「我也就是無聊吸幾口，成天泡在煙霧里，都忘了那兩個妞麻煩得要死。」
寧莊打開窗子透氣，心想她不是說什麼大公司上班麼？怎麼听來不像？
明亮的光線打在她年輕的臉上，皮膚顯得有點蠟黃，但至少還帶著毛茸茸的新鮮。
「姐多大了？看上去氣質特別好，我們那還缺包廂的服務員，工作性質挺純潔，也就是幫客人點點歌，抹抹桌子倒酒水之類的，你要是感興趣，晚飯後我帶你去見我們經理。」
「你們那是……什麼公司？」
「酒吧啊還全國連鎖的呢，正當行業。」晶晶竟不掩飾，許是見寧莊一臉愕然，停頓了一會，咯咯笑起來，「姐看上去很單純的樣子，出去混要吃虧的呢那兩個護士以為有正當工作老是高人一等似的，其實還不是半斤八兩」
寧莊表示困惑。
晶晶附到她耳邊︰「糾纏帥哥醫生的事就不說了，她們也常被一些中年大叔大伯約出去吃飯唱歌，還不是喝花酒？你以為她們能有那麼多夜班？我听說上了夜班都能休息一兩天呢，你沒注意到她們的作息時間嗎？」。
寧莊不予置評，都已經焦頭爛額了，哪有功夫注意人家的私生活，不過晶晶一通話，倒讓她覺得奇怪，按理說晶晶應該和自己的同事之類的住一塊，不知為何要一個人跑出來住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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