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半月後,液皂已被大家所接受,但凡要開刀的時候,大夫們都主動用液皂洗手,用得也特別快。少東家親自出馬,跟顧念威脅利誘了一番,轉過頭跟掌櫃說液皂和膠布一樣入公賬,醫館買原料,顧大夫在這里動手制作成品,給他算點手工費,免得她提著成品辛苦穿越城市。
周邊武館鏢局現在都知道顧大夫在這里接診,有個破皮流血的都往這跑,照理說,按照顧念現在在總號平均一兩天就有一次開刀的頻率,和家里賣成藥的收入加一塊,比她以前作息紊亂地賺點辛苦錢舒服多了,但就這點做液皂和膠布的小錢她都賺得很開心。
一日傍晚顧念晚歸到家,啞姑報告說包寄桃托人送了新菜給她品嘗,顧念這才想起有些日子沒見到包姐姐了,她這陣子都沒有精力去照拂她的人際關系。
看看今天時間已晚,酒館這會兒正是忙碌的時候,顧念就打消了去道謝的念頭,想著說過幾天等她有空了再去也不遲。
殊不知包寄桃過來送菜,本來是想看她一眼,然後今晚好去做她的正事。
秦如栩的陷阱成功了,引來了永洛府的沉沙幫殺手,都已順利入住那間六德客棧。
殺手們已經來了四五天了,經過了盯梢與反盯梢的反復較量,終于查得對方決定今晚動手,他們也決定今晚動手,今晚是決一死戰的時候,立誓要拿下全部殺手。為此,聚興順和幾位江湖朋友盡出好手,包寄桃他們這群人也要去幫忙。
今晚必定九死一生,能否活著回來都不知道。
玉府街上人多,是不能在直接在這里動手的,必須得耐心地等他們到了別處的開闊地帶才行,到時生死各安天命。
包寄桃不動聲色地先做完今晚的生意,打烊後,在房里換下女裝。恢復真容,穿上夜行衣。武器藏在身上。大廚和伙計們也都一樣打扮,悄悄地潛伏在屋頂上,慢慢地向六德客棧的方向靠近,他們的任務是盯住那幫殺手,別讓他們從自己視野里月兌身。還要注意不能打草驚蛇。
伏在屋頂的暗處,看著下面的萬家燈火隨著時間的漸晚,逐一地熄滅,最終視野里。還亮著燈的地方都是徹夜不歇的樓堂館所。
三更後,六德客棧的屋頂上終于有了動靜,七個蒙面的暗色人影。以矯健的身姿,踏瓦無聲,在屋頂上迅速移動,以最近路線離開玉府街的範圍,到下一條街上去。
高空無遮無擋。很好跟蹤,也很易暴露,只能分散開來遠遠地跟著,看他們會往哪個方向落地,好及時跟上去。
陷阱之處有大部隊事先埋伏。能逃的生路都安排了人看守,包子他們這群人還要辛苦跟蹤。只是為了防止突生意外。
跟了一路,沒有狀況,獵物如計劃般地進入了包圍圈,一個平日里是廟會場地的小廣場。而這假冒的任務對象的家就住在這附近。這里不是夜市街,民宅也離得比較遠,是個作戰的好地方。這個時間,周邊一片寂靜,連狗吠貓叫都沒有。
這太安靜了,殺手們一下地,就敏銳地發現是陷阱,叫聲不好,正要撤退,等候已久的秦如栩從藏身的大樹中站出來,一聲吆喝,火把四起,照得通亮,官差帶著鎖鏈先出現,要把殺手們拿下見官。
殺手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來踩點的時候,他們知道這里很適合逃跑,當下就分頭撤退。
立馬從那些小巷里就傳來了喊殺聲。
照秦如栩他們的計劃,不怕你人多分頭逃跑,反而就是要利用這一點,走人海戰術,一群人圍攻一個殺手,看嫌犯們是體力好還是功夫好。
見這打起來了,官差退下,他們的功夫不足以應付這種場面,他們只管事後鎖人,以及防止有人逃出包圍圈,及時示警。
包子那群人趕到時,就他和鐵子加入了戰圈,伙計們守在高處盯著下面的打斗,一旦發現有人要走高空逃跑,就過去阻止,要麼把人踢回地面去,要麼拖延到地上的人爬上來。
殺手為了逃生,都搏命戰斗,全是狠辣的招數,招招都奔著取對方的性命,而己方人員則為了要生擒要口供,不得不有所顧忌。結果幾對一,反而打成了僵持。
秦如栩的計劃還是不錯的,殺手體力再好,也敵不過幾個人圍攻的車輪戰,時間一長,敗相顯現,殺手們多半都受傷生擒,三個功夫最好的在殺傷了圍攻的對手後跳房頂逃月兌,追兵很快趕上,分成三路去追,及時又截下了兩個,但還是跑掉了一個。
從逃跑的身姿上看,是個訓練有素的高手,追上去的也都是身手不差的老江湖,以及包子這群立誓報仇的江湖人。
逃跑的殺手可能是一身功夫都在輕功上了,追了一路,那人速度一點沒減,追兵反倒落下了幾個,只剩了五個人還吊在後面,但雙方的距離根本沒拉近多少,看他逃跑的方向,追兵們都很緊張。
千萬不能讓他跳進夜市的人群里。
可越是這樣想,事情就偏偏越是往不好的方向發生了,殺手終于到達了他的目的地,玉府街夜市,跳牆頭進了背街暗巷。
當他身影從空中消失時,後面的追兵們心里都咯 一下,一番提氣發足狂奔,跟著躍下,再沖到街上四下張望,除了悠閑的老百姓,哪有什麼形跡可疑的江湖人。
屋頂上沒下來的人也在四處尋找,可除了玉府街上有燈光,其他地方都黑暗一片,居高臨下也什麼都看不到,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嫌犯藏到哪里去了。
「糟了,逃月兌了一個,這下麻煩了。」
「都別傻站著,立刻去六德客棧和寧遠私驛,拿他們的行李。」一個威嚴的長者聲音從人群中響起,讓人不由得听從照做。
追兵們重新跳回房頂,再次出發,直奔客棧和驛站。
僅有的人手分了兩撥,一人站在驛站的房頂,監視這里的動靜。這一帶都是民居,不能傷及無辜。
剩下四人都在客棧那里。兩人在外面守著,還有兩人翻窗戶進殺手們的房間取他們的行李。
本來這種收檢證物的事只能由官差來做,但這會兒全由這幫江湖人越俎代庖了。秦如栩在現場收拾善後沒有追過來。
古店街的某一個兩宅子高牆形成的暗巷里,有個模糊的人影安靜地蹲在陰影中,仰望天空。看著從頭頂上掠過的幾個人影,然後從藏身處走出來,略微踉蹌的步子,拐進了煙花後巷。
顧念在睡夢中被院里的鈴鐺聲吵醒。急忙披衣出來,啞姑已經開門迎進來了一個傷患,街上混混的尋常打扮。年紀大點,手上拿著沾血的短劍,氣喘如牛,滿頭大汗,身上有好幾處傷。深淺不一,但很神奇地都止住了血。
診室里迅速點上了幾枝大燭台,所有藥品和器械都擺在了桌上,病人坐在治療床上,啞姑仔細地為他月兌光上身衣服。再扶他躺好。
精壯的肌肉充滿了力量,但此刻全被猙獰的傷口破壞了整體的美感。顧念逐一檢查過,很幸運的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內髒,全部縫合再修養幾天就沒事了。
顧念讓病人喝幾口酒,病人拒絕,眼神狠戾地瞪著大夫,讓就這樣縫,他忍得住。
說是這樣說,顧念把烈酒澆在傷口上的時候,病人還是疼得瑟縮了一下,本來就因疼痛而緊繃的肌肉更加的緊張,一再深呼吸也無法放松下來,結果弄得一個傷口的清創時間被延長了。
顧念直起身,吩咐啞姑去書房拿她的針灸書和針灸針,對著書給病人做局部麻醉,這才能順利地進行治療。
前胸後部一共四道傷口,多比較深,結實的肌肉保護了柔弱的髒腑,在針灸麻醉的幫助下,病人眯著眼,安靜地看著大夫圍著他忙來忙去,正在治療的傷口一點痛感都沒有,等拔了針才有不舒服的痛感。
身上的傷都弄完了,輪到兩條胳臂,也都還好,沒有傷到血管筋腱什麼,不然這樣的照明條件根本無法進行手術。
顧念照著書小心地取了病人兩條胳臂和上半身的幾處穴位,手臂傷處以及身上其他幾處傷處的疼痛隨著每一根針扎下去,在一點點地減輕,可下半身跟著傳來了輕微的酥麻感。
病人提了意見,顧念找了一番,拔了兩根針,下半身沒事了,但傷口的痛感又起來了,想到會影響治療速度,權衡之下,病人還是同意又把針插上了。
顧念一次性把兩條胳臂都麻醉了,明著說照顧一下別的傷口,但沒說的是,她多插了幾針,基本上把上半身全給麻住了,還帶上了控制下肢的經絡。而病人渾然不覺,也大意地沒理會其實受到影響的下半身,只是讓大夫動作快一些,他趕時間。
顧念答應得好好的,手上也的確是加快了些速度,可在縫合步驟,還是不由得慢了下來,還理由充分得讓病人無法反駁,「如果不想傷口崩裂的話,最好讓我多縫兩針。」
在六德客棧的人搜到了行李,卻不過是普通衣服和一些盤纏而已,沒有其它重要的東西,連那封寫有目標對象詳細情報的密碼信都沒找到,不知道是不是燒毀了。
驛站那邊也沒動靜,那個小伙計在他的臥房熟睡,留守的那位特意去看了一眼,沒有異常。
沒有找到有用線索,客棧四人提著行李不驚動任何人,原路退出,與同伴們會合,蹲在一戶人家房頂的背風處,商量嫌犯可能的藏身處,除了留一人等待現場其他人過來,其他人下到地面四處找一找。
顧念縫完了病人右臂的兩道刀傷,換了干淨的紗布,蘸著生理鹽水清潔表面皮膚的血跡,紗布一次次抹過手腕處的三叉頭的魚叉紋身。病人手上沾到很多別人的血。
血跡都擦干淨後,才敷上敷料包扎妥當,接著開始料理左臂。
做到最後清潔步驟時,啞姑從廚房拿了個酒碗進來,顧念一邊給人包扎,一邊勸病人喝碗藥再走,藥粉用酒沖服,主要是清熱解毒以及鎮痛,受這麼多的傷,一定會引起高熱,藥粉能有效降低熱度,縮短發熱的時間,人也不會那麼難受。
病人想了想,同意了。
顧念洗了手,親自打開藥箱,取了一瓶藥粉,按照合適的比例與烈酒調和好,扶著病人服侍他喝下,接著又和藹可親地讓他躺著多休息一會兒,等藥效起來,感受到腦門清涼的時候,就可以拔針走人了。
病人終于道了謝,提了新的要求,希望大夫給他找一身衣服,他不能穿著沾血的破衣出去。
顧念答應,讓啞姑去取,她則吹熄了幾盞燈,收拾了醫療垃圾,以到外面扔垃圾的理由,讓病人放心地一人留在診室,她走了。
家里哪有男子衣服,啞姑出到院里,奔了顧念房中,把三間屋全部點亮蠟燭,然後坐在屋外台階上焦急地等到顧念出來。
顧念還真一副淡定樣子在院里處理垃圾,還故意拔高嗓門罵使女不會做事,找件舊衣都找不到,明明上次有工匠來家做活落了一件,這半天工夫還沒找出來,別是暗中送了自己相好了吧。
啞姑委屈地噢噢叫,跑進跑出,房門咂得 響。
診室里的病人听了無趣,猜想是八成找不著衣服了,盤算著自己一會兒去隔壁家偷幾件也不礙事。
酒勁催發了藥效,身上暖暖地讓人發懶,卻一直等不來大夫說的腦門涼意,只有一陣陣涌上的睡意。
病人這才驚覺大事不妙,想開口呼叫,卻張不開口,掙扎手腳,卻一動不動,好像手腳都月兌離了自己身體一般,連僅剩的意識都處在飄離的邊緣。
上當了!!!
醒悟到這一點,病人終于失去了意識,眼前一黑,落入了虛無的懷抱。
顧念坐在候診室外面的花壇邊上掐著時間,靜等藥效起效,她早不出聲了,啞姑也跟著陪坐在旁邊。
顧念腦海里一片空白,對診室里躺著柳家的仇人沒有一點想法,本來她看到那個等級紋身還安慰自己,不一定就是他當年帶著人血洗了柳家,可在听到他說話,柳依依臨死前的最後一點記憶被激活,想起來當躲在箱子里時,听到有人的談話聲,其中一個正是今晚躺在診室里那個人的聲音。
感謝這兩年來的從醫經歷,任何事到眼前都能面不改色,將計就計地放倒了仇人,剩下的就是靜待秦如栩他們來拿人了,若不是他們今晚收了網,這個厲害角色又怎麼會一身傷地逃到自己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