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最復雜的生物,同樣一件事情,接受的快慢,取決于他本心對這事物的期待程度。比如老六,從他清醒過來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接受了他親眼所見的一切。
在老六的眼里,是妖是神還是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這些同伴,都具有超強的力量,他做夢都想要擁有的力量。這就夠了。
只是老六的這種認知,對陳亮來說就多少有了點遺憾。突然發現外面的世界很大,外面的強人很多的老六,不再把崇拜的目光,僅僅投注在他的身上,讓陳亮很有點小小的失落。他的第一個粉絲,可恥地叛變了。
「大哥,你能不能跟福哥他們說說,也教我兩手唄。」听到老六不變的稱呼,陳亮終于安慰了一些。這腦子一根筋的家伙,總算是還記得他才是他的大哥。
「你自己去跟他們說唄,干嘛還拐個彎找我?」陳亮正在練習他的調酒技術。雖然現在練習總難免有臨時抱佛腳之嫌,但陳亮相信,任何一個知道姜逸大名的調酒師,在接到姜逸的挑戰之後,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練習,不斷地練習。
用超強度的練習,緩解精神上的緊張,是陳亮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人家福哥他們能搭理我嗎?」老六覺得自己像做夢。這幾天發生的事,讓他曾經擁有的強烈自信化成了破滅的肥皂泡。絕頂聰明的人和腦子一根筋的人在一件事情上出奇得一致,那就是在遭遇打擊的時候,更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老六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陳亮用攪拌棒最後攪勻了一下他剛調制出來的酒。
「那我就去試試。」老六站了起來。這貨剛才一直托著他滿是橫肉的腮幫子,目不轉楮地盯著陳亮的每一個調酒動作。
「快去。」陳亮揮揮手把他朝外趕。被這麼個五大三粗的男子漢聚精會神地盯著,會讓他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嚴重影響他的技術發揮。
要是把老六換成是真真,那該多好。陳亮想著,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外面,真真正抓著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和那三只妖聊天,連瞧都沒有向這邊瞧上一眼。
「別猶豫了,快去。」陳亮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邪惡的光芒︰「去找卞福和曹構,那兩個家伙要是不肯教你,你就一直跟著他們,連他們吃飯喝水,拉屎睡覺都別放過。」
哼,敢纏著他的真真,這倆貨還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咦?他的真真?什麼時候,他竟然把真真當成了他的私有物了嗎?陳亮皺緊了眉頭,有些糾結地想著。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一個純粹如天籟的聲音突然響起。整個大廳里,其他的一切聲音都自動沉寂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大門,大門那邊,一個白色的人影悄然站立,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神妖?神妖!神妖!!!」陳亮在心里瘋狂地吶喊著。這一定是神妖,昨天他和真真就發現了她的蹤跡,沒想到她今天就主動找上門來了。雖然陳亮並沒有分辨人和妖的本事,但不知為什麼,他執拗地認定,這個人,就是神妖。他的心「怦怦」直跳,好像就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的終極任務目標怪,終于出現了嗎?
「請進。」陳亮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太緊張了,他實在是太緊張了。看著白色人影緩緩向他走來,他好像看見了無數金錢,永恆的生命,如雲的美女在向他微笑。
隨著白色人影的慢慢走近,整個大廳里更是鴉雀無聲起來。
那是一個女人。當然,這一點從剛才那聲天籟之音上就可以听出來。
她穿一身白色紗裙,裙長及地,可那白色的裙擺,卻像冬天里第一場雪,潔白的,沒有一絲髒污的痕跡。她一步一步地走著,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雲朵上,又像是踩在每一個人的心尖上。
陳亮覺得自己的心跳被她的腳步同化成了同一個頻率,他使勁搖了搖昏眩的頭,努力把目光移到白衣女子的臉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女人一頭烏黑的長發。
陳亮敢發誓,他從沒見過這麼黑,這麼柔順的頭發。真像是黑色的錦緞,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模上一把。她的頭發就那麼自然的垂著,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搖曳,好像從高處垂落的瀑布,微風吹拂,瀑布也隨風蕩起陣陣漣漪。
黑發之下,是她光潔的額頭。她的皮膚很白,卻不是卞福那種干澀的蒼白,而是一種柔和粉女敕帶著光澤的白。襯著她兩道彎彎的眉毛,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眼楮上,兩排長長的,還微微上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美得讓人的心都在顫抖。
唯一的遺憾,那女人眼楮以下,蒙著一塊白色的輕紗,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不能一窺真容。
「叮」
「叮」
「撲通」
三聲影響氣氛的響動把陳亮從迷醉中驚醒。他轉頭一看,那兩聲「叮」是曹構和老六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那聲「撲通」是卞福更干脆的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啊?我這里只有酒。」
「那,就給我一杯酒……」
陳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調出這樣一杯酒來的。在調酒的整個過程中,他的思維完全不在調酒上,這杯酒,是他在完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完全憑直覺調制出來的。甚至他用了什麼基酒,他都完全不知道。
「謝謝,酒,很好喝。」說完這句話,白衣美女優雅地轉身,向著門口款款走去。
「哎,美女,請留步!」
陳亮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喊出了這一句話,但他知道,在這一句話喊出之後,他的生活,才真正發生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
………………
「你為什麼要留下她?」真真不知道為什麼火氣很大。她瞪著陳亮的眼楮里,好像要噴出火來。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這問題還用問嗎?我先問問你,那個女人,是不是神妖?」陳亮兩手抱著頭,一臉的無奈。
「是。」真真還是氣鼓鼓的。
「那不就得了。我這神使的任務是什麼,你沒忘吧?」陳亮嘆了口氣,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她要是走了,我的任務怎麼完成?我的任務不完成,你怎麼擺月兌器靈的身份?」
「這麼說,你還是為了我了?」真真帶著譏諷的笑。
「隨便你怎麼想,我也不解釋了,你愛信不信。」陳亮聳了聳肩。
「可你看見她的時候,眼楮都直了,就差沒流口水了。」
「愛美之心,嘿嘿,那純屬愛美之心,你沒看見卞福?我比他總還強些吧?就連曹構那偽娘,都看直了眼呢……」
「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這個怎麼比啊?你們兩個完全是不一種風格好不好?你說是玫瑰好看,還是百合好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的。」
「那你的觀點呢?」真真並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
「我的觀點?」陳亮收起了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突然抓住了真真的手,很認真的說︰「如果只看表象,她比你美,可是,在我的心里,你永遠都是最美的,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你。你,是獨一無二的。她,只是任務。」
「陳亮,你胡說什麼?我是妖……」真真有些語無倫次。一雙小手被陳亮寬大的手掌緊握著,就連她的心都灼熱了起來。
「我沒胡說。就在剛才,我看見你跟卞福和曹構在一起說笑的時候,我就決定跟你說這些話了。我嫉妒,我真的嫉妒,你是我的……」陳亮喃喃地說著,松開真真的手,兩手就要把她往懷里摟︰「你不用騙我,你也喜歡我的,要不然,你剛才就不會那麼生氣……」
「陳亮,你要干什麼?這是大白天……」枉有一身高強的妖術,真真在這種情況下卻也和天下所有初嘗情味的女孩子一樣,全身顫抖,手足無措。
「在這個空間里,除了你和我,再也沒有別人了……」陳亮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兩只胳膊也越摟越緊。妖人不能相戀?在陳亮的記憶中,人妖戀差不多最後都以悲劇收場。他可不要做悲催的望妻石,這只妖,他要定了,誰也別想把她從他身邊帶走,就算是創世神女媧娘娘也不行。
「不行,不行。」真真拼命掙扎,心里充滿了矛盾。這個家伙,真是她命里的克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如果當初不是她想作弄盤古大神,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她和陳亮,也就會如同空間中的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集,可是現在……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快出來啊,出大事了……」老六的破鑼嗓子這個關鍵時候響起來,真讓陳亮有一種把他五馬分尸的沖動。
「你快出去。」真真掙扎得更堅決了︰「老六急著找你……」
「靠。」看來今天是不可能達成心願了,陳亮不舍地松開真真,在她嬌艷的臉頰上啃了一口︰「那我出去看看。這貨又給我惹出什麼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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