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分鐘便是凌晨了,我又看了一遍手機,很遺憾,還是沒有我希望看到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著去敲門還是走掉,門突然開了,松松地套著浴袍的謝振寰出現在門口,像是打開門確認外面有沒有人似的。他大概是剛剛沐浴過,浴袍自然地敞開著,胸口到下月復大片肌膚被我盡收眼底。我臉一熱,本能地啊的一聲轉過去。
只听見背後不滿的聲音道︰「你啊什麼啊,是你看到我,我都沒抗議,你反倒吃虧一樣。」說著跨進門去,不耐煩道︰「還不進來,你站外面多久了?裝純情少女?」
我懶得跟他爭執,強自平息他剛才帶來的驚嚇,同時為他並沒有任何取消掉這個荒謬的「約會」而感到深深地失望。
室內的燈光下使他胸口的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如果說我不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的話,我想他是可以被我用性感來形容的男人。謝振寰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種種想法,隨手給自己倒了杯東方之紫,十分名貴的酒,不過絲毫沒有讓我也來一杯的意思。
我只好這麼站著,這樣大約過了漫長的三分鐘,互不理睬,各想各的事,敵對的兩個人,造成了這三分鐘奇怪而壓抑的氣氛——我甚至覺得被毆打三分鐘也好啊。
終于他瞥了我一眼,不滿道︰「你……先去洗一下吧,我在里面等你。」說著便起身去了連著陽台的那間睡房。
我不知道男人招妓時是不是也是說這句話,其實人遇到尷尬或者羞辱時很多時候想的並不是他們把我什麼人了,而是直直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浴室很寬敞,差不多有兩間普通臥室那麼大,燈光打在身上非常溫暖,整間浴室的裝潢用的都是toto經典款,馬桶上更是鋪著瓖鑽軟墊,姜黃色的香薰燈罩裊裊地送出羅勒和迷迭香的味道。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十分有品位的人,就連洗澡也很注重感官的細節,這樣的人一定是個完美主義者,對于每件事都要求最好的感受,包括上床,怎麼會拿這種事當鬧劇?我邊想邊緩慢打開熱水,想讓自己在蒸汽氤氳中放松一些,不管會發生什麼事。
我洗的很慢很細致,從頭到腳去了一遍角質,全身用了美白滋潤按摩霜,甚至還做了一個天然燕窩的補水面膜,這才緩緩套上浴袍。
有些猶豫地推開臥室,連接陽台的門敞開著,涼爽夜風習習而入,給這個由全不透光的落地窗簾和華美的土耳其織毯包裹的空間平添了一分人間的生氣,因沐浴而缺氧的我也為此精神一爽,心智清醒了許多。
我輕盈地走過去,隨意靠在門上,目光透過高空濃重的香港夜色落在謝振寰身上。他就像一頭敏銳的獵豹受到了窺探一般,眼中精光一輪,準確地射過來。如同星火一般的霓虹燈射到高空打在他臉上,看不清他的輪廓,只留下一片深重。
「你再不出來,我就打算出去買點調料外加一只烤箱,我還以為你是按照食用標準清洗的。」他嘴角微翹,這一點倒是我迄今為止發現我和他最為契合,也最能證明我們有著同一個父親的一點了——有著驚人的聯想和譏諷能力。
他走過去,在他旁邊找了個地方撐在陽台的邊緣上一起看香港的夜色,那是一種只能在記憶中反復出現的美,並不是任何照片可以記錄下來的。
「你要煙嗎?」說著他便甩過一根。
「什麼?」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自然也沒能接住,那根煙劃了一個拋物線像是掉進萬丈深淵一般落了下去。突然間有種感同身受的悲憫,往下的墜落感,不知結果如何的惶恐,倘若煙也有知,會不會跟我一樣的怕?突然心里一酸,竟眼圈一紅。
「你腦子有毛病?」他見我自顧自地沉思,不滿起來,眉頭一蹙,不知道是不是陰影的緣故,他眉目間似乎有一絲猶豫的溫情。
「一個低賤的私生女,就算沒毛病又能好到哪去,你如果是想要一個浪漫的秋夜,很明顯不要找我。」我像一個刺蝟,不能在他那里吃一點虧。
「神經病!」他更加不滿地瞪了我一眼。
半晌,「那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有必要麼?我很奇怪地看著他,冷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又不是真的在約會。你現在可以說了,我怎麼才能進入華越董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