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日漸黃昏,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星月湖旁,連湖水亦被染得血紅。
水榭亭外的水車刮板一拍一合,轉動的輪子濺起了純白的雪花,漾起了陣陣漣漪,原本平靜如水的湖面蕩出了圈圈波紋,而另一邊的湖面,仍舊是無一絲波瀾。
水榭亭是一座方形單檐歇山頂的亭子,不華麗,不怪誕,有著一番古樸的韻味,厚重,樸實,一靠進,便讓人覺得安心萬分。
「爹爹,婉兒來了!」
奚冰婉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戴上了爹爹此次出府為她帶回的簪子,那是一只極為漂亮的簪子,瓖著一顆藍寶石,尾端掛著一串珠子,閃閃發亮,珠子下,蝴蝶振翅欲飛。
「身子可還有什麼不適?」
奚老爺極盡和藹的笑了笑,看她步步走進,輕輕模了模她的頭。
「已無大礙,爹爹喚婉兒前來,可是要婉兒給爹爹彈琴?」
奚冰婉俏皮的笑了笑,手指了指石桌上的瑤琴。
「婉兒,你且先看看這是什麼琴,你可認得出?」
奚老爺笑了笑,輕聲開口。
奚冰婉頗為困惑,細細的打量著石桌上的瑤琴,霎時,她眸子的震驚之色更甚,囚牛,這竟是囚牛。
囚牛,是龍生九子中的老大,平生愛好音樂,它常常蹲在琴頭上欣賞彈撥弦拉的音樂,因此一些珍貴的琴頭上便刻上它的遺像。
而名為囚牛的瑤琴,是瑤琴之至尊,據說,二十年前,為了討得喜愛女子的歡心,多少富商名門為了它爭得頭破血流。
爹爹這次遲遲未歸,居然為她尋到了囚牛。
「試試吧,只要我的婉兒開心,爹爹就開心嘍!」
奚老爺自是明白她的躍躍欲試,臉上的笑意更甚。
縴指微抬,放于琴弦之上,一個個音符自她的指尖流淌而出,囚牛彈出的音色極好,初時還有些生澀,不過片刻,指尖的音符就更加順暢起來,正待收尾,一根琴弦卻啪的一聲斷了,一滴鮮紅的血,便順著指尖,緩緩滴落,盛開在了這珍貴的,喚作囚牛的琴面上。
她的雙瞳睜得極大,怔怔得看著爹爹,琴弦竟是斷了??
學琴之人都明白,若是弦斷,是大凶之兆,如今
奚老爺正待開口撫慰她,卻被亭外假山上停駐的烏鴉之聲所擾亂,他們撲騰著翅膀,哀聲嚎叫著,好不淒厲。
「爹爹,我」奚冰婉有些無措,雖是爹爹待她極好,可這般珍貴的瑤琴斷了琴弦,她總該說聲不是。
她還未接著說出口的話竟也被響徹雲霄的雷鳴聲打斷,不知何時,天空中竟是烏雲密集,血紅的天空也已被暗沉沉的陰影所取代,驀地,淅淅瀝瀝的小雨便逐漸落下。
「婉兒,你就是爹爹最為珍視的寶貝,不過是一把瑤琴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奚老爺咬著牙,握緊拳頭將手背在背後,指甲已經嵌進了肉里,可他依舊覺察不到。
爹爹又開始全身犯痛了,難過的情緒涌上了她的心頭,可她也是強顏歡笑,挽著爹爹的另一只手扶著他趕緊跑回了爹爹與娘親的屋子。
每逢下雨,爹爹就會全身抽痛,可爹爹從來只是隱忍著,奚冰婉便也不戳破。
爹爹曾經過著窮苦的生活,傷了,病了,全是自己忍著,挨著,受著。因著如此,才落下了病根,哪怕如今他們已是浣城第一富商,腰纏萬貫,錦衣玉食,哪怕他們費盡心力找來珍貴的藥材,也無法根治。
「婉兒,你先回房吧,爹爹無礙的。」
「可是爹爹,我」抬眸,撞上爹爹極為堅定的神色,奚冰婉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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