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醫 第47章

作者 ︰ 愛打瞌睡的蟲

當天下午,錢滿貫來找顧念,兩人互換了各自掌握的最新消息。

顧念告訴對方,官府對沉沙幫知之甚少,懷疑是外地的幫派,或者是名不見經傳的新生幫派,所以這個幫派的特點只有江湖人自己知道,他們尚未入本地官府的眼。

「官府對沉沙幫了解不多,只是囑咐義莊要是再收到類似尸體,一切照常,該驗尸驗尸,該埋埋。倒是別人私下傳來一些話,好像大堂上的大人們已經有了決定,要是這場江湖恩怨滋擾到了百姓準備過年的心情,官府就不再客氣,要挑個不長眼的來祭祭刀。」顧念半是實話半是恐嚇地嚇唬錢滿貫道。

「差不多,鏢局里也是這麼囑咐我們的,事發當天就下了封口令,不禁我們自己私下議論,但嚴禁往外說。不管別人說不說,反正就是不能從聚興順傳這個消息出去。全當除了古總鏢頭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此事。要不是老弟詢問那紋身的事,我還真不會跟你說一個字。」

「呵呵,這要感謝大哥。聚興順應邀去赴宴,戲台下除了各方面的頭頭腦腦,還有為數不少的隨從,總鏢頭那些人口風緊,卻難保同在現場的手下人回來後會不會無意中泄漏消息,要我是總鏢頭,我也會下封口令,自己人關上房門說兩句就行了,沒必要說給外人听。親眼目睹的就那幾人,其他人掌握的所謂最新消息其實都是傳了不知道幾道的小道消息,謠言滋生的溫床,何必拿這個去影響常家人捉拿凶手的正事。」顧念把雙腳架在了火盆邊沿,手上捧著一杯紅棗茶。懶洋洋地說道。

「江湖上從來不乏各種謠言傳聞,能從這些傳聞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那還真得要一些本事,我向來很崇拜這樣的人。」

「我在義莊這些天以來,听了不少故事,我也這麼覺得,能從毫無頭緒的各種消息里抽絲剝繭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錢滿貫拈了塊點心扔進嘴里,「這都得老江湖才干的了,就像我們鏢局的幾位老先生。別看文質彬彬,只會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可他們說的話,沒人不听。鏢局這麼多年什麼風雨沒經歷過,還有差點關門歇業的危機呢。最後都在他們的策略下挺了過來,有了今天的聚興順。」

「哦,錢大哥。那你有機會可要跟他們多學習學習。」

錢滿貫搔搔後腦勺,「我哪有那個腦子,以前讀私塾,一頁書沒看完我就能睡過去。夫子在上面講課,我在下面睡覺。沒少挨打。後來我爹見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就把我送去學武,哎,這我倒是有無窮的精力。」

顧念樂了,「令尊好有眼光。」

「老弟,你就別擠兌我了,現在大了,回想起來,有時候也會後悔沒有好好讀書,要是將來我有了兒子。我一定要他好好念書,別跟像他似的,除了一把子力氣。別的都不會。我那個隊長都會吟詩呢,據說啊據說。他還給嫂子寫過情詩~~」

「噗,大哥,看看你隊長,再想想你自己,夜深人靜時,有沒有睡不著的時候?」

錢滿貫一臉苦大仇深地點頭,「有!」

顧念哈哈大笑。

當晚,顧念留了錢滿貫一塊吃飯,她陪著喝了一點淡酒,飯桌上錢滿貫給顧念講了一些江湖規矩和傳聞,以及一些比較知名的幫派紋身。顧念都記在心里,日後有機會見到了,好分辨得出。

義莊那邊連著幾天都沒事,除了送來的乞丐尸體就是別人寄存的棺槨,沒有死因蹊蹺的武林人士,馬三天天拉著廖誠喝酒,也沒打听出什麼最新消息。顧念根據八卦圍觀定律推算,雞血再怎麼讓人情緒激動,也只能最多維持三天,這都持續關注多少天了,不光是她,其他人也都乏了,與其關心那些跟自己生活無關的江湖事,不如關心哪里的豬肉比較好可以買些回去腌臘肉。

進入臘月後,年三十正式開始倒數,顧念如數交了一百張膠布的貨,將賺到的錢又買了需要的輔藥和其它用品。入冬以後,她的凍傷膏一直賣得很好,她想再存一些存貨就不做了,等過了年,春暖花開,就用不上了,總不能留到下半年再賣,她又沒有那個儲存條件。

當晚,顧念和啞姑在藥房,把做好的最新一批凍傷膏分裝進小瓷罐子里,蓋上蓋後用蠟油封口,再碼到木匣子里。

從吃完晚飯,兩人就開始忙活這事,弄了兩個多時辰,快到半夜才終于干完,一直低著的脖子都僵硬發酸。啞姑先離開藥房,去廚房給她們兩人煮桂花小湯圓當夜宵暖和身子,顧念留下收拾工具,打掃衛生。

在廚房里等著水開,啞姑听到外面有人在拍門,她匆匆去開門,外面站著兩個男人,普通人的打扮,一人右胳臂上受傷,鮮血浸透了袖子,但傷口上方扎著一根腰帶止血,表情痛苦,好像傷勢挺重,只能靠他的同伴支撐著勉強站立。

啞姑趕緊把二人領進候診室,顧念也正好弄完了藥房,過來接手,讓病人在榻上躺好,讓他的同伴幫他月兌衣服。啞姑提來火盆,又走來走去的點燃蠟燭,拿藥品和工具箱,伺候顧念洗手。

一切準備妥當,顧念在病人身邊坐下,按部就班地先開始傷口清創。

帕巾鑷夾著紗布蘸上烈酒,轉過身正要往傷口上擦,目光不經意地從病人手背上劃過,顧念動作一頓,差點松手掉了鑷子。

病人的右手小臂外側紋著一根單頭長槍,槍頭從腕骨處向手背延伸,不到三分之一寸的長度。

顧念左肩上突然一重,身子歪了歪,一只手掌有力地搭在自己的肩頭。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那個同伴站在自己身後。

啞姑驚叫了一聲,又惶恐地雙手捂住了嘴,驚慌的目光在顧念和那個男人之間飄來飄去。

「做你的事,大夫。」那男人說話聲音低沉,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顧念定了定神,沒敢左右亂看,緩緩前傾身子,把紗布按在了病人傷口上。

她左肩上的那只手也跟著撤離了。

病人受的是銳器傷,傷口又長又深,所幸天冷衣服厚。沒有傷到大血管和筋骨,要是夏季受這種傷,倒霉點的,也許都堅持不到見到大夫。

清創縫合包扎,都進行得很順利。顧念已是熟手,盡管心里還為看到了真實的沉沙幫眾而緊張激動,但雙手一直很穩定。她接過啞姑遞來的膠帶將敷料固定在病人皮膚上。

男人檢查了自己同伴的呼吸和脈搏,滿意地直起腰,目露凶光地看著顧念和啞姑,啞姑已經被嚇得發不出聲。呆站在原地。看著對方的眼楮,顧念自己也呼吸停滯。死亡的感覺漸漸漫上心頭,要是不想點辦法,她大概又要體驗一次機械性窒息了。

「慢著,有時間滅口,還不如你帶著同伴趕緊走人。想必你也知道,東城門外面,湖泊連著湖泊,最終通向大安江。南城門不少江湖人進出,你們這個樣子極易被他們發現。那麼只有西城門才安全。城西陸路城門附近,有一家賣冥品的袁記香鋪。他們後面的後巷是個死角,但離城門口步行不到一炷香的距離。這大晚上的沒車沒轎,靠兩條腿走過去。要走一個多時辰。那鋪子隔壁就是賣壽衣的,要是運氣好。從後巷撬窗進廚房,也許還能找到幾件衣服。我這里專接南北巷和大小幫派的生意,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誰的老婆爬上誰的床我都一清二楚,我要是不可靠,根本在這里站不穩腳。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我接待的外地病人多了,只要別欠我的醫藥費,出了我的院門,我一概不再認得你。」顧念直視對方眼楮,冷靜地說完她想說的話。

對方果然猶豫了,再看看他那仍然昏昏沉沉的同伴,想想自己只要出了城,下次再來不知會是哪個猴年馬月,而且再殺人,等于向追兵泄露行蹤。兩下權衡,終于放棄了殺人滅口的想法,扔下幾吊錢,同時拿走了桌上干淨的紗布繃帶和金創藥塞進懷里,再扶起同伴,給他整理好衣服,架在肩上一步一拖地走了。

直到听到院門開了又關的聲音,顧念和啞姑才月兌力般地周身軟了下來,喘氣不已,劫後余生般地渾身顫抖。

歇了一會兒,情緒重新穩定下來,該洗手洗手,該收拾收拾,夜宵是沒胃口吃了,幸好鍋里的水沒燒干,直接再加兩瓢清水,重新燒熱水洗臉睡覺。

早上顧念梳洗完畢,捧著晨起第一杯溫開水,一邊喝一邊在廳堂里轉圈,等著啞姑來送早飯。冷不防地突然想起來,昨晚上那病人傷成那樣,不知道院門外有沒有沾到血跡,會不會被人找上門來,那人的受傷是不是跟任務有關。

顧念放下杯子,轉身往外走,啞姑進來送早飯,被顧念拉住詢問,「啞姑,你早上出去買早點的時候,有沒有在門外看到血跡?」

啞姑搖頭,放下早飯,從置物架上拿來她用的紙筆,飛快地寫了一段話,告訴顧念她有特意查看,但巷子里很干淨,兩邊方向都沒有可疑的血跡,她一路走到古店街,都沒有發現。

顧念暫時放了心,坐下進餐。

一上午在義莊,一如既往的閑散無聊,三個人駕車到城外埋尸去了,留守的沈財和另一人在推牌九打發時間,顧念牌技不精,她不玩,就在旁邊看著,照顧大家的茶水和火盆。上午過半,肚子餓了,又跑街上去買點熱和的吃食。

在集市上左右看看,她想吃的不方便攜帶,方便攜帶的她又看不上眼,轉來轉去,最後還是買了一大包剛出爐的肉包子。

等老板找零錢的時候,一群年齡不一的游閑之人以極度高亢的嗓門,邊跑邊喊,「長風鏢局的常老頭死了!」

「常金祥被殺了!」

「常鏢頭昨晚被人殺了!」

「長風鏢局要完蛋了!」

「大少爺要奪家產了!」

眾街坊百姓們馬上議論開來,包子鋪老板都只顧著跟人說話,全然忘了手上還拿著找人的零錢。

顧念吃驚地望著那撥人跑遠,她不敢想昨晚上的病人和長風鏢局是否有關系,她喚醒老板,接過零錢,抱著她的包子快步返回義莊。

「財叔,財叔,大消息,大新聞!」進了大門,顧念喊著,一口氣沖回後堂。

「有屁快放。」外出的同事們還沒回來,後堂的牌桌上仍然激戰正酣,沈財連輸幾把,不太耐煩地應了顧念一聲。

「街上都在傳,常金祥被殺了。」顧念抱著包子,站在沈財旁邊微微喘氣。

「什麼?!」他們二人大驚,牌也不打了,一起望著顧念。

「常金祥昨晚上被殺了。」顧念重復了一遍,然後把包子放在桌子中間,打開包裝,自己先拿了一個。

「誰干的?」異口同聲。在這個勁爆消息面前,包子被集體地視而不見。

「不知道,街上只傳常老頭死了,長風鏢局要完蛋了。我沒弄明白,常金祥死了,鏢局怎麼就完蛋了呢?」

「長風鏢局有內訌的傳聞好多年了,只是常金祥一直壓著,才沒徹底撕破臉。」

「這下好了,常金祥沒了,那些恩恩怨怨都要曝光了。」

「常金祥膝下幾個兒子女兒,分別是三個女人生的,常老太太連生了兩個還是三個女兒,買進來的大姨娘搶先生了長子,然後是一個寵愛的歌女也生了個兒子後抬舉成了姨娘,之後大姨娘又生了兒子,再然後,常老太太連生兩兒子,最後二姨娘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常金祥好像就是這幾個孩子吧?」沈財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數,末了還不太肯定地問別人。

另一人根本就搞不清這復雜的人物關系,順著就點了頭,這會兒剛回過神來,專心吃包子。

顧念在心里默默地重新捋了一下,大概明白內訌的起因是什麼了。

「長風鏢局的內訌,是正室太太和大姨娘的斗爭嗎?都有兩兒子,大姨娘還生的長子,在太太有兒子之前,那孩子肯定是當繼承人培養的。小姨娘只有一兒子,應該不會主動摻和進去,倒有可能成為被拉攏的對象。」

「嗯,外面傳說內訌是因為這個,但具體的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天天有那個時間扒長風鏢局的牆頭听故事。」沈財嘴里還在嚼著,又伸手拿了個包子。

「嘖嘖,這樣說,常老頭家根本沒家教嘛,庶長子居然想踩到嫡子頭上,現在他死了,長風鏢局還能支撐多久呢?」

「管他呢,長風鏢局沒了,還會有別的東南西北風鏢局出現,常金祥這一輩子該享受的該有的都享受都有了,至于他的後代,那是他家教問題,管我們外人屁事,鬧上天去,也不過是提供一個茶余飯後的談資罷了。」

「說的也是,他死不死的關我們屁事,我還是吃我的包子要緊。」顧念手上的包子還沒吃完,趕緊又抓一個在手上。

她可沒有這幫大叔搶食的能耐,她買了這十個肉包子,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只剩了兩三個。在肚子面前,潔癖就顧不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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