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就這一條,倒是無迷路之慮,山路蜿蜒,壯觀景色在山體和濃霧中時隱時現,連寺院的山牆和房頂有時都看不真切。
他們中途又歇了幾次,顧念每次都要下地活動一下,然後再費勁地爬上馬背,好處是她終于學會了自行上下馬,她希望下午能學會控馬,明天她就能自己騎馬了。
磨磨蹭蹭地一路騎行,終于來到了計劃中休息和午飯的寺院千丈寺,知客僧接待了他們,分配了房間讓他們暫時休息,他們的馬匹被帶去馬廄喂食喂水。
只是一上午的騎馬經歷,顧念就覺得自己現在腰酸背痛,她無法想象接下來的幾天她要怎樣度過,她覺得要是眼前有一張床,她就能立馬滾上去。
男人們都四處走動參觀,去各個大殿上一炷香,等他們再回來時,身邊跟著小沙彌,帶他們去客房,天色變了,午飯後可能會有雨雪,今天下午行程取消,明天再出發。
這對顧念來說是個好消息,提了行李轉移場地。
客房根據床數不同有不同的大小,顧念帶著使女,她必然要住雙人房;宋亦柏也不習慣與別人同房,所以他也是雙人房;古劍心他們幾個行走江湖慣了,野外露宿都無數次了,講究少些,要了個大房間一起住下了。
寺院的客房比客棧的要小一些,擺了基本的家具後,就沒有多大的轉身空間。重新安頓好不久,僧人來叫他們去吃飯。
頭一回在飯堂過堂,什麼規矩都不懂,好在宋亦柏古劍心他們都熟知寺院規矩。顧念和啞姑有樣學樣,安安靜靜地吃了午飯,然後回房休息。
午睡起來,外面果然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花,啞姑已經點燃了房里的火盆。室內暖融融的,顧念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雪景,又關上了窗子鑽進被窩。反正下午沒事,不如拿來睡覺。
再醒來時雪停了,僧人把地面積雪掃到一邊。還鋪了稻草防滑。顧念穿好衣服走出去,向僧人打听馬廄的方位,叫上啞姑一起去練習騎馬,結果在那里踫到了古劍心。
古少俠過來看看他的愛馬赤焰,頭一回跟他出遠門的年輕的棗紅小馬,怕它適應不了這惡劣天氣,所以來陪它說說話,安撫它的緊張情緒。
顧念並不知道古劍心在這里。等她看到他時,再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笑著跟對方打了招呼,表明自己的來意。
得知顧念是來自己練習騎馬。古劍心樂意傳授一點心得,他幫忙牽出那兩匹母馬,看著顧念二人騎上馬背,然後他像一位經驗豐富的騎術教練,耐心地指導怎麼握住韁繩,怎麼控制馬匹,怎麼驅馬出發。
馬廄所在的小院面積不大,不過對新手的練習場而言已經足夠,顧念與啞姑繞著小院一圈圈地轉圈,一開始身體還是有些僵硬,適應了一些時間後,找到了感覺,肢體也就跟著放松了下來,並開始覺得騎馬是一件有趣的事了。
練習了半個多時辰後,顧念拉住韁繩翻身下馬,將馬匹牽回馬廄栓好。一是她感到累了,二是不好意思讓古劍心一直站在雪地里看她們倆個不停繞圈。
三人一起步行回客房,隨便閑聊一些趣事,古劍心早知道手下有些鏢師跟顧念關系很好,現在顧念又在離聚興順不遠的和安堂總號坐診,直說這是緣分。
顧念看著古劍心的笑臉,心情復雜地點頭,的確是緣分。
回到客房所在的院子,踫到宋亦柏站在他的房門外伸懶腰,見他們回來,他走到院里,與他們說笑,對顧念勤快地去練習騎馬這一事實,宋亦柏挑起一邊眉毛作為回應。
顧念懶得跟宋亦柏抬杠,她還因為騎馬而疼著呢,她現在很想念房里的睡床。
古劍心表揚顧念學東西很快,悟性很好,拿宋亦柏打趣,說他手下有如此聰明的師弟,可得好好看牢了,小心別讓同行挖了牆角。
顧念給了一個應酬場合的微笑表情,好像古劍心的這個笑話真的多有趣似的,但宋亦柏卻笑得很大聲,透出各種得意,而且他的手還模上了顧念的後腦勺,又揉又搖,接著就被什麼東西刺了手指,而飛快地收回了手。
宋亦柏拔去手指上所扎到的一根小刺,拍掉顧念模自己腦袋的手,扳著他的腦袋,從他的發髻下面,小心地取下一顆帶刺的小種子。不認得是什麼植物的種子,極小一顆,長滿了尖銳的利刺,讓貪嘴的動物無法下嘴,不知道幾時掛在了顧念的頭發上,直到現在才被意外發現。
這讓古劍心和啞姑都不由自主地模模自己頭發,看有沒有掛到奇怪的東西,結果自然什麼都沒有。
隨手扔了那種子,又閑聊了幾句,古劍心就與他們分手,穿過院子,走另一個方向,回他住的大客房稍事休息。
顧念揮著雙臂,感謝古劍心這一下午的費心指導,目送他走遠,然後跟宋亦柏打了個招呼,自行回房放松她酸痛的肌肉。
當晚過得很平靜,飯後都早早地睡下,夢里很踏實,所以早上起來時顧念感到自己精神百倍,疲勞好像被雨水沖刷掉了一般,估計應該能應付今天一天的騎行。
夜里又下了一場雪,積雪比昨天下午厚,僧人無法全部清掃干淨,因為最下面一層已經結了冰,只能掃掉上層的浮雪,鋪上稻草和爐渣,即使如此,仍得小心翼翼邁出每一步,才能防止滑倒摔跤。
用過早飯,回到客房收拾行李,付清食宿費,然後直接去山門外等著,沒多久就有人牽來了他們的所有馬匹,安置好行李後,各人各自上馬,顧念和啞姑都不再跟人共乘一騎,不過還是分了一雙手套給宋亦柏和玳安。
重新回到上山的小道上,宋亦柏一馬當先在前面開路,後面跟著古劍心和他的隨從,顧念和啞姑夾在中間,再後面是熊天勇和許雲山他們。
因為下過雪的緣故,這會兒天氣很好,雲開霧散,陽光明媚,能看到的景色更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總是讓人嘆為觀止。
來到第一道天險,其實這是一段天然棧道,山體因崩塌而中空,這一小段路必須下馬步行過去。
古劍心與宋亦柏交換了順序,古少俠牽著馬走在前面,狹窄的空間,兩三步開外就是懸崖,身邊的冰冷岩石是唯一的依靠,只要失足一次,就將徹底跟這個世界說再見,所以在走這段路時,沒人敢說笑話,都是一再地重復兩個字——「小心」。
天塹的前方,有一個比較開闊的天然平台,似乎是老天爺也知道這段棧道有些驚險嚇人,而特意留出來的一個休息放松的地方。古劍心先過去,拴了馬,又回去接應後面的同伴,一個個都安全地來到平台上。
顧念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剛才連氣都不敢喘,屏著呼吸一口氣走過來的,再看啞姑,也跟她一樣,拍著胸口安撫可憐的小心髒。
大家在這里休息了一下,男人們的水袋里裝的是酒,顧念和啞姑則帶的是水,冰冷的飲水冷得胃都受不了,在嘴里含一會兒再分幾口慢慢咽下,然後收拾好東西,重新上馬出發。
這次連續走了比較久的路,而且沒有景色可看,一直在叢林里穿梭,當再一次拐了個彎後,他們听到了前面傳來了隱約的說話聲,這讓他們有些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略略加快了一點速度,趕過去看是什麼人。
在一條小溪邊的草地旁,兩匹馬在飲水吃草,另有兩個人坐在石頭上聊天,江湖人打扮,馬背上掛著武器。
他們也听到了有人在叢林間穿梭的悉悉娑娑的聲音,戒備地張望,當見到古劍心第一個鑽出來時,那二人同時站了起來,不過仍站在原地。
古劍心並不認識那兩人,但看在同是江湖同道的份上,他還是讓身下的馬兒跨過小溪,到另一邊去開始一場應酬。
後面宋亦柏等人陸續鑽了出來,都跟著古劍心跨過溪流來到對岸,在他們下馬整理的時間里,古劍心已經跟對方交換了姓名家世,對方二人也是受邀參加武林大會的一對師兄弟,來自有名的名門正派,而他們自然也知道聚興順的江湖地位和名聲,雙方之間氣氛融洽地親切交談。
古劍心向新朋友引見了他的同伴,沒想到他們對三江城和安堂也是久仰大名,並且在閑談中毫無預兆地提到了七步縣柳記醫館,他們師門的人在途經七步縣時也曾多次買過柳記的藥品,現在江湖上都遍傳是沉沙幫的殺手殺害了柳大夫一家。
听不相干的外人回憶柳記醫館的往事,這讓顧念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情緒,這是養在深閨的柳依依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但顯然古劍心他們在這上面跟新朋友很有話題可聊,就連宋亦柏也能講一些和安堂才知道的往事。
新朋友安慰了古劍心,案子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幕後買凶人浮出水面的時間指日可待,只需保持耐心。
顧念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始終保持沉默,一聲不吭,只是禮貌客氣地微笑。
這不像他平時听故事時的反應,宋亦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顧念沒有注意到這道目光,她一直注視著古劍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