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來寶呆愣半晌,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可是他開口,卻讓眾人都大跌眼鏡。
「你不必為她辯解,她做的錯事已然夠多,我只不過是不希望她就這樣一錯再錯下去,從前是我太放縱她,今時今日,既然她亦希望我懲處她,那我又何必拂了她的意,夕兒,你說是不?」
沒人能看見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惜與無奈,只除了奚冰婉。
她艱難的從劍襲白懷中掙月兌,站起身子,款步至喜來寶身旁,微微一笑,道︰「這位姑娘的確是救了我們,你應該知道,夜楓從不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
冷風陣陣,吹得讓人心慌,初冬的天氣已是滿天滿地的寒,奚冰婉身子骨不好,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惚。
可下一秒,卻是猶如火燒般灼熱,熱汗涔涔,濡濕了她的衣裳。
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又來了,可奚冰婉只是咬著牙忍著,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淡的微笑。
這一切,自然是被喜來寶盡收眼底溫。
喜來寶回以笑容,溫婉和煦,與相較于在墨夕跟前的表情截然不同,他輕聲道︰「奚冰婉奚姑娘,你為何這樣說?」
四周頓時寂靜如深夜的荒冢,無人說話,奚冰婉倒吸了一口冷氣。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若有若無,壓抑感隨即而來,可若是仔細探究,發現不過是恍惚。
夜楓也是怔了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第一件事便是一把將奚冰婉扯到懷中,豎眉一挑,冷冷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世上知奚冰婉還存活之人,本以為不過是六人,分別是他,劍襲白,伊依,落隱,林兮宸與墨武,可如今,若是連喜來寶等人都知道了,他不敢想象。
他瞞的那樣好,甚至不惜與劍襲白兵分兩路來混淆他們的視線,他易容成劍襲白的樣子,而劍襲白喬裝成他,本以為這樣就是天衣無縫了,劍襲白甚至是晚了幾日才從浣城回答了祈仙山,然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嗎?
他花了那樣多的心思,那樣多的努力與付出,終究是付之東流了嗎?主上仍舊是知道了,不動聲色,日後又將他發展成為任他拿捏的軟柿子了嗎?
不,他不要!!
墨夕見夜楓一臉戒備,又一臉沉思的模樣,輕笑了一聲,柔柔的開口︰「夜公子,難道你真的以為世上有不透風的牆嗎?你以為方才隱于一旁的那群人是誰?在你們沒有給我爹飛鴿傳書之前,我們就已知道了奚冰婉被你救走的消息,更何況是」
話還未說完,可夜楓已經听懂了。
隱于一旁的是暗樓的人,他知道,並且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樣熟悉的氣息,他怎麼可能忘記。
如若不是奚冰婉發現他的不對勁,又發現這空氣中流動的香味,堅持要他走,他體內的毒恐怕早就抑制不住了。
只剩下伊依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睜大眼楮,她覺得全身都軟軟的,無法動彈,許久,她才吸了口氣,才顫聲道︰「怎麼會?我們一直都這樣隱秘。」
墨夕倒也沒急著答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探究,有嘲笑,有同情。
「你以為暗樓真是這樣可以由你欺天瞞海的組織?是不是離組織太久了,連它的能耐都忘的差不多了。」
墨夕嗤笑一聲,語氣滿是嘲諷。
「所以方才你才會突然出現時,故意說出那樣一番話?」
奚冰婉並未理會她的諷刺,況且她也不是暗樓的人,只是順勢接口,微微一笑。
「我若是說,我的出現本來就是要取你們性命的,你信是不信?」
妖嬈到極致的笑,可那一絲悲涼,卻無論如何也掩不去。
又是一番寂靜,這墨夕,的確是教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太深,教人瞧不到底,那樣深的心思,任是誰也想不出會在這樣一個女子身上。
「不信,我不相信你會,因為你是墨夕。」
奚冰婉脆生生的應道,雖此前從未與她接觸過,可說話的語氣卻是極為篤定,仿佛她們已是相熟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好友。
「哈哈哈哈哈!」
墨夕笑的近乎有些瘋癲,可笑著笑著,卻笑出了淚。
「因為我是墨夕,奚冰婉,你莫不是被火燒毀了臉,燒爛了皮膚,還燒壞了腦子?」
她止住了笑,嘴角的嘲諷更深。
那嘲諷,不是對奚冰婉,不是對夜楓,不是對在場的其他人,而是對她自己。
明明是帶著鄙夷與羞辱的一番話,可奚冰婉卻不覺著難堪,她笑的溫婉,雖然已經毀容,可她仍舊展開了她自認為最是美麗的笑臉。
「墨姑娘,我想你與喜公子之間定存著什麼誤會,那誤會,叫你們越走越遠,越遠越離,可無論如何,不能抹滅的是,今日,你的的確確是救了我們。」
奚冰婉的聲音越來越無力,夜楓抱起她,抱得緊緊地,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示意她已無力說出事實,接下來的陳述,得靠他。
夜楓點了點頭,表示應允,隨即點了她的睡穴,奚冰婉緩緩的閉上眼楮,昏睡過去。
她本來就已累極了,方才又說了這樣多的話,碧落黃泉之毒又叫她全身疼痛難忍,能捱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抬眸正對著喜來寶的臉,他沒有笑,也不會笑,神色清冷,面無表情的道︰「方才是暗樓的人隱于四周,他們用的是弒神散,奪魂香相糅合的毒,弒神散這毒,除了于我的絕日海棠有用,侵不了任何人的身子,草聖丹的藥效還有一年,可若是吸入大量的弒神散,無異于加快毒發,所以奚冰婉借機讓我先行離開。」
他頓了頓,準備再理清思路再說,他不愛說話,若是這樣長篇大幅的談論,得需將要說的話理得清清楚楚。
伊依回想著夜楓方才的話,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她一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插嘴道︰「接下來的便由我來說吧。」
滿臉堆笑的表情,在接收到師兄點頭答應的訊號之時,嘴里吐出的話便猶如滔滔江水,斷之不絕。師兄走後,我聞到了陣陣藥香飄來,應該便是墨姑娘身上散發出的,此前那行人散的奪魂香不過數點,應是讓我們小試牛刀,而後暗樓的人潛伏于此,他們加大了毒量。」
劍襲白點點頭,十分贊同︰「怪不得我覺著頭暈,如若不是墨姑娘身上的藥香克制住了那毒香,我想我們必暈無疑了。」
伊依對著他犯了個白眼,接著說︰「我想墨姑娘說出那樣一番話,一是想表明自己的身份,毒醫的弟子喜來寶,暗樓哪怕再是強大,也不該處處樹敵。二是表明自己的立場,她定會插手此事,我想這樣的話,暗樓的人總該听得懂。」
劍襲白難得露出夸贊的表情,敲了敲她的頭,笑道︰「丫頭挺聰明。」
伊依生氣的朝他呸了一聲,做了個鬼臉然後將目光落在喜來寶的身上。
「我想不懂得,只有你吧,喜公子。」
伊依也學得奚冰婉的腔調,明明是笑靨如花,可話語中卻滿是暗諷。
墨夕靜靜的杵在一旁,什麼都未說,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喜來寶的表情。
她沒有厲聲阻止他們道出事實,其實她也仍舊存著這份希冀的吧,希冀著喜來寶有一天能夠信她,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她所見的喜來寶的臉上有震驚,有羞愧,更多的,卻是懷疑。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將話說的這樣明白,他仍舊質疑,墨夕啊墨夕,你究竟是要有多傻啊。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著。
沉默了半晌後沒有接話,喜來寶終于出聲︰「就算今日她的目的的確是救了你們,可此前她借由著我的名義胡作非為呢,那又作何解釋?」
心碎裂一地,原來他是真的不相信她。
墨夕淒楚的笑了笑,偽裝不了的聲音在顫抖著︰「其實你最介懷的是她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