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人來到湖畔村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後了,畢竟,他們的速度是沒法跟薩爾布拉德相提並論的。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尼莫抬頭看著那一輪血色的月亮,心里有些憂慮。要說起來,湖畔村仍然屬于灰燼城的勢力範圍,所以他們還遠遠沒有月兌離危險。
「嘿,杰基爾哥哥!」小叮當突然高興地大喊了一聲,她沖著前方不遠處的精靈揮了揮手問道︰「村民們都做好準備了嗎?」
尼莫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盜賊裝扮的精靈男子正在向他們走來。尼莫皺了皺眉頭,雖然精靈的臉上一直掛著柔和的微笑,但他卻本能地覺得對方的笑容並不是發自真心,因為這笑容很像他自己以前常常露出的那種笑容--只是一種表情,而不是一種感情。
尼莫抬手阻止了杰基爾的靠近,平靜地問道︰「你是誰?一個精靈為什麼會出現在半獸人的村落里?」
精靈優雅地鞠了一躬道︰「你好,法師大人。我叫杰基爾,是為阻止這場瘟疫而來。」
尼莫冷笑了一聲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半獸人和精靈是死敵吧?一個精靈,而且還是一個精靈盜賊,會關心半獸人的死活?」
杰基爾溫和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尼莫的問題,而是抬頭向遠方用力吹了一聲清脆的口哨。
隨著他的口哨聲,一只黑色的大鳥從遠處急速地飛了過來。它在夜空中的血月上劃過了一道黑色的長線,隨即盤旋了兩圈後落在了杰基爾的左肩之上。
「她叫科瓦爾斯,是一只大型渡鴉,也是我的動物伙伴。」杰基爾看著尼莫說道,「實際上,我並不是一個盜賊。我已經11級了,而我的進階職業,是游俠。」
游俠是戰士類的進階職業,它雖然不像進階聖武士一樣對陣營要求的那麼苛刻,但選擇這個職業的玩家或NPC里90%以上的也都屬于善良陣營,剩下的也不過是中立陣營,而邪惡陣營是無法選擇這個職業的。比如鼎鼎大名的黑暗精靈游俠崔斯特就是混亂善良陣營,而這個陣營也代表了大多數游俠的處世之道。
尼莫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杰基爾的解釋,他繼續問了一遍小叮當之前的問題︰「村民們準備好了嗎?」
杰基爾嘆了口氣道︰「村民們並不信任我,而且我也不會說獸人語,請原諒我的無能為力。」
尼莫向四周看去,周圍是一棟接一棟的極其簡陋的房屋,在血月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腐朽和衰敗。每棟房子的窗戶幾乎都敞開了一絲縫隙,看來這里的居民們也都在觀察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尼莫順著縫隙向里看去,只看到一雙雙灰色的眼楮,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仇恨。
尼莫輕輕劃動手指,施展了一個「幻音術」,他用獸人語以幻音術可以達到的最大聲音吶喊道︰「看著我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我們沒有敵意!實際上,如果我們不來此地的話,幾天以後你們全都會死,所以你們完全沒必要懷疑我們來這個小村子的目的。」說著,他指了指塞茜爾繼續喊道,「我的同伴,是一個信仰光明神的牧師,她可以借用神的力量拯救你們。但是,每個小時她只能救四個人。如果我是你們,就不會再浪費時間了,每浪費一秒鐘,也許你們這個村子就會多一個半獸人死去。」
尼莫說完,便默默地退到了塞茜爾的身後,他施展了一個舞光術,照亮了他們身前的一小片區域。這小小的光明在這血色的黑暗里讓半獸人們隱隱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也終于喚醒了他們對生的希望。
離他們最近的一扇房門打開了,一個半獸人女性帶著一個孩子有些猶豫地走出了房門。孩子畏畏縮縮地躲在了女半獸人的身後,偷偷露出頭來打量著一臉微笑的塞茜爾,母子倆的膚色都呈現出不健康的灰色,顯然也是這次病毒的感染者。
塞茜爾笑了笑,握住了培羅的聖徽祈禱道︰「祛除疾病!」
一道聖潔的白光從半獸人母親的額頭滲入,並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她只覺得自己乏力的四肢又重新充滿了力量,而熟悉的饑餓感也激起了她久違的進食**。她看著自己逐漸變的紅潤的皮膚,驚喜地叫了一聲,隨即將身後的孩子推到了塞茜爾的跟前。她一邊說著獸人語一邊焦急地比劃著,眼神里滿是乞求。
「她說你是天使,在求你救她的孩子。」尼莫平靜地對塞茜爾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塞茜爾對孩子鼓勵地笑了笑,隨即將手指向了小家伙的額頭。
「祛除疾病!」
……
一扇扇的門打開了,全村的半獸人幾乎都走了出來。他們並沒有像尼莫想象的那樣一擁而上,而是默默地在塞茜爾身前排起了長隊︰老人和孩子在前,婦女在中,而男人們都自覺地排到了最後邊。
這種景象可與尼莫印象中半獸人凶殘的形象並不相符,他看著排在最前面的孩子們充滿希望的眼神,輕輕的笑了笑,用獸人語喊道︰「我們一個小時只能治療四個人,所以病重的人請到前面先接受治療。我們保證,所有人都會好起來的。」
半獸人們互相看了看,紛紛向尼莫和塞茜爾行著半獸人特有的禮節,重新變化了隊形。
杰基爾靜靜地看著塞茜爾,在舞光術的照耀下,微笑著輕撫孩子額頭的女孩兒像極了落入凡間的天使。隨著聖潔的白光一次次的亮起,隨著孩子們開心的喊聲,隨著女孩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杰基爾慢慢的閉上了眼楮。
「如果曙光女神還在的話,那一定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
「爸爸!爸爸!這是新配的藥,快喝了它吧!」
這是一間破舊的小屋。低矮的屋頂,周圍牆壁上的裂縫已經用雜草糊上了,但仍有刺骨的冷意不停的滲入。整個小屋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絕沒有一點夸張,因為除了一張床和一把小凳子之外,整個房間里竟然就空無一物了。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孩兒,他的一頭金發已經落滿了灰塵,白皙的臉上也灰蒙蒙的,只有那一對芽綠色的雙瞳仍在不屈不撓地向外散發著生的氣息,顯示著男孩兒精靈的身份。他此時正端著一碗藥,神色焦急地看著蜷縮在床上的一個中年精靈。中年精靈的身體非常消瘦,臉色灰白,雙眼無神。他努力的轉過頭來看了看一臉焦急的少年,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杰基爾,別在做這些無用的事情了。你知道的,我的病普通的藥是沒用的,只有牧師的神術才有可能治得好這種病。」
「可是,我們沒有錢去請牧師啊!」小男孩兒帶著哭腔說道,他將這碗用一整天的乞討換來的藥放在了一邊,臉上的淚水已經吧嗒吧嗒地滾落了下來。
「別哭了!」男人嚴厲地說道,「我們施特拉夏家族的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對不起,爸爸。」小男孩兒使勁擦了擦雙眼,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著。
男人沒有繼續責備小男孩兒,他嘆了口氣,然後努力用一種開心的語氣說道︰「還有十天就是聖光節了,那時就有牧師會為我免費治療了,爸爸應該可以撐到那個時候的。」
小男孩兒搖了搖頭,他看著男人小心翼翼地說道︰「爸爸,我看,我們還是賣了……」
「住嘴!」男人憤怒的喊了一聲,隨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哆哆嗦嗦地指著小男孩兒說道,「那是我們家族的象征,也是施特拉夏這個姓氏復興的希望!你要再敢提這件事,就算病好了,我也一定會被你活活氣死的!」
小男孩兒害怕地往後縮了縮,他模著脖子上那顆足有半個拳頭大小的藍寶石掛墜,無聲地哭了起來。
………………
「已經過去100多年了吧。」杰基爾默默地嘆了口氣,精靈的生命比人類要漫長的多,因此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他已經記不清了。但這段記憶,卻在他的腦海中從未褪色,甚至每當他回想一次,都會變得更加清晰。父親最終也沒有撐到第10天,就在聖光節的前一天永遠地離開了他。而他,也小小年紀便帶著這顆據說能夠復興家族的藍寶石掛墜開始四處流浪。小時候的經歷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沒有錢,也就沒有幸福,沒有尊嚴,甚至連生命都無法保證。因此他便成為了一個賞金獵人,在漫長的時間里,為了錢做著那些或光彩或不那麼光彩的事情,直到今天也是一樣。
他看著沐浴在聖光中的塞茜爾,看著歡呼雀躍的小叮當,看著眼神里充滿著感激和快樂的半獸人孩子們,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翹了翹,便轉身悄無聲息地向村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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