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兩少俠終于洗完了進來,顧念這三人馬上一人抱一個湯婆子出去,在水房里磨蹭了很久,才帶著灌滿了熱水的湯婆子和一大壺熱水回去,屋里那兩少俠已經安穩地坐進了被窩,聊著他們的悄悄話。
顧念他們也是在屋里洗臉,在屋外洗腳,顧念故意等到宋亦柏坐下泡腳了,她才放下她的腳盆,背對著宋大公子而坐,都不夠一炷香的時間,也就是隨便地沾沾水,暖意都沒行走到身上來,就擦干了腳,倒了水,沖進房間月兌了衣服往被窩里爬,靠湯婆子的熱量驅走身上的寒意。
等宋亦柏帶著周身舒爽的暖意進屋來時,只看到顧念穿著中襖,坐在被窩里拿著紙筆寫寫畫畫,他們對面床上的少俠已經熄了床頭的蠟燭,進入了夢鄉。
對他們這三人來說,這會兒離習慣的睡覺時間尚早,宋亦柏月兌了衣服,拿著他那本沒看完的佛經也坐進了被窩。但顧念故意靠著牆邊,所以與宋大公子之間硬是制造了一道比較寬的縫隙,把被子在這里壓實,不漏冷風,還挺暖和。
顧念在畫頸部神經三角區,旁邊的注解寫得很零碎,除了她沒人看得懂,這些都是草稿,等回到家她會重新整理。
宋亦柏偷看了不止一次,最後他干脆扔開他的佛經,歪著頭專注地想從那些夾雜著英文字母和解剖學術語的文字里分辨出他能理解的意思。
玳安弄完了他的活兒,還不忘給顧念留了一盆洗手水,然後他準備月兌衣睡覺。
顧念也正好忙完她的事,吹熄了她床頭擱板上的蠟燭。爬下床放好資料,洗了手,又披衣出去了一會兒,回來閂了門,喝了幾口水。然後爬回到床上。
玳安一直等到顧念坐進被窩,他才滅了桌上的燭火,室內頓時一片漆黑。顧念就趁著這暫時失明的短暫工夫,月兌了身上的中襖,動作輕緩地睡下。
宋亦柏在等顧念安穩地躺好。不然他根本沒法入睡。
顧念一躺下就立刻換了睡姿。面朝牆壁背對宋亦柏的姿勢側躺著,肩膀架高了被子,這使得兩人之間有了空隙,灌風。顧念于是再換了姿勢,改為沖著牆壁的趴睡,這樣宋亦柏在她身後就能把被子撫弄平整,兩人都能安睡。
宋亦柏沒有去想為什麼顧念要離他這麼遠,牆壁那麼冷靠著有什麼舒服的。他唯一在意的是等顧念睡夢里覺得冷了會自然地轉身尋找熱源,為了不被半夜弄醒,他把被子壓了又壓。填平了中間的溝壑,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入睡姿勢。將意識交給了睡神。
顧念知道自己睡得不好,趴著睡太累了,她必須得換個姿勢,每次翻身時她的意識就會清醒一會兒,等安定了又繼續睡過去,所以她知道她翻過幾個身,而且再怎麼小心都無法避免被子因為翻起而灌進的冷風,有那麼一兩次讓熟睡中的宋亦柏動了動,這嚇得顧念不敢再動,保持著別扭不舒服的姿勢意識朦朧地睡了一會兒,然後醒過來調整一下睡姿。
這就好像大姨媽拜訪的夜晚所必須的小心翼翼。
顧念再一次意識模糊地醒來,室內依舊一片漆黑,她發現自己像塊煎餅一樣,面朝牆壁牢牢地貼在上面,還沒等她想改成仰躺的姿勢,放松一下僵硬的肩部肌肉,身後卻先傳來有規律的溫熱吐息,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脖子上。
顧念瞬間清醒,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她保持著扒著牆的姿勢,使勁地扭過頭去看身後。
宋亦柏就在她後面不遠處,而且枕到了她的枕頭上,她只要向後略微伸一下手,就能模到他。
這靠得未免太近了!
顧念在心底尖叫。
這麼近的距離,她倘若硬要改為仰躺的姿勢,那等于是直接滾進了宋亦柏的懷里。
顧念瞪著牆上的斑點,使勁地轉著腦筋,思索宋大公子睡夢中越界的緣由,以及怎麼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讓他離自己遠點,回到他自己的枕頭上去。
顧念左思右想不得要領,而她現在的睡姿在她緊張的情緒下,肌肉又酸得不行,叫囂著再不換個姿勢,她將堅持不住了。
身後的呼吸沒變,脖子後頭一會兒熱一會兒涼,一個**熱源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量,這個狹小的被窩空間里的溫度正在不斷上升,顧念感覺到她好像要出汗了。
掙扎著把左臂伸出被窩,外面的冷空氣通過手臂的傳導,迅速地讓顧念降了溫,這也終于讓她發現宋亦柏睡過界的原因——她把被子給卷走了。
臉頰火燒一般地燙起來,顧念在被窩里悉悉娑娑地動了動,小心翼翼地保持著現在的姿勢向後面移動了一點點,騰出空間,好把她多佔的被子釋放出來,這樣她還有了翻身的空間,起碼能舒服的平躺了。
這騰出來的被子的確起到了作用,畢竟是兩個**熱源湊在一起,加上兩床厚實冬被的保溫性,所以當顧念驚魂時刻過後又睡著沒多久,她因發熱出汗而在夢里掙扎,背抵著牆側躺,雙手都放在枕頭上,被子滑到了肩部以下,雙腳還在蹬踏。
宋亦柏腿上挨了幾腳,被踢醒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伴隨著緊接而來的肚子上挨了一腳,馬上清醒地支起上半身,借著外面月光照進來的微弱光線,看到顧念恨不得把被子掀到腰部以下。
宋亦柏四下模索著檢查了一番,發現自己的枕頭早已冰涼,意識到顧念睡相糟糕的原因,動作輕柔地退回到他的地盤,將兩人的被子重新整理好,給顧念蓋到她的下巴,把她冰冷的手放進被窩里。
在宋亦柏整理被子的時候,顧念朦朦朧朧地有了兩三分意識,她知道身邊的壓力沒有了,不那麼熱了,她更放松地攤平了身體,然後她感覺到有人在給她蓋被子,小心地掖到下巴,還把她的手放進了被子里。
意識代替思考正在思索自己的脈搏有沒有暴露自己時,身邊的動靜沒有了,身上幾處在冷空氣中發冷的肢體在漸漸恢復暖意,顧念沒來得及思索出結果,這一晚上不堪其擾而勃然大怒的無上睡神堅決果斷地掌控了她的意識。
天快蒙蒙亮時,一夜好睡的玳安準時起床,躡手躡腳地出去梳洗。接著是那兩位少俠,拿了武器去外面找僻靜地方練功。
宋亦柏在他的生物鐘下準時醒來,當他坐起穿衣時,動作帶來的床的震動弄醒了顧念,困意十足地半睜著眼楮,仔細辯認出外面確實天亮了,而且宋大公子在旁邊穿衣,被子大敞,冷風一直灌,這讓她在睡眠不足和起床之間做著艱難的內心掙扎。
宋亦柏下床前見其醒了,穿好鞋子後,不客氣地拽下了顧念的被子,迫使她清醒了一些,手忙腳亂地把被子重新抓回來嚴實地蓋好。
「醒了就起來,別又錯過了早飯。」
「不,我還沒睡夠。」顧念把臉藏在被子底下,她不想這麼大清早地看到一個衣冠不整的宋亦柏。
「那兩少俠去練功了,隨時會回來,你不會想在穿衣服的時候看到他們進屋吧?」宋亦柏坐在床沿,把靴子穿好。
「不!」顧念抱著被子,咻地坐起來,一臉驚恐,「這是不體面的。」
「知道就好。」宋亦柏站起身將外衣穿好,「我給你留點熱水,你動作快點。」
宋亦柏開門出去,房間里只剩下還抱著被子發呆的顧念,直到背部冷得受不了,全身都在打顫,她才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系上外衣系帶時,顧念想,她今天一定要下山,堅決不能再在這種客人爆表的擁擠狀況下跟宋亦柏連睡幾晚,她怎麼著也得為自己的名聲著想不是。
啞姑提了熱水來敲門,笑眯眯地比劃著手勢,說宋亦柏還在水房等新的熱水燒好,幸好她機靈先搶到了一壺熱水。
顧念梳洗完畢,順便告訴啞姑吃過早飯後她倆就下山,武林大會快開始了,上山來的江湖人只會越來越多,過幾天的寺里不見得會比現在輕松多少,就算不為自己的名聲,她也不喜歡在人多擁擠的地方呆著,這跟黃金周去各大旅游景點數人頭玩有什麼區別。
至于宋亦柏要不要留在這里等古劍心他們返回,她就管不著了。
啞姑唯顧念的意見馬首是瞻,她沒有任何異議,伺候完顧念,她就回自己屋收拾行李去了。
宋亦柏和玳安回來時,只看到收拾整齊的床鋪,但上面扔著顧念的背囊,靠著床腳擺著她的拉桿箱。
「這是干什麼?你今天要下山?」
「嗯,我不想在這里呆了,這幾天看熱鬧的會越來越多,我不喜歡人多嘈雜的地方,我吃了早飯就走。」
「好好的干嘛突然這樣?」
「因為我現在在放假,放假就要有放假的生活節奏,我要睡到自然醒,我不要在假日還得作息規律早睡早起,尤其跟陌生人同住一屋,極其痛苦。」比大學住宿舍還痛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