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進行到一半,嫣兒借口出去方便,悄悄地溜了出來,她實在是不放心袖袋里的那封書信,也不想再和安樂公主有什麼瓜葛,徐敬業起事失敗已是歷史事實,還不如干脆把信焚毀了,遠離廬陵王一家,逍遙自在的過自己的田園生活。
帶著六七分醉磕磕絆絆的先去後院,把幾塊肉骨頭扔給拴在馬廄外邊的賽虎,這只黃狗雖然並不亂咬人,可是性子十分凶狠彪悍,尉遲鑒擔心驚嚇到小孩子們,所以關了它的禁閉。
尉遲家的酒里加了蜂蜜,喝起來綿軟,卻最是後勁兒足,嫣兒喂完狗,小解後回到閨房,酒勁兒卻涌了上來,懵懵懂懂的看到床幔低垂,心里覺得奇怪,嘴里嘟囔著︰「大白天的把帷帳放下來干嘛……」
趔趄著上前,一把掀開帷幔,只見眼前一花,自己的嘴已經被人捂住,低垂的床幔只是幌子,來人是從後面突襲的嫣兒,捂住嫣兒嘴巴的同時,鐵鉗般的大手當胸箍住嫣兒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
「嗚嗚嗚……」嫣兒拼命的掙扎,小腿兒在空中狂踢亂蹬,卻哪里掙月兌得了。
「別動我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我?劫財,還是劫色?哥哥就在外面喝酒,只要弄出點異常的動靜兒來,本姑娘就能得到援救。嫣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緊繃的身體也漸漸放松,假裝癱軟在劫持自己的男人懷里。
緊箍在胸前的胳膊稍稍松了點,雙腳終于落在地上,嫣兒的身體猛地緊繃,閃電般右擺,順勢一個橫肘,猛擊身後男子的軟肋,心里想著,若非本姑娘個子不夠高,只消後腦勺一個重錘,你這yin賊的鼻子可就開了顏料鋪。
緊接著準備扭住胳膊給他一個背摔,卻感覺到肘關節猛地一陣酸麻,就像是撞在鐵板上,男子冷冷的警告道︰「姑娘別逼我點你穴道,傷到心脈可不是好玩的。我來取回那封密信。」
信,什麼信,難道他就是衛王李重俊?該死的記憶,怎麼老是出現短路,記得衛王,卻又忘了他的聲音。不過,既然那信是他的,不妨讓他拿去,反正那封信是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炸得本姑娘粉身碎骨。
伸出食指輕輕的點了點捂著自己嘴巴的大手,示意他松開。
「听著,在下並無惡意,別給自己找麻煩」男子再次發出警告。
捂在嘴巴上的手倏然放開,嫣兒卻被他冷酷的言語所激怒,頗為不悅的問道︰「衛王殿下,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何必裝神弄鬼,想嚇死本姑娘嗎?」。
「在下不是衛王。」
上官嫣兒聞言倏然扭頭看去,只見那男子劍眉入鬢,長長的鳳目,眼角微微跳起,鼻梁挺直,最為迷人的是他的嘴唇,線條精雕細刻般完美,問題的關鍵是,桀驁不馴的眼神是那麼的熟悉,驚得上官嫣兒差點尖叫出聲。
「你、你是人還是鬼?」嫣兒月兌口問道。
「你說什麼?」男子顯然是誤會了嫣兒的意思,傲然回答道︰「至少,現在,我不會做小人」
這正是摔下懸崖的那個大男孩,他竟然還活著,這讓嫣兒欣喜若狂,竟然忘了處境的尷尬,開心地調侃道︰「公子是在標榜自己不欺暗室,堪比柳下惠嗎?」。
「這不是一個小姑娘該說的話」男子不再搭理她的貧嘴,開門見山地命令道︰「把信給我」
耍什麼酷嘛,在山上用腳踩我,這會兒子又公然裝作不認識本姑娘。
嫣兒不爽的拍了拍男子摟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沒好氣的說道︰「小dd,這手放的可是不夠君子」
男子漠然松開嫣兒,雙手環抱胸前,打量著眼前尚未發育成熟的嫣兒,眼神明顯帶點戲諧的味道,一副懶得和她瞎扯淡的表情,等她乖乖的交出書信。
嫣兒四下里巡視了一眼,屋里顯然有翻過的痕跡,那封信就裝在袖袋里,而那件衣服隨便搭在床架上,卻沒引起他的注意。
「這位公子,難道你忘了嗎?在山上,你救過我的命。」嫣兒突然意識到,人家並非有意漠視自己,而是根本就對自己沒有印象,當時的尉遲嫣兒就像個落湯雞,發髻散落,當然和現在的妝顏大不相同。
「你就是哪個躺在地上裝死,卻又求熊不要傷害你的小姑娘?」男子的眼神兒半信半疑。
嫣兒點點頭,滿眼困惑的打量著眼前的公子,忍不住問道︰「公子不是、不是掉下懸崖了嗎,你怎麼還活著?哦,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還為你傷心了好幾天呢。」
男子的嘴角難得地浮現出一抹笑紋,不過,腮邊的笑靨尚未蕩漾開來,就倏然消失。
沒有回答嫣兒的問話,男子的面容顯得十分倦怠,簡單的解釋道︰「安樂公主告訴我,她請你送信給衛王殿下,不過,現在衛王已經離開,姑娘盡管把信交給我。」
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就听外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那男子機警地一攬嫣兒的小蠻腰,縱身跳上大床,順手放下帷幔。
「小姐,你在屋里嗎,天晚了,怎麼也不點燈呢。客人們都已經散去,老爺讓小姐去上房有話要問。」小丫頭冬兒一邊說,一邊走向燭台,點亮蠟燭。
「冬兒,你去告訴老爺,我換件衣服就來。」嫣兒急忙回答到。
冬兒嘀咕道︰「小姐,換衣服怎麼也不點燈。」
看到光影繼續朝里間移動,嫣兒下意識的扯過被子把那男子沒頭沒腦的蓋住,卻被他一把扯開被子,正待說什麼,嘴巴卻被嫣兒的小手一把捂住。
「我喝高了小睡了一會兒,既然老爺有事傳喚,只好起來。」嫣兒緊張地解釋著,提高聲調吩咐道︰「蠟燭就放外邊,你去吧,我看得見。」
冬兒已經走進臥室,听嫣兒如此說,便把蠟燭放在格柵外間的翹頭案上,燭光透過輕紗照射進來,嫣兒看到男子微蹙著眉頭,戒備的目光冷得像寒冰。
「小姐,冬兒去廚房幫忙收拾去了,小姐換好衣服就快點過去,老爺和夫人的樣子很不高興,你可當心點兒。」冬兒說著,退出屋子,輕輕地拉上房門。
「我不會出賣朋友的,更何況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嫣兒取出書信遞給男子,像對邂逅重逢的老朋友一樣,真誠的說道︰「公子的人頭已經被送到朝廷邀功去了,這對公子來說倒是好事,只是公子的美貌太耀眼,不妨委屈一下自己,稍作修飾或許會活得更自在一些。」略一思忖,嫣兒忍不住提醒這男子道︰「廬陵王為了自保,不惜出賣自己的兒子,雖說,這也算是明智之舉,衛王殿下太冒失,廬陵王沒有必要跟著飛蛾撲火,他也許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吧,他的夫人很懂得審時度勢,我不知道廬陵王是否知道這封信的內容,不過,這時候把信交給廬陵王,只會讓他更加為難,說不定他會把信呈送給女皇陛下,連徐敬業一起出賣給女皇陛下……」
「你是誰?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男子閃電般出手扣住嫣兒的後腦勺,另一只手在她的臉上仔細的捏了捏,像是要揭掉一層皮去,捏得嫣兒癢癢難受,掙扎著怒斥道︰「你想干什麼」
「這是你的真面目嗎?」。美男子蹙眉問到,見嫣兒滿臉怒氣,便微揚嘴角,輕嗤一聲說道︰「算了,既然嫣兒姑娘真人不露相,在下也不強人所難。」男子松開手,走出去就著燭火把書信點燃,靜靜的看著它在手中燒成灰燼。
「姑娘分析的沒錯,我就是擔心這封信會泄露英國公的秘密,所以才冒險前來。告辭了,後會有期」美男子說著,對嫣兒一拱手,推開後窗,眨眼間就風一樣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