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抵的兩個男子,都是二十左右年紀,赤膊著上身,下面只穿著一條大褲衩子,一個矮壯結實,身上一疙瘩一疙瘩的腱子肉,濃眉如黑漆刷成,鼻直口方,很有男人氣派,似乎不大像被女人揪著耳朵教訓的主兒。這男子正是春妞兒的異姓哥哥程二牛。
另一個體型修長,卻一點不顯單薄,棕色的皮膚,從頭到腳,肌肉紋理十分健碩,似乎能敲出剛剛的金屬聲來。只見他劍眉星目,七分俊朗中透著十分英武,單看鼻子又高又大,倒有幾分像尉遲保長,厚厚的嘴唇顯得憨厚而又倔強。嫣兒認定這就是哥哥尉遲楠。
角抵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人牆圈起來的一丈見方的圈子內,兩個男人的身體都是熱氣騰騰,要說真本事,無論是憑力氣還是技巧,尉遲楠似乎都略佔上風。不過,這只是游戲,他並沒太給力,隨意玩兒著讓大家看著開心而已。
程二牛抓住尉遲楠用力猛推,要把他推出圈子去,被尉遲楠沉身壓住攻勢,抬腳挑起程二牛的前腿,抓著程二牛的雙肩,擰腰,手臂順勢一撥,二牛跪倒在地,先失一招,卻反手捉住尉遲楠的小腿,起身,後仰,拉壓一氣呵成,尉遲楠背部倒地,被大牛反壓在他的懷里。
「二牛哥真棒,二牛哥好樣的……」
春妞兒跑到角抵的兩個男人跟前兒,激動地大叫起來,只見她柳葉眉,瓜子臉,眼楮長長的,嘴唇薄薄的,也不知道她小巧琳瓏的身材,卻哪里來的這般爆發力,嫣兒暗笑,這春妞兒,看起來清秀俊俏,想來卻是不擇不扣的潑辣貨。
這是一場沒有裁判,不論勝負的即興表演,也就是鄉場上的「自由式」摔跤,並沒有角抵戲中的那些限制,兩個男子勇猛異常,健美的形體憑借最原始的格斗方式展示,把力與美表現的淋灕盡致。
上官嫣兒看得興奮起來,學春妞兒的樣子沖到兩人身前,揮舞著小拳頭尖叫道︰「楠哥哥,加油」
按照嫣兒對自己實力的估計,能夠飆海豚音的自己一定能在氣勢上壓倒那女子,誰知道喊出的聲音完全變了調,不但音高低了八度,音色還顯得過于稚女敕。
尉遲楠瞥了妹妹一眼,自是十分開心,右臂緊箍程二牛的腰部,左臂一個鎖喉,在二牛緊繃的肌肉倏然松弛的瞬間,猛然發力,一翻身把二牛壓在身下。
圍觀的鄉親們見兩人角抵如此緊張刺激,興奮地鼓掌,吶喊助威,喧囂聲、 哨聲震天響,連尉遲姜氏也坐不住了,和大媽大嬸們一起到後院來,遠遠地站在人牆外面既看角抵,又看圍觀角抵的人們,尤其是看到兩個女孩子較著勁兒給各自的哥哥加油,她們二人的爭斗,比場內的角抵還要熱鬧幾分。
尉遲楠估模著客人來的差不多了,就微笑著起身,伸手去拉大牛起來,卻被二牛突然襲擊,接住尉遲楠的手臂,借勢一拽,尉遲楠撲倒在二牛的懷里,被二牛鐵柱子般的雙腿夾住尉遲楠的腰胯,猛的翻身,把尉遲楠按倒在地上。
春妞兒見哥哥這一招玩得干淨利落,頓時一跳八丈高,得意地又是一陣狂呼亂吼︰「哦,二牛哥贏了二牛哥贏了」
程二牛事先曾對春妞兒說過大話,保證會戰勝尉遲楠,所以,不擇手段的贏了一招,這會兒騎在尉遲楠身上,只顧了得意,騷著頭皮對春妞兒呵呵傻笑著,卻被尉遲楠抓住雙臂,直接從頭頂上扔了出去,由于程二牛沒有防備,這一下摔了個結結實實,躺在地上半天才慢騰騰的爬起來。
「楠哥哥耍賴皮,下黑手,不算不算……」春妞兒甚是不忿的替程二牛叫屈。
嫣兒冷不防鑽過去,和春妞兒對著眼珠子戲諧道︰「二牛哥那才叫耍賴呢,我哥哥這叫出其不意。」說話間運用舍身技,抓住春妞兒的手臂,抬腳一個巴投,把春妞兒從身上蹬翻過去,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由于玩得開心,就忘了身份,露出爭勇斗勝的本性來,這會兒見春妞兒摔倒地上,嫣兒自己反倒懵了。
眾人先是一愣,只當嫣兒在耍寶逗樂子,緊接著就鼓掌大笑起來。尉遲楠見妹妹襲擊得手,沒想到平日里最是羞怯的妹妹,這會兒一反常態,竟然如此頑皮,先是驚得目瞪口呆,見剛爬起來的春妞兒氣咻咻地瞪著嫣兒,半天說不出話來,又覺得好笑,怕妹妹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忙上前握住嫣兒的手腕一帶,攬進懷里,朗聲對圍觀的人說道︰「今天就玩到這里,各位請前院入席小酌幾杯。」又回頭對二牛和春妞兒笑道︰「春妞兒妹子,嫣兒淘氣,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待會兒我自罰三杯替她給你賠罪。」
程二牛屈指給了嫣兒一個爆栗,笑呵呵地問到︰「老實交代,嫣兒妹子,你是何時偷偷學了角抵,還象模象樣的,連你春妞兒姐姐都中了算計,沒說的,輸了就得罰酒,春妞兒,二牛哥替你自罰三杯。」
嫣兒模著敲疼了的額頭,還沒答話,額角又被什麼東西擊中,抬頭一看,卻是忠清家的那個叫春虎的小不點兒,也就是春妞兒的堂弟,正騎在院子東邊的那棵棗樹上,摘了一兜兒半紅的棗子用衣襟扎在胸前,悄悄地拿出彈弓來,用棗子當彈子偷襲嫣兒為姐姐報仇。
「春虎兒,誰讓你上樹的,看摔壞了胳膊腿兒長大了討不著老婆,麻溜給我下來」春妞兒也發現了樹上的堂弟,厲聲訓斥道。
嫣兒小時候也是個淘氣的主兒,經常爬到樹上偷摘鄰居家半熟的棗子,青澀的柿子,還有青皮的核桃,往往被人家抓住被核桃皮染得漆黑的小手,還背著牛頭不認賬,為這事兒沒少挨老爹的打。這會兒見有樹可爬,還有棗子可摘,那里按捺得住,飛跑倒大樹下,身手還沒生疏,猴子似的爬上樹去,要逮春虎兒,嚇得春虎兒哇哇亂叫,一不小心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眾人驚叫失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尉遲楠和程二牛同時飛躍過去,尉遲楠先至,于半空中接住春虎兒,旋風般的轉體穩住身形,有驚無險的落在地上。
上官嫣兒後怕之余好不得意,嘿嘿,這個哥哥我喜歡,有他做保護神,就算是做小農女,也逍遙自在,沒人敢欺負。
居高臨下目光四下里一掃,突然發現官道上一隊士兵騎馬朝這邊飛奔而來,嫣兒認出領頭的正是那個昭武校尉,心里不由發慌,上樹的時候還沒感覺到,到下的時候才發現,長長的裙子有多不方便,急切間手腳也有些不听使喚,掙扎著往下爬,離地還有兩米多高,就直接往下跳,裙擺被樹枝掛住,扯了一道口子,落地時一個趔趄,好在程二牛眼疾手快扶住,才沒有摔倒。
嫣兒不等穩住身形就急忙朝前院跑,卻還是慢了一步,那隊騎兵果然是來拜訪尉遲保長家的,昭武校尉大人騎在馬背上,夜梟般陰鷙的目光掃視著眾人,他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千足蟲一樣的看著讓人惡心。
「大人,就是這個嫣兒姑娘,昨天我看到她去找衛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