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籌莫展,蘇湛還是隨著幾人一同進了屋內,屋內花燈高燭,映得如同白晝一般。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搖著帶著脂粉香的手絹迎著他們進了門,隨著一陣浪笑,一個徐老半娘卻風韻猶存的老鴇隨即迎了上來。
「哎呀,李公子,張公子,趙公子……里面請」
看來這李山碧一等人都是熟客,常來常往,老鴇都對他們幾人極為熟悉了,當她的目光落到了蘇湛身上,卻略一遲疑。
李山碧隨即向那老鴇介紹道︰「這是咱應天才子賈明賈公子」
「哦,久聞大名啊,賈公子請啊,姑娘們,好好伺候著」也不知道這老鴇听沒听說過賈明的名號,但是態度卻是熱情有余。
蘇湛懶得和他們寒暄客套,只是略略點頭,就入了大廳。
大廳已經坐了好些人,多是才子富商,衣著光鮮,飲茶聊天,倒不像是個ji院,倒像是個茶館似的了。這些人大多是久經風月場,他們來這里的目的,都在等著花魁秦媚兒的出場,對其他的庸脂俗粉,也是不屑一顧。
在這小樓二樓的一間閨房,一雙縴縴素手正在對著銅鏡,擺弄雲鬢上的珠釵。
銅鏡里,映出這女子的面容,眉眼含春,白肌如雪,恰似出水芙蓉,當真花容月貌。待她站起身來,整了整蔥綠撒花裙,搭上鵝黃色絨絨霞帔,外罩一件逶迤白色桃花蟬翼紗。腰若細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舉手投足間,暗香浮動。
旁邊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捂嘴一笑,道︰「姐姐今天真是盛裝,是要見什麼人麼?」
那絕子也抿嘴輕笑,道︰「待我去會會這應天第一才子。」
她一手搭著小姑娘,一手輕輕提著裙擺,出了閨房,踏著碎步來到了二樓的闌干前,向著那廳中眾人略略一禮,霎時廳堂靜得針落有聲
蘇湛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廳中,品著上好的大紅袍,突然覺得周圍的嘈雜頓失,鴉雀無聲起來。她疑惑抬頭,剛想問李山碧,卻見他的目光正直直地望著二樓。
她順勢望去,只見二樓正落落大方站著一位美女,旁邊還有個小丫頭。
想必這就是花魁秦媚兒了蘇湛輕輕點了點頭,果然不愧為花魁娘子,長相看起來就是比其它的女子略高一籌。
那秦媚兒見已經成功捕捉了眾人的目光,莞爾道︰「眾位公子的捧場,媚兒不勝感激。只是媚兒體弱,今日恐怕只能請一位公子飲茶,望諸位海涵。」
話音剛落,廳堂中眾人竊竊私語起來,許多人等了幾日,也不過是為了等這唯一的名額,此時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蘇湛不明白如何才能爭得這唯一的名額,不禁低聲詢問李山碧。
李山碧道︰「沒有什麼規則,秦媚兒看中便可。」說著話,他卻似月兌胎換骨了一般,挺胸抬頭,彬彬有禮,道貌岸然。
蘇湛暗中譏笑了一番李山碧,環顧了一下他人,個個都似乎突然變成了架上待售的貨物,都不遺余力地賣弄著風姿。
真是可笑,不知道誰是ji女,誰是牛郎了蘇湛暗中尋思道,倒像是這秦媚兒來消費這幫子才子似的。
蘇湛正覺得好笑,遠處的位子上一個胖乎乎的男子站了起來,向著二樓拱了拱手,道︰「在下趙有才,不知是否有幸與秦姑娘品茶听曲?」
眾人待那人吟詩作賦,那人旁邊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卻 當一聲,搬了一個紅色木箱子放在桌上,打開一看,周圍嘩然,滿箱銀子,煞是晃眼
秦媚兒不羞不惱,嬌聲道︰「趙公子果然大方,不過媚兒並不缺錢財,只缺一個解心語的人兒。」
一句話,說得廳里的人心潮蕩漾,恨不得挖出心來證明自己就是那個善解人意的知己。
蘇湛听了秦媚兒的話,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卻又不便表現出來,只能悶頭飲茶。
那趙有才臉面卻有些掛不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怎麼收場。
他旁邊那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卻搶白道︰「你個什麼東西,我們家趙爺這是看得起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他說完話,旁邊卻突然又嘩啦啦站起幾個彪形大漢,雖然也穿戴的像是文人騷客,可是渾圓的身體還是透過衣料顯現了出來,一看個個都是練家子。
在廳堂中剛才低聲譏諷的書生們卻都噤了聲,此時此刻,只是敢怒不敢言。
蘇湛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這人是誰?」
李山碧道︰「這人本是山大王之子,後來他爹金盆洗手,帶著弟兄下山,給他使錢,讓他做了個什麼官府閑職,據說他家和漢王的手下也有些關系,家里還養著很多打手,你瞧見沒,就是後面站起來那些,也可以說是有權有勢,沒有人敢得罪了。」
蘇湛得知了詳細,點了點頭,看來此人來路不小,老鴇為了息事寧人,必然會安排秦媚兒相見,看來今天他人是沒機會了。或許只能待到深夜,悄悄潛入私下與秦媚兒商議,不過那樣一來更顯得猥瑣,也不知秦媚兒是否能夠應允。
蘇湛正胡思亂想著,老鴇如她所料,趕緊小步走到趙有才身邊圓場︰「哎呀,趙公子,都是來這里消遣的,怎麼能動怒呢?秦媚兒這就奉茶給您,您消消氣」
給了趙有才這個體面的台階,他自然欣然順坡下驢,坐了下來,道︰「那自然是好。」
沒想到,二樓的秦媚兒卻冷哼一聲,道︰「秦媚兒命薄,怕中了趙公子的煞氣,一命嗚呼了,才不敢給莽夫奉茶」說畢,作勢要走,一點面子不給。
老鴇听秦媚兒這樣說,嚇得面如土色,趙有才果然也氣得一摔把茶杯往地上一摔,頓時四分五裂。
他旁邊那尖嘴猴腮之人挺身而出,使勁推了老鴇一把,直把她推了個趔趄,摔倒在地,手掌正好壓在摔碎的瓷片上,扎出許多鮮血來。
隨著幾聲 里啪啦,趙有才身後那幾個膀大腰圓之人都把桌上物件扒到了地上,乒乒乓乓,就要把這花船砸成稀巴爛。
老鴇在地上撒潑哭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蘇湛心下狐疑,一方面,按理說這花船都應該養著打手,就像現代夜總會都有保全一般,不應該縱容這些客人鬧事。另一方面,這秦媚兒身為花魁娘子,應該是風塵中一八面玲瓏人精兒,怎麼會如此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