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秦哥是想先跟柳家人談過這個案子,再跟古家說?」
「嗯,宋家那邊就由你去說了。」
「好,我一定會把話帶到的,正好下個月柳家大爺過六十大壽,我估計這話題能引起一些轟動。」
「不,別讓不相干的外人知道,消息傳出去,沉沙幫就會知道他們的暗樁折了,他們要是龜縮起來暫避風頭,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又完蛋了。你只要讓核心的幾個人知道就行,千萬提醒他們別說漏嘴。我現在的任務不再是追查柳家滅門案,而是調查沉沙幫。」
「啊呀,是我疏忽了,我太興奮了,柳師兄的案子有著落了,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顧念覺得自己鼻子微酸,她使勁地吸了吸鼻子。
「還是值得高興一會兒的,因為接下來幾時還能再有好消息,我也不知道。」
「如果,秦哥,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一路追查上去,從沉沙幫那里得到了買凶人的名字,柳師兄的案子重新被提出來,那時你還會回來繼續接手嗎?」。
「不知道,這很難說,得看京城的安排,雖然我師傅是江湖第一總捕頭,但破案這回事,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是,我明白了,那我就靜候佳音了,希望在這過程中,能順便找出殺了我師傅的凶手。」
「一定有機會的。」秦如栩站起身,「我先走了,不然時間該晚了。」
「我送你。」
送走了秦如栩,顧念一人在房里有些激動地走來走去,回味這個好消息,同時為秦如栩祈禱。希望天上的神明保佑他能早日破案。
第二天,顧念在醫學堂沒對任何人說起這事,甚至連楊益懷都說告訴。老師知道一個秘密就夠了,再給他一個,對老人家身體不好。
回到家後。包寄桃抽空過來一趟,秦如栩先已通知了她。她養父的案子是沉沙幫干的,她之前得到的線索和判斷都無誤,但顧念的案子跟沉沙幫沒關系,所以她今天特意過來看一看,她有點擔心顧念受不了這個壞消息的打擊。
顧念自然沒有壞情緒,而且她先做了筆生意,賣了不少成藥。正高興地數錢,這會兒包寄桃突然過來問起案子的事,她都裝不出悲傷的表情,只能是最膚淺的肢體語言,雙肩一垮,視線低垂,唉聲嘆氣,「哎,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不就希望秦哥能早日破案,順便幫我找一找到底是哪個混蛋冒沉沙幫的名義殺我師傅。」
「這下糟了,要真是殺手冒名頂替干的髒活,那找起人來可就費勁了。比大海撈針都難。」
「再難也要想辦法,師傅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想讓他死都死不明白。」
「別心急,冷靜點,會有辦法的,多給秦如栩一些時間,畢竟你當時並沒有報官,又沒有妥善保存現場,現在即使再派衙役去查看故地,時隔這麼久,也早就什麼線索都沒有了。」
「姐姐,我沒有埋怨秦哥的意思,我理解他的辛苦,這種牽涉到江湖人的案子,通常都不好破,那些練武的人,精通人體結構,知曉殺人的技巧,比普通百姓更懂得如何湮滅證據,讓官差和仵作什麼都找不到。我已經跟秦哥說過了,案子他慢慢破,要是找沉沙幫的中途能捎帶著找到我這案子的線索固然最好,沒有也不打緊,凶手除非死了,不然總能挖出來,沒有什麼秘密能真正的瞞一輩子。」
「妹妹能這麼想就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師傅已經去了,你人生還長,別一味地陷在報仇里,荒廢了自己的生活。」
「不會的,我沒那麼傻,我還要過好日子呢,才不干傻事。」
包寄桃細細觀察了顧念的表情,知其說的是真心話,終于放心地笑了,「你自己都明白就最好了,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你忙你的吧,等過幾天大廚又有新菜,我讓人給你送些來。」
「嗯,謝謝姐姐。我送姐姐。」
顧念送了包寄桃,回房繼續數錢,記好賬目,又回書房看書做作業自不再提。
包寄桃卻一時沒了這閑適的心情,秦如栩已經找到了沉沙幫在本地的暗樁,一旦順藤模瓜,向上查找到更多的線索,了解到他們總壇的具體位置,她這小酒館也就該關門停業做自己的正事去了。
離開本地不是太艱難的決定,但擱在眼下,她突然有點舍不得顧念,不知道放她一人繼續女扮男裝蒙騙世人會產生什麼後果,萬一哪天她騙不住了,而自己又不在她身邊,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听說她已經得到了兵備道的注意,萬一她穿幫了,那就不好收場了。
直到走回酒館,包寄桃都沒有想好一個思路,遂又丟到腦後,起碼她這買賣還要再開些日子,顧念也還沒到那麼危急的時刻。事到臨頭再說。
聚興順鏢局里,秦如栩先跟古一虎講了案子的最新進展,總鏢頭很嚴肅地表示願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江湖上的事還得靠江湖人自己了結,最多交出幾個主要頭目給官府結案。
從總鏢頭的房里出來,回自己居所的路上,踫到了急匆匆來找他的古劍心,兩人在房里又說了一遍,古劍心希望能設個陷阱,用從暗樁那里得來的聯系方式,向上線發布任務密信,引誘殺手過來一網打盡,獲取有關總壇的具體情報。
「設定一個有難度的目標,給一個合理的報酬,不信他們不上當。你剛才也說了,常風鏢局的案子是沉沙幫干的,情報調查的命令是上線通過信件傳達的。既然暗樁跟上線也不見面,我們就有空子鑽了。他們這單線聯系,安全是安全,可只要其中一環出了問題,整個鎖鏈都不安全。」
「把殺手誘騙過來,抓捕收監。看上去是挺好辦的,但抓了之後呢?怎麼辦?殺手們的上線發現手下遲遲未歸,又沒有消息回報。他們只會想到一種可能,就是人栽了,任務失敗。不論是不是被官府逮去了。他們都會偃旗息鼓一陣子。那我們順藤模瓜的線索又沒有了,到時怎麼辦?」
「只要我們先拿到口供。就沒人注意其他了,即使是他們的上家恐怕也只會以為點子扎手,需要多一些時間。」
「劍心,你太天真了,從小接受嚴酷訓練,九死一生才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殺手,他們能輕易地吐露口供?他們能扛住一切嚴刑拷打。只為拖延時間,讓他們的上線意識到危險降臨,及時銷毀證據,切斷聯系。屆時官府的追捕又陷入了僵局,再次浪費大量時間。」
古劍心煩躁地猛抓頭皮,「那該怎麼做呢?都查到這一步了,總得再做點什麼,不能因為怕驚動了知情的上線就畏首畏尾吧?!」
「陷阱當然是要挖的,沉沙幫的謹慎小心已經到了一個極致,除了要調查任務對象。還要調查任務發布者,防備是官府的陷阱。」
「他們竟然如此謹慎!那麼這個調查也是暗樁的郵差去做的?」
「據他說,是這樣的。沉沙幫不接來歷不明的任務,常風鏢局常金祥的那個任務就是他做的雙方調查。他知道誰是買凶人,但他不會說,一旦消息走漏,他死不算,主要會連累妻兒家人。」
「他都已經坐牢了,還怕什麼走漏消息。」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也不能冒險。那些吏差並不是十成十的可靠之人,倘若真的走漏消息,沉沙幫派人來處理叛徒,發現他在牢里,豈不就等于告訴嫌犯官府已經在對付他們,他們要是就此藏起來,我又白忙了。」
「好吧,那不說常家的案子了,家屬自己都沒報官,你也別費好壞力氣。我們就說柳家的案子吧,他們做了另一方調查的話,那誰是買凶人?」
「不,他們不知道,任務發布者不是本郡的人。他們得到的命令僅僅是去七步縣調查柳記醫館的所有情報,包括周邊鄰居日常作息的習慣。所以當屠殺開始的時候,周邊鄰居都沒听見動靜,街上也無人走動,最後還是路過的更夫發現了慘案。」
「他們不知道?!」古劍心難以置信地騰身站了起來,更加煩躁地屋里走來走去,「他們只是沒做買凶人的背景調查,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也許城里還有另一伙暗樁呢?」
「他們很肯定的說,本郡沒有沉沙幫的分壇,全郡只有他們這幾個暗樁,依附在做私驛生意的四海大車行下面,能在全郡各地收集情報,這極大的方便了沉沙幫,節省了很多本來必要的開銷。沉沙幫在本郡的所有任務,都是他們一手負責,包括一旦任務失敗的善後事宜。比如顧念遇到的那兩個殺手,一人受了傷,需要緊急躲藏,不能回客棧,就只能去驛站找同伙,但那個人是個外圍伙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為誰做事,所以那幾晚的接應人不是他,而是那個管事。那個宅子落在管事的名下,他其實是以宅子入股換取管事職位的一個小小的合伙人。」
「如此復雜的關系,沉沙幫為了藏匿自己人,真是動了一番腦筋。」
「可不是麼,拿一個小伙計放在台前迷惑所有人,見不得光的事都另有人在背後交易。」
「這麼說來,柳家的買凶人,真的不是本郡的人?」
「我認為是可信的,沉沙幫接收任務的方式至今仍然是個謎,但嫌犯也交待了,長風鏢局的買凶人不是透過他們發出的任務,他們是在收到調查命令的時候才知道長風內部有人長了反骨。他們是暗樁,不能暴露自己,一切以低調為重,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最好,他們也從未在城里听說過任何疑似沉沙幫任務接頭人的傳言,倘若真有,不管以什麼方法,他們一定會知道。」
「那麼沉沙幫的總壇在哪里總能說吧,也許想發布任務的人,都得去總壇所在地找接頭人。可這也不對呀,既然聯絡方式是保密的,他們雙方又是怎麼接洽的呢?」
「哼哼,不好意思,總壇不知道,分壇倒是有一個,但他們不是核心成員,僅有的幾次去分壇的經歷,還是自打上車後就一直蒙著眼楮,馬車直接駛入一個院子,那時才揭下眼罩,在城里還是郊外都分不清楚,更何談分壇的具體所在。」
古劍心無力地扶著額頭,「這也不知道,那也沒听說,這案子怎麼破啊。還有什麼我們能利用的線索?不知道總壇位置,那分壇呢?總能知道在哪個郡哪個城吧?」
「說到分壇,你過年去過的。」
「永洛府?沉沙幫分壇在永洛府?」古劍心大驚,感到非常的意外。
「嫌犯是這麼說的,他們每年利用過年的機會,打著回老家的名義,一走半個多月,就是回永洛府去見上級了,就他們倆個,驛站的同伙都沒資格。」
「果真謹慎到極致,怪不得江湖上沒人能對沉沙幫了解太多。」
「他們是殺手組織,倘若是個外人都能說出他們的一二三件事來,那豈不離滅亡不遠了?誰會有這麼笨呢。」
「好吧,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能做點什麼?不能就這麼僵著吧?他們跟上級聯絡的方式拿到了嗎?知道怎麼跟接頭人接頭托付任務嗎?」。
「這些都清楚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是演一場戲,要演得逼真,沉沙幫才會上當,才不會拒絕任務。」
「算我一個,是好兄弟就別把我拋下。」
「你不行,聚興順的人不能拋頭露面,我們要另找合作伙伴,而且還得另外準備一大筆現金支付酬金的定金。」
「大概要多少錢?我來出!」
「你別太激動,我剛跟總鏢頭談過,總鏢頭會全力配合,這筆錢他來出,以及最後布置陷阱由鏢局盡出好手。但作為誘餌,我們要另找人,聚興順目標太大,沉沙幫一定疑心有詐不會接受。」
「作為誘餌有什麼條件?我看能不能找人。」
「哎,這點你倒是能幫個忙,要完成這出戲,我需要一個新管事去車行頂替前輩的職位。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讓沉沙幫以為這里一切正常。好,這個人我來負責,一定找個能扛事的。」
秦如栩大力地拍拍古劍心的肩膀,古少俠抬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用道謝,幫你就是幫我,我心頭這股火再不發泄一下,我會病倒的,真病倒。」
秦如栩笑著舉起茶盞,以茶代酒,兄弟二人相視而笑,兄弟情誼一切盡在不言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