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選擇
高五的話讓陳亮吃了一驚。他停下了要沖過去的腳步，看著高五的臉好半天，才輕輕「嗯」了一聲。
是啊，真真跟他說過，找白蕊來幫忙，有兩個目的，第一個自然是為了隔絕林子昊的氣機，讓獵門的人不能輕易發現他的蹤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防止被別人打攪。
那個時候陳亮還沒注意，現在被高五這麼一提示，他想了想，那個「別人」里，還真也包括了他。
現在該怎麼辦？陳亮皺緊了眉頭。進不去，里面的情況也一無所知，似乎，除了等，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可等下去，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已經這麼長時間了，萬一里面真出了什麼事……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陳亮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高五。
這里，是他的地盤，這個藏寶室，也是他親手修建的。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有辦法能進去這個藏寶室，這個人，只怕就只有高五了。
「只有一個辦法。」高五早就知道，陳亮會問他這個問題，而他，也早就想好了答案。
這個藏寶室，本來就在地底，是鼠王舒七，用他的天賦技能挖掘出來的。現在，不知道真真用了什麼辦法，把這間藏寶室整個的封閉了起來，就好像是她織了一個大罩子，從上面罩了下來，頂及四周，都堅不可摧。
但是還有一個方向，是真真忽略了的。那就是地底。
地底的地底，還是地底。這句話雖然有點繞，但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如果想要進入那間被完全封閉了的藏寶室，就只能從地下打主意了。
「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從這里打個洞，從地底鑽進去。」高五用手指了一下一個角落。那里，是唯一可以打穿的地方。
舒七是鼠王，打洞的行家。他建造出來的地洞，怎麼可能不防備別人也打洞進來呢？不過，出于謹慎的考慮，他在這間藏寶室里，留下了一個缺口。
這個缺口，是這里唯一可以通過挖洞的方式進入藏寶室的地方。而這個缺口的位置，只有舒七本人和高五知道。
現在高五指出來的，就是唯一的那個缺口。
「如果需要？」陳亮因為高五話里的這四個字，猶豫起來。
是啊，如果需要！那現在，是不是真的到了需要的時候了呢？他們是等了很長的時間，但也許，給兩個人化妖本來就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呢。畢竟，沒有人有過化妖的經驗，要是鬧出什麼大烏龍來，被人笑也還在其次，就怕影響了真真，把她化妖的大事攪了，那就麻煩了。
「高老爺子覺得，什麼時候，我們才是必須要進去的呢？」陳亮看向高五。
「再等等看，最多再等半個小時，如果她們不出來，我們就想辦法進去。」高五想了想，緩緩地說。
……
白蕊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直到現在，真真也沒有發出什麼求助的信號，但是她已經很無聊的看著真真重復一個動作很久了，久到，她不用思考，就習慣性的知道真真下一步會做什麼。之所以會發現事情有異常，是因為，真真的動作突然變了。
在給高璐璐化妖的時候，白蕊很清楚地記得，真真就只有四個動作，把精血溶入高璐璐的體內，融合；把融合後的血從高璐璐的身體里逼出來；過濾；最後是把血液再輸回高璐璐的體內。周而復始，大約折騰了半個多小時。
輪到林子昊的時候，一開始，真真依然還是這麼四步走的老套路，就在白蕊看都看煩了的時候，真真突然變了。
其實真真動作的變化也不大。如果是在平時，白蕊還真不一定能夠發現，但現在不一樣，現在，她已經呆呆地看了真真一個多小時。別說她還是一個聰明人，就是笨蛋，也能看出個端倪來了吧？
真真的動作，比起之前對高璐璐時的動作，慢了許多。她在這個過程中，又多了一個動作，那就是逼出來第二滴血，然後再重復，過一陣子，又逼出了第三滴精血。
現在，白蕊知道她總覺著不對勁的關鍵在什麼地方了。
原來真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給林子昊輸入了四滴精血。四滴精血是個什麼概念？那幾乎已經是真真所有精血的三分之一，這還不包括，她之前給了高璐璐的那一滴。
真真這是想干什麼？白蕊看著真真，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心里猶豫了起來。
白蕊知道，如果真真繼續這麼下去的話，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失血而死。當然，前提是，她現在就當沒看見，什麼都沒有發生。
如果她現在出手幫助真真，結果就會變成了兩個。一個是，真真沒事，林子昊也沒事，即使這次化妖失敗了，也可以總結一下經驗，等待下一次。這個結果，無疑是最好的。但還有另外一個不怎麼好的結果。那就是，真真沒事，但林子昊，就這麼死掉。
真真不是傻子。也沒有想自殺的理由。她之所以會不斷地給林子昊輸入她的精血，自然是想救林子昊這一條命。
這個道理，白蕊不會不知道。那也就是說，如果她停止了給林子昊供血，林子昊失望的可能是非常大的。幾乎已經大過了真真可以接受的概率。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她該怎麼辦呢？
其實這件事，原本跟她沒有關系。她就是來幫忙把這個空間隔絕出來的。她的任務完成的很出色，只要這個空間不被外敵侵入，誰也不會埋怨她什麼。
可如果她出手截斷真真和林子昊現在的這種聯系，那她的責任，可就大了。就算是第一種結果，真真和林子昊都沒事，她恐怕也得不到真真的感激。要是陳亮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埋怨她做事沖動，沒有考慮到真真和林子昊的生命安全問題呢。
如果，真的出現了第二種情況，那白蕊就不敢去想，自己要面對什麼樣的指責了。或者，就連被她救了一條命的真真，都會怪她多管閑事呢。事實上，讓白蕊很糾結的是，出現第二種情況的幾率比第一種要大得多。
要不要出手阻止真真現在的自殺行為呢？白蕊看著真真的身影，呆呆出神。
真真如果死了，她會不會覺得更開心一些？白蕊這麼問自己。其實現在，她對真真的感情，已經有了很微妙的變化，當然，這個變化的原因，就是陳亮。
陳亮就像是一種發酵劑，讓她和真真之間，變的怪怪的，酸溜溜起來。
真真死了，陳亮就不會再為了真真欺騙她，也不會因為真真而忽略了她，更不會為了真真不理她。她跟陳亮之間，就不會再有什麼阻礙。她這個女朋友，就可以做的理直氣壯。而現在，她不能。
白蕊知道，即使陳亮向所有人宣布，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在陳亮的心里，第一位的，始終只有真真。
一個女朋友的虛名其實代表不了什麼。白蕊想，如果可以，她真想用這個虛名，去換陳亮對真真的愛惜。陳亮可以為了真真去死，但如果換了是她呢？陳亮會不會心甘情願為自己去死？白蕊的心里，是打了好幾個問號的。
她不明白什麼是愛，也不會說什麼愛不愛的。她只知道，她想要陳亮對真真的那種感情。她當然不會讓陳亮去死，事實上，她寧可為了保護陳亮讓自己死，但她，卻要求陳亮對她有那種感情，這很矛盾，但卻恰恰就是她最真實的感情。
她不想死，陳亮不能死，那真真呢？真真是不是可以死了呢？白蕊再一次看向真真，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種冷漠的神色。
她什麼都不用做，真真就會死的。這一點，白蕊心里很明白。如果真真就這樣死了，任何人也不會責怪她。但她的心呢？即使她可以借口和理由在所有人面前洗清自己，可她的心呢？她要用什麼來欺騙自己的心，把真真的死亡都當成是一個意外呢？
什麼更重要？心的安寧，和陳亮的感情？
……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陳亮從來不知道，等待原來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手腕上的手表。而他的心，也一直牽掛著藏寶室里的真真。那邊，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沒有聲音，沒有任何動靜。陳亮和高五，曾經嘗試著听了听藏寶室里的動靜。他們不能靠近藏寶室，因為藏寶室外，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罩子，把里面的一切都保護了起來，但他們卻還是可以听一听里面的動靜的。
把耳朵貼在那個防護罩上面，是不會受到任何反彈之力的。這一點，陳亮已經親自證實過了。只可惜，他的這個發現，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讓他安心的消息。
里面很安靜，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什麼動靜，還是這個防護罩本身，就具備隔音的功能。
其實這個時候，陳亮寧可里面有一些聲音，哪怕是听見申吟呼救的聲音，也比現在一切都只能靠猜測好一些。但，沒有聲音，就是沒有聲音。
「要不然，我們現在就進去吧。我來挖出一條可以進到藏寶室的通道。」看陳亮這種坐立不安的糾結樣子，高五也實在有些不忍心。更何況，他的寶貝孫女，也還在里面呢。雖然高五清楚，現在，里面的幾個人中，最安全的，可能就是他的寶貝孫女高璐璐，但畢竟，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的可能，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還有十三分鐘。」陳亮焦灼地看著表，報出了時間。
「不等了。」高五向那個預留出來的缺口走去︰「這里雖然是早就留出來的缺口，但要想挖通，也還是需要時間的。要論挖洞的本事，我不如舒七太多了。再說，我也已經棄修多年，這身子骨，都僵化了，要挖通，十三分鐘或許還不夠呢。」
「那，需要我幫什麼忙嗎？」陳亮想起了自己的土之力。這個技能，他其實並沒怎麼深入研究過。不過他覺得，如果只是要挖洞的話，他這個技能，或許比高五的半路學來的技能更靠譜一些。
不就是在這個地方打個洞嗎？陳亮看了看那個角落。如果讓他出手的話，也許根本用不了十三分鐘，或者，十三秒就足夠了。
「你也會打洞？」高五吃驚地看著陳亮︰「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啊？」
听到高五這句話，再看看高五震驚的表情，陳亮就知道，高五一定是想歪了。他以前是干什麼的？他總不可能是什麼模金校尉發丘將吧？這行當，是高五的專業還差不多。跟他？差太遠了吧？
「我只是會一些御土之術罷了。」這個時候，陳亮也沒時間和心情跟高五辨明他的專業問題。只是用最簡單的語言最明白的表明了他的意思。
「御土之術？」高五似乎更感興趣了︰「到了什麼程度？你給我示範一下看看，也許，還真能用得著。」
……
無論多麼困難的選擇，也還是要選擇。白蕊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著真真接近。算了吧，還是算了吧。她始終不能讓自己就這麼平靜地看著真真去死。
如果，因為她的行為讓林子昊有什麼意外，那她也不會有任何後悔的情緒。林子昊是誰？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一個比較熟悉的陌生人，可真真，卻不同。用一個陌生人的命，換自己身邊的人的命，這個生意，任何人都會願意做的。
真真，有不能死的理由。這個理由，在白蕊的心中，遠遠大于她應該死的理由。那個理由就是，如果真真死了，陳亮一定會傷心。
陳亮會傷心到一個程度，白蕊是真的不敢想象。當然，如果陳亮可以最後撐了過來，那麼，在以後的日子里，她就可以跟陳亮毫無顧忌的在一起。可萬一，陳亮撐不過來呢？
白蕊永遠也不會忘記，在島城的時候，那一次真真受傷休眠，陳亮那種瘋狂的樣子，更忘不了，就在前幾天，陳亮也曾經為了救真真，把自己陷于危險的境地。欺騙她，其實還真算不上什麼。
陳亮這個人，雖然有時候裝出一付正人君子的樣子，但白蕊很清楚地知道，他的骨子里，也就是一無賴。
為了真真，他連自己都可以犧牲了，犧牲她，算什麼？何況，事情還沒嚴重到要犧牲她的地步，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謊言而已。
如果陳亮現在就在這間藏寶室里，如果是陳亮面對她現在的這種選擇，白蕊想，也許陳亮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就會做出她現在做出的一樣的選擇。
一切，都是為了陳亮。白蕊一邊想著，唇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淒然的笑容。
……
「怎麼樣？這樣行嗎？」陳亮無奈地看著高五，又看了看腳下，他制造出來的一個小小的坑。
高五所謂的演示一下，其實就是要求他挖一個洞。當然，是一個特殊的洞。
陳亮之前，一直以為，洞嘛，當然是挖得越大，越費力氣和精神。但今天，他親自演示了這麼一下，才明白，他的想法，一開始就是錯的。
挖大洞，費的是蠻力氣，而要挖一個高五要求的這樣的洞，那還真是一個技術活。他現在挖出來的這個洞，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孩拳頭這麼大。
高五當然也有他的理由。高五說，這里是舒七花費一生的心血修建而成的地下宮殿，這里的每一寸土堆，都是心血的結晶，挖大洞的話，那是暴殄天物。
更何況，高五也說了，能挖出他要求的那種洞，才能在他挖洞的時候幫上忙。所以，陳亮沒有再跟高五多一句詢問的話，只是盡力，按照高五的要求完成了這個洞，僅僅用了三分鐘的時間。
三分鐘，對陳亮而言，那已經是非常長的一個時間了。畢竟，在此之前，他無論挖什麼洞，都還沒有過超過十秒鐘的記錄。
「嘖嘖。」高五繞著那個洞走了一圈，不住聲的稱贊︰「好，太好了，你真有天賦，就你挖的這個洞，要是我的門下，你都可以出師了。」
「我說高老爺子，我到底能不能幫上忙啊？需要我做什麼？」陳亮苦笑著，打斷了高五的那些夸獎。
「能，你這種技術，要是不能幫我，就沒人可以幫我了。」高五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止是能幫我，我竟可以什麼都不做了，這個洞，就由你來挖吧。」
「我挖？」陳亮一臉茫然。他不過就是想幫個忙，縮短一下高五挖洞需要的時間，怎麼就成了他來挖洞了呢？
這個洞要怎麼挖，他完全不知道啊？就這麼一拳捶在他指定的地面上？那樣的話，也似乎是只能叫做坑，而不應該叫做洞吧？高五這是怎麼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難道他就忘了，高璐璐也還在里面不知道情況呢？
「對，就是你挖。」高五點了點頭。把陳亮拉到了剛才他用手指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