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眾人按約定時間紛紛上線,依照地圖指引的方向,直奔灰燼城而去。
隨著他們向灰燼城前進,玩家和NPC也出現的越來越多,人工鋪設的道路和周圍零零散散的小屋提醒著他們,他們已經離人口密集的主城越來越近了。
一路上雖然很多人對他們四個冒險者加一群半身人小孩的隊伍組成很是好奇,但卻並沒有人來找麻煩。《宿命》里升級很不容易,但每級的提升又相當明顯,所以現階段玩家們大都忙著練級做任務,實在沒有閑心去管一幫半身人小孩的死活。
十五天之後,眾人終于按照預定時間抵達了地圖標示的終點,在登上了最後一個土丘之後,遠處一座灰色的城池已經躍入眾人的視線,這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灰燼城。經歷了這麼長時間,任務終于要完成了,眾人不禁高聲歡呼起來。
灰燼城是燈塔小隊四人見到的第一座游戲當中的主城,而眾人也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奇特的城市。城後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靠近灰燼城的一側的山體全部是幾乎呈90度的峭壁,峭壁極力的向東西兩側延伸,目光所及,沒有盡頭,像一堵堅實的石牆擋住了南北方向過往旅人的去路。峭壁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個詭異的拱形山洞,說是山洞可能有點不確切,因為它的高度有200英尺以上,寬度和深度更是廣闊的無法計量。而灰燼城,竟然就赫然瓖嵌在這個山洞之中。
因為灰燼城這個獨特的地理位置,所以東起西落的太陽完全無法照耀到這個城市,只有南起北落的那個太陽才能在上午時間為這個城市提供半天的陽光。灰燼城光照不足的這個特點使它總是顯得灰蒙蒙的,與周圍的山石混成一體,毫不起眼,離遠了幾乎無法分辨。
這便是灰燼城,也被人稱作山中之城、陰影之城,它是盜賊公會「陰影之手」所在的地方。
「這真是奇跡啊……」小叮當震撼的說道,她從未在現實世界或是任何地方見到過瓖嵌在山中的城市,更何況,還是如此龐大的一座主城。
「據說,這個巨大的山洞是當年銀月女神蒂娜用神力為她的盜賊信徒們專門開闢的藏身之地,後來因為聚集在此的盜賊越來越多,他們便在這里建立了一座小鎮,因為盜賊們擁有的大量的贓物吸引了大陸各地的商人,帶動了小鎮的繁榮,這才逐漸發展成為今天的灰燼城。」尼莫對眾人解釋道,灰燼城的歷史,幾乎就是銷贓和洗錢以及伴生的很多罪惡發展的歷史,它也是《宿命》中所有主城里最混亂的一個城市。
眾人隨著人流走進了城門,城里的熱鬧景象跟灰燼城灰蒙蒙毫不起眼的外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里擁有整個大陸中最大的黑市,雖然或許不如號稱金幣之都的阿斯卡特拉繁華,但卻是最大一個銷贓市場。黑市里的東西千奇百怪,號稱「沒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買不起的。」事實上,就算你真的找不到你需要的東西,只要你有足夠的金幣,那麼總會有人會滿足你的需求,當然,其中所用的手段大多都不是那麼光明正大。
眾人一進城就像鄉巴佬一樣傻眼了,周圍到處都擠滿了人,頗像現實世界中大城市里上下班高峰時的人行道。各個種族,各個職業的玩家和NPC們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有聊天的,有吵架的,甚至他們還看到街角處有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周圍的人不跑也不勸,而是圍成一圈嘻嘻哈哈地開設了賭局,顯然已經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
尼莫看了看有點手足無措的眾人,低聲說道︰「灰燼城實際上是被陰影之手控制的,這里只有地下的秩序,明面上的城主和衛兵什麼的都是形同虛設。在這里,只有在陰影之手保護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其他的地方就會像這樣,無論是殺人還是偷竊都完全不會有人去管。這里是陰影之城,遵循的是混亂的規則,所以隨時隨地都要保持警惕,看好你的錢包,更重要的是,看好你自己的命。」
岩石點了點頭道︰「那麼大家都小心點吧!現在去找陰影之手的總部,先把孩子們安頓下來再說。」
看到前面有巡邏的衛兵,眾人便上前問路,結果這個衛兵徹底讓眾人見識到了灰燼城的風格,他對眾人的問話愛答不理,直到尼莫付了5個銀幣後才指出了正確的道路--實際上,那離這里只隔了兩條街。
「系統設置的衛兵不都是為了幫助玩家的嗎?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衛兵呢!」小叮當氣鼓鼓的說。
塞茜爾嘆了口氣道︰「看來這個城市已經完全墮落了,竟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要錢。」
「這就是灰燼城的風格。」尼莫聳了聳肩,招呼眾人向衛兵指出的方向走去。
按照衛兵的指點,眾人找到了陰影之手的總部,這是一棟毫不起眼的二層建築,大小也就比平常人的住房稍大一些,跟有錢人的豪宅那就完全無法相比。房子上落滿了灰塵,似乎很久都沒人居住了。
岩石猶豫的上前敲了敲門,這更像是一棟廢棄的房屋,而不是大陸上最有名的組織之一的總部。
隨著敲門聲的落下,門後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的兄弟,世界上最讓人著迷的是什麼?」
岩石被問楞了,他想了想試探的說道︰「戰斗?力量?……美女?」
門紋絲不動,一片沉默。
尼莫拍了拍岩石的肩膀,走上前說道︰「是金幣,我的兄弟。」
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歡迎你,我的兄弟。」門隨之緩緩的打開了。
尼莫回頭對岩石說︰「這是陰影之手通用的暗語,在很多書籍上都有記載,有空你還是多看點書吧,好好學習是沒有壞處的。」
岩石淚流滿面,沒想到玩個游戲還要被NPC教育,這讓連學校圖書館在哪都不知道的他情何以堪?
眾人依次走入了大門,門後站著一個身著黑衣的半身人,他看了看尼莫,低聲問道︰「委托還是買賣?」
尼莫指了指身後的半身人孩子回答道︰「我要見你們的首領。」
半身人看了看孩子們,沉默了一會兒,便向眾人揮了揮手道︰「跟我來吧。」隨即上前帶路了。
眾人跟在他身後向前走著,出了第一個房間,便有一段通往地下的樓梯,地下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兩邊的牆壁上只零零星星點了幾只火把,顯得有些昏暗。通道兩側有很多一模一樣的門,也都是最普通的式樣。黑衣半身人在前面走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顯然他的「無聲行動」等級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走了一會兒,他向左一側身,用鑰匙開了其中一扇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門,帶著大家走到了一個房間里。
這個房間也是十分普通,一個熄滅的壁爐,一張桌子,幾把椅子,看起來跟普通人家的客廳也沒什麼兩樣。
「是暗道嗎?」小叮當興奮的說道,「電影里都是這麼演的!讓我猜猜,應該是壁爐里有機關吧?」
帶路的半身人朝她笑了笑,便向一面空白的牆壁走去,眾人正以為他要打開什麼機關,卻只見他一轉身,已經消失在牆壁之中。
眾人大驚,連忙跟了上去。離得很近了才發現這里竟然有兩堵牆,一堵從左到右,一堵從右到左,兩堵牆中間有一條通道,寬度勉強夠兩人並排通行。牆的長度都是整面牆壁的2/3左右,完全采用相同的材質,從外側看上去就跟一堵牆一樣。
沒有暗道,只是最簡單的視覺欺騙而已。
牆後又是一扇門,帶路的半身人用鑰匙開了門,看到眾人都走進房間之後,便向眾人鞠了一躬,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陰影里。
進入門里的眾人眼前是一團漆黑,突然,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那麼,是你們要找我,說明你們的來意。」
岩石向聲音處看去,普通的黑暗對擁有黑暗視覺的他還是不起作用的。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灰色麻布外衣的人類男子,他看起來好像30多歲,但也有可能40多歲,長相非常普通,屬于那種扔到人群里你就再也找不到的類型,他正坐在一張桌子前,面無表情的對著眾人。而這個房間也沒有絲毫特殊之處,只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已經簡陋到一定境界了。
「這就是陰影之手的首領?這就是首領的房間?也太破了吧?」岩石無語地想著,這盜賊首領也太不懂享受了吧?不過隨即他就回過神來,大聲說道︰「我們來自晨風鎮,晨風鎮的居民遭到了一群人殘忍的屠殺,這些孩子是幸存者,希望您能收留他們。」
人類男子打了個響指,牆壁上一個火把隨之燃燒了起來,忽明忽暗的光線照亮了整個房間,他那面無表情的臉也在光線的照耀下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我這里不是慈善機構,一般說來,是不會接這種活兒的。不過,對半身人的小孩例外。」他低聲說道,「半身人大多具有成為一名優秀盜賊的天賦,我手下最好的兄弟幾乎都是半身人,既然你們把孩子們交給我,那麼我相信,經過我最嚴格的訓練,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時,孩子群中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不要做盜賊,我要做戰士,就像凱東叔叔那樣!」
小叮當回頭看去,發現說話的是小托姆,他一直是凱東的崇拜者,從小就立志一定要成為像凱東一樣偉大的戰士。(半身人是無法成為聖武士的,聖武士是人類戰士專有進階)
人類男子看了小托姆一眼,平靜的說道︰「這個理想在半身人小孩中還是很少見的,不過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難事。我在很多著名的佣兵團中都有些朋友,我想他們可以負責教導你。」
「真的嗎?」小托姆興奮地握緊了拳頭,「謝謝叔叔!」
人類男子點了點頭,喊了一聲︰「來人!」
剛才那個帶路的半身人又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垂手而立。
人類男子對他說道︰「你帶孩子們下去吧。」
半身人低頭鞠了一躬,便領著孩子們走了出去,與此同時,燈塔小隊的眾人都接到了系統消息。
(任務︰邪惡的逆襲完成,獎勵︰EXP+1000,陰影之手中半身人對你的好感增加)
看到孩子們都消失在門後,眾人都松了口氣,1000EXP的獎勵相對于他們付出的時間而言實在說不上有多高,至于半身人的好感也暫時不知道有什麼用處。不過孩子們終于安全了,這對他們來說才真正稱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尼莫向人類男子行了一個法師的禮節表示謝意,不過隨即低聲說道︰「看起來你對半身人孩子們很不錯,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都是天生盜賊的原因吧?」
人類男子看了看尼莫,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沒錯,看來你是聰明人,而我也沒有必要瞞你。至于我為什麼要善待半身人的小孩,原因是我的最優秀的手下幾乎都是半身人,雖然他們對金幣的熱愛勝過一切,但我想適當表現一下對他們族人的關照仍然有利于增加他們對我的忠誠。」人類男子敲了敲桌子,看著尼莫的眼楮繼續道,「雖然半身人大都很聰明,而且他們在盜賊職業上也擁有人類完全無法比擬的天賦,但在某些方面,他們卻永遠都比不過人類。這就是為什麼坐在這里的是我,一個人類,而不是一個半身人。」
尼莫沉默了一會兒,心想人類在對權利的渴望和對陰謀詭計的運用上也許只有黑暗精靈能夠相比,半身人還是太單純了。
他抬起頭說道︰「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人類男子回答道︰「我很歡迎提問,但你要知道,很多問題的答案並不是免費的。」
尼莫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很長時間了,哪怕花點錢也是值得的,他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們,是不是,已經跟光明神殿,結盟了?」(具體情節見本文最開始的序章)
人類男子頓了一下,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尼莫一番反問道︰「那麼,你是灰袍術士的人?」
尼莫搖了搖頭說︰「我跟他們沒有關系,但是那場戰爭我也在場,目睹了整個過程,我只是單純的有點好奇。」
人類男子敲了敲桌子,低聲說道︰「既然你也不屬于任何一方,那麼我可以告訴你,跟陰影之手結盟的唯一條件就是足夠的金幣。雖然盜賊中很多人都信奉銀月女神,但因信仰而起的戰爭我們都不會關心。對了,這個消息免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眾人也沒有繼續呆在這里的理由了。尼莫點頭道謝,便和眾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人類男子沉默的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向左邊微微側了側身,忽然開口道︰「你怎麼看?希爾維亞?」
他的左邊明明空無一人,但卻有一個冷靜的聲音傳出︰「很有意思的小法師,明明是一個NPC,卻跟玩家們搞在了一起。」
人類男子諷刺的笑了笑,對聲音的方向說道︰「玩家都是愚蠢的,他們以為這個世界為他們而生的,但實際上他們只不過是沙漠中的那層沙,沼澤中的那片淤泥,他們只不過是這個世界的表象,根本什麼都決定不了。」他擺了擺手,仿佛如此就能把無知的玩家們都撥到一邊︰「真正構成了這個世界,能夠影響這個世界的是我們,NPC。我們才是沙漠和沼澤下面寬廣而堅實的大地,我們是這個世界的基石,這個世界,由我們決定。這個法師本來還有點小聰明,但跟玩家們混在一起卻變得愚蠢了,大禍臨頭還不自知,哈!真是可憐啊!」
希爾維亞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地開口說道︰「我很看好那個半身人小丫頭。」
人類男子一愣,隨即有些憤怒的說道︰「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兄弟,甚至連我都請求了好多次,你那件東西卻誰都沒給,現在,你竟然要給一個外人?」
「她讓我想起了從前的我。」希爾維亞低聲說道,隨即大門無聲的打開,又無聲的關上了。
在門關上的一瞬間,人類男子的表情就恢復了平靜,他輕輕的用手指敲打著面前的桌子,看著希爾維亞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尼莫四人不一會兒就走出了陰影之手的總部,但當他們打開總部的大門時,卻發現一個一身黑衣的半身人女盜賊正站在門外等著他們,看到她眾人一陣失神,因為她除了眼神冷了一些,幾乎就像是一個長大了的小叮當!
這個人正是希爾維亞,她看著小叮當溫和的笑了笑,從懷里拿出了一樣東西︰「小妹妹,我叫希爾維亞。姐姐看你很投緣,很想跟你做個朋友,這個就當做見面禮吧。」
小叮當好奇的接了過來,發現這是一把黑色的匕首,她看了看裝備屬性︰未知的匕首(未鑒定)。
「希爾維亞姐姐你好,我叫小叮當,很高興能和你做朋友!恩……這個匕首,它需要鑒定嗎?」小叮當抬頭問道。
希爾維亞笑了笑說︰「她不是普通的匕首,用一般的方法是鑒定不出來的。她擁有自己的靈魂,當你實力足夠強大的時候,她自己就會蘇醒。」
「真的啊!」小叮當听的兩眼放光,這麼神奇一听就是好東西!她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匕首,甜甜的笑道︰「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希爾維亞姐姐!」
希爾維亞看著少女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有過這麼甜美的笑容?可是現在……
她嘆了口氣,打斷了自己的思緒,上前模了模小叮當的腦袋說道︰「小叮當妹妹,你的路才剛剛開始。無論何時何地,姐姐都要求你記住,永遠不要違背自己的心,當你遇到難以選擇的東西的時候,不要被別人的意見所左右,問問你自己的內心,她會給你答案的。」
「哦……」小叮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對希爾維亞大聲說道︰「姐姐,我會經常來找你玩的!」
希爾維亞笑了笑,轉身走進了陰影之手的總部。
看著希爾維亞的背影,塞茜爾喃喃的說道︰「看來,這個姐姐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呢。」
小叮當說道︰「是啊,姐姐的眼神好像很寂寞呢,以後我要多多來這里陪她玩!」
岩石這種粗線條的男人卻完全不懂這些,他看著小叮當,郁悶的說道︰「為什麼你們都有人送東西?尼莫拿人家東西好歹還接了任務,你這倒好,完全是無條件白給啊!怎麼我就遇不到這麼好的人呢?」
小叮當白了岩石一眼,得意洋洋的說︰「本大小姐是因為我超級無敵的天賦,什麼人都抵擋不了本大小姐的魅力!(小叮當的天賦是對NPC時魅力X2,要問這項天賦有多麼逆天,具體可以參照一個正常男人在面對鳳姐和林志玲時的不同態度。),尼莫哥哥是因為他是大帥哥,連巫妖都為他傾倒呢!而你看看你呢?又矮,又笨,大胡子,粗魯……」
岩石听得忍無可忍,怒吼道︰「這才叫男人!你這個小LOLI懂什麼?」
小叮當朝他做了個鬼臉,正想繼續嘲諷,尼莫卻揮了揮手打斷了她︰「別浪費時間了,我們去黑市看看吧,難得來一趟灰燼城,不去看看就太說不過去了。」
「好!」眾人齊聲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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