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牽情 第六章 阮花

作者 ︰ 檸檬珂

路邊搭起了一個個花棚,里面陳列著的都是一種阮思思以前從未見過的花,有些像牡丹,細看卻又不是。這種花的花瓣是淚滴形的,層層疊疊的花瓣繁盛到極致,風過之時,帶起陣陣沁人心脾的馨香。

「蘭素,這花叫什麼?」阮思思看得好玩,順口問了一句,馬上她就發現那個賣花的老板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

蘭素尷尬地拖著阮思思就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地和阮思思解釋︰「公主啊,這是阮花,是咱們阮國特有的,也是國花,每年夏初盛放,花期只一個月……」

「等等,你先告訴我那個賣花的為什麼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我?」阮思思打斷蘭素的解釋,緊接著她就又收到了蘭素的一個「你是白痴」的眼神︰「公主啊,這是咱們阮國的國花啊,您怎麼能連這個都忘了呢?」

「國花啊,我失憶了嘛,呵…呵呵……」阮思思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丟人丟大發了

雲盈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看來公主殿下不僅要習字,以後還得多學學自己國家的基本常識啊。」

阮思思咬牙,嗚嗚嗚,這又不能怪她,她哪知道這破阮國還有什麼鬼國花啊。

不過,阮思思同志的抗打擊能力何其之強,很快她就把這個小插曲拋之腦後了,興沖沖的擠進一個個花棚看花,粉紫、月白、鵝黃……芳華灼灼,雲蒸霞蔚一般的色彩繚亂枝頭,爭奇斗妍,阮思思忽然有了一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阮花還有一個別名,叫相思引。」舒墨染伸手摘下一朵月白色的阮花,遞到阮思思眼前,「公主想听微臣說故事嗎?」。

「相思引?」阮思思想起那天月吟為她調配的茶,那種酸澀至極的感覺恐怕她這一輩子也忘不掉,她接過那朵阮花,低頭輕嗅,「那是一個關于相思的故事嗎?」。

「當然了,不如就讓小女子為公主講述吧。」雲盈受不了舒墨染和阮思思之間那仿佛是與生俱來的默契感,硬生生地插話進來︰「傳說天上曾有一位仙女和北斗七星之一的破軍相戀,但在天庭,仙人是不允許有私情的,于是兩人就將情思寫在青鳥之羽上互相傳遞,可惜有一天,這件事被發現了。」

「破軍,相思為引,青鳥傳信……」阮思思喃喃的開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抬頭望向舒墨染,「後里呢,破軍是怎麼做的?」

舒墨染微微一怔,接著雲盈的話繼續往下說︰「後來,他們兩個決定逃入凡間。據說那位仙女曾是月老宮中一名掌管姻緣冊的宮女,因此在下凡之前,在她和破軍的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紅線,並打了死結,以保證彼此不會失散。可是在兩人約好下凡的那一日,破軍失約了。」

「失約了?」阮思思仿佛感受到了那亙古而來的疼痛,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破軍他、失約了」

舒墨染並沒有察覺到阮思思的變化,因為當時他也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中︰「沒有人知道破軍那日為什麼失約,只是傳說那位仙女在約定的地方等了很久、很久,終于死心,她那時的淚水落入凡間,落在阮國,長成了阮花」

破軍,阮思思反復念著這兩個字,再看那阮花時,眼前出現的是少女在花叢中顫抖的身影,繁花在她身邊開得分外美好,花葉厚重堅韌,少女卻羸弱孤獨,她臉上層層疊疊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腕上緊緊牽絆著的紅線,曾和那人交握的雙手早已失去了溫度,和心一樣只余冰涼

「公主。公主,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吧。」蘭素見阮思思面色蒼白,還以為她是因為見到阮花想起失憶前的事情,「杜太醫說過,這是急不得,您現在臉色難看的很,我扶您去那邊休息一會吧。」

蘭素哪里會知道,阮思思此時心中似有什麼被塵封了很久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她這一開口,打斷了阮思思的思緒,也讓那段記憶重新潛回心底的最深處。

「既然公主你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吧。」雲盈掩嘴一笑,走向舒墨染︰「墨染,你陪我去那邊看看吧,那邊有不少難得一見的珍品呢,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舒墨染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阮思思,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陪雲盈去另一處花棚里看花。

「蘭素,你說破軍為什麼會失約?」阮思思看著舒墨染和雲盈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花海中,「難道破軍不愛那位仙子嗎?」。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蘭素的回答,阮思思疑惑的回頭看去,卻發現蘭素已經不見了,現在站在她身側的,是紅線

見阮思思看著自己,紅線微微一笑,取過阮思思手中的阮花細細把玩︰「何必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呢,破軍失約了,無論有什麼理由,都改變不了他失約的事實。」

「可是,我覺得,總該有個理由的,破軍不應該失約的」阮思思盯著紅線,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紅線猶豫了一會,松開手,那朵阮花就自她手中緩緩地飄落。她在阮思思身邊坐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我不該讓月吟來的,她讓你想起了太多不該想起的東西,讓一切都同我最初的設想背道而馳。相思為引,青鳥傳信,無論是現在還是千年前,結局都早已注定,我們、誰都更改不了」

阮思思听不懂,什麼叫不該想起的東西,什麼叫結局早已注定?

「或許可以試試呢?」月吟自花叢中走出,手中依舊端著一個青花瓷盞,「你當日剪斷紅線的痛苦,真的隨著腕間那根紅線的消失而逝去了嗎,只怕還沒有吧」

「那也好過生生世世的相遇,再生生世世的失去」紅線闔上眼,緩緩開口︰「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若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的諸般痛苦,既然如此,倒不如斷了情思,求一份平靜。」

「平靜?」月吟仿佛听到了什麼笑話,臉上綻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真的就此平靜了嗎,這麼多年來,你就一次也沒有想起過被鎖在東海海底,受萬年玄冰之苦的韓幽?」

阮思思從未見過這麼痛苦的紅線,韓幽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那些甜蜜的回憶。可是回憶越甜蜜美好,現實就顯得越殘酷,紅線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卻依舊阻止不了那個男子的音容樣貌在腦海中回蕩。

看到紅線現在的樣子,月吟也有些後悔方才的一時口快,她將手中的茶遞過去︰「喝吧,我為你調了決絕。」

往常這個時候,紅線都會將「決絕」一飲而盡,可是這一次,她卻揮手將那杯決絕打翻在地,瞬間,一種奇異的香氣在空氣里彌漫開來,那香氣太濃烈,讓人有一種想忘記一切的沖動。紅線看向月吟,有些恍惚的開口︰「從今以後,不用再為我調這決絕了,千年之前,我已將決絕做到了極致」

月吟沉默了,千年之前紅線與韓幽的愛情太過漫長,太過慘烈,剪斷紅線的那一刻,紅線的無奈,韓幽的怨恨,她都看在眼里,因此她才不想看到這種悲劇再重復,難道她錯了嗎?

紅線艱難的起身,右手緊緊捂著隱隱作痛的心,笑得淒涼︰「你改變不了結局的,月吟,你、我、思思都逃月兌不了命運的擺布。我和韓幽有十世的時間,卻十世相戀,十世相失,他再執著再堅定也猜不到我會先放棄。月吟,結局早已注定,我們誰都無能為力」

月吟垂下眼簾,良久,才彎了彎嘴角︰「沒有試過,終歸是不信的,或許等輪到我的時候,就會知道你的感覺了。我不知道,十世相失究竟會不會比永生不見更苦,韓幽追逐你十世輪回,卻落得個永世囚于東海海底的下場,若是我,哪怕經歷過百次失去的痛苦,也舍不得讓所愛之人受這樣的懲罰,而自己……」

「夠了,你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換作是你,一樣會那麼做」紅線打斷了月吟的話,有些失控地吼著︰「你以為你的下場會比我好到哪去嗎,難道你腕上紅線不是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

紅線踉蹌著離開,消失在空氣里,阮思思一頭霧水地看著月吟,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們、這是在吵架嗎?韓幽是誰啊,紅線為什麼一听到這個名字就那麼激動?」

「韓幽是冥界的王,是紅線愛過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冥界是不受天庭控制的,可是韓幽偏偏愛上了紅線。」月吟想起那個不惜以冥界為代價換取紅線一人的男子,「他和天帝打了個賭,以冥界為賭注,讓紅線與他共入輪回。要知道,他這是在與天相爭,亙古以來動了情思的仙人,不是與所愛之人永世相失,就是灰飛煙滅,這就是天道。韓幽賭他和紅線最後可以相守,不過,你應該能猜到結果,這場豪賭,他輸的很慘」

阮思思長大了嘴巴,被月吟的話給震撼到了︰「我的天,這才是真正的愛美人不愛江山啊,韓幽,啊,這個名字我記住了,偶像啊」

月吟輕輕敲了一下阮思思的頭︰「瞎想什麼,你和破軍的相戀,在當時不也震動了整個天庭?」

「我?和破軍?」阮思思不敢相信的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月吟你可千萬別告訴我,我就是那個被甩的倒霉仙女」

「你以為呢?」月吟反問她,順手折了一朵阮花簪在她額頭上,「這些阮花不都是你的眼淚所化嗎,思思,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不要重蹈紅線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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