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大地也是灰蒙蒙的,灰色的石頭從他們的腳下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之處,與灰色的天融合在了一起,便再也無法分清彼此。這是一個灰色調的世界,沒有色彩,沒有生機,甚至連風都無法感覺到,但盡管如此,也許是剛才那萬道光芒刺破天穹的場景太過炫目,兩人一時還都沉默著,對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世界感到十分的震撼。
「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塞茜爾低聲地喃喃自語著,看到尼莫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便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一個神話傳說,說的是天地初生時的故事。不知為什麼,當黑暗消散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奇特的感覺,就好像是我們創造了這一切……創造了這個世界。」
尼莫點了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們應該是在另一個位面,在這里,主導一切的是心靈的力量。我想如果我們的心靈足夠強大的話,也許我們甚至可以成為這個位面的造物主,能夠在這里完成很多連神祗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造物主啊……」塞茜爾靜靜地看著眼前單調的世界,心情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激動。創造一個世界!哪怕這只是個虛擬的游戲,也依然如此激動人心!
過了一會兒,少女才平復下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她想起了目前眾人的處境,心里又有些擔憂了起來︰「那麼,我們還能在這里做到什麼?我們又怎麼出去呢?」
尼莫看著依然昏迷的四人說道︰「只憑我們兩個的話,這就是我們的極限了,我們必須幫助更多的人蘇醒。我們需要他們,他們也需要我們,我想當我們所有人的心靈連接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我們得到穿越位面力量的時候,也就是我們回歸的時候。」
「我一定會幫助所有人走出幻境的,那種回憶可並不美好。」塞茜爾默默地想著,她輕輕地說道︰「剛才的事……謝謝你,尼莫。」
尼莫看著少女碧綠色的眼眸,真誠地笑了起來,在這一刻,雖然位于不同的世界,他卻突然感到自己和對方有些相似——都是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堅持。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個npc。我知道,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在玩家的心中,只是一個游戲而已。在這里,幾乎所有的玩家都將我們npc視為工具,視為裝備,視為經驗值……但你們不同。我能夠真切地感受到,你們是將我視作一個真實的生命,也給予了我真正的尊重。對于這些,我很感激,雖然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但我一直銘記于心。雨……塞茜爾,我可以認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當然,尼莫,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麼,朋友之間,還需要說謝謝嗎?」
听到這句話,少女的眼楮彎成了一個好看的月牙,開心地笑了起來。她走到了尼莫的身邊,兩人相視一笑,便同時將視線轉向了前面手持紅藍雙劍的矮人戰士。
「就從我們的隊長開始吧,讓我們把所有的同伴,都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
「王虎,這次期末考得怎麼樣?」
「……第38名……」
「38?你們班一共才50個人,你考了個38回來?你平時都學得些什麼?」
「可是媽,這個學期我一直都呆在家里學習啊,每天都學到12點,一天都沒出去玩過……這樣也考不好,我有什麼辦法?」
「你沒辦法?你怎麼就這麼笨呢?你看看人家小明,她媽媽跟我說人家每天晚上10點準時睡覺,從來不熬夜,就這樣人家還次次考年級第一!人家是怎麼學的?」
「小明……小明他智商250,我能跟他比嗎?」
「每次你都有借口,這個學期就算了,下個學期你給我好好學!有空多跟小明這樣的好孩子玩,學學人家是怎麼讀書的,別天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黏糊在一起,听到了沒有?!」
…………
「王虎,人家隔壁家的小華最近又拿了市里書法大賽的一等獎。」
「那個書呆子啊?整天就知道拿根破毛筆劃呀劃的,長得跟干雞似的,我一拳就能撂倒他!」
「你除了會打架還會什麼?人家小華學的書法,小明學的鋼琴,小美學的美術……你看看你?小時候給你報了那麼多班你一個都不去上,你到底想干什麼?」
「可是媽,我對那些都不感興趣啊……」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光知道打架,其他什麼都不會!我怎麼生出個你這樣的兒子?」
…………
「你知道家里為了讓你上大學,花了多少錢嗎?」
「……不知道……」
「花了20萬!上學以後給我好好念書,必須得給我考上研究生,听見沒有?」
「知道了,爸。」
「你看看人家小明,隨隨便便就考上了清華,人家父母能省多少心?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
「虎子,明天跟外語系的比賽,你踢前鋒吧!」
「我上?我……我不行吧?」
「有什麼不行的?外語系一共就那幾個男生,湊只球隊都不容易,水平肯定比咱們差遠了!而且听說他們的拉拉隊的mm們質量不錯,嘿嘿,哥們這是在給你發福利啊!」
「還有外人看啊……那就更不行了……你忘了上次內戰,我踢前鋒浪費了多少機會啊?平時玩玩還成,比賽我就不上了。」
「哎?你個大老爺們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啊,那算了,我找別人去,你別後悔啊!」
…………
「王虎同學,下星期咱們協會在大禮堂有個演講,主講的話,我們都覺得你最適合了!」
「我?開什麼玩笑啊,我哪是那塊料啊。」
「平時咱們聊天的時候,你不是說得挺好的嗎?」
「聊天那哪能算數啊,演講要站台上,下面還那麼多人,我到時候估計緊張得詞兒都記不住。」
「干什麼事都有第一次嘛,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你還是找別人吧……」
「唉,那算了。」
…………
「我說虎子,听說咱們系系花對你有點意思啊!」
「我?哈,是你燒壞了腦子還是系花燒壞了腦子啊?」
「哎,你怎麼說話呢?我跟你說啊,這個消息絕對可靠,據她室友說她經常打听你的事兒,對你沒點兒意思能這麼做嗎?我說,咱做男人的得主動點啊,我看你就主動去表個白得了,人家姑娘家總得矜持點是不?」
「別逗我了,就我這樣,她能看上我哪點?」
「虎子,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太沒自信了。你哪里配不上她啊?你夠兄弟,夠仗義,一表人才……」
「得了得了,別忘了晚上通宵去,今天該你請了啊!」
「哎哎,別轉移話題啊……」
…………
畫面在一幅幅地切換著,最後在學校的操場上穩定了下來。此時正是黃昏,夕陽的余暉灑遍了大地,王虎呈大字型躺在球場的草坪上,呆呆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了上次的經驗,尼莫知道現在才是自己能被對方看到的時候,他朝塞茜爾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走到了王虎的身邊。尼莫在對方的身前蹲了下來,笑了笑說道︰「還記得我嗎,岩石?王虎?我是尼莫啊。」
對方看了看尼莫,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似乎在苦苦思考著什麼,而尼莫和塞茜爾也在沉默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狠狠拍了拍腦袋,然後一骨碌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問道︰「尼莫!塞茜爾!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尼莫聳了聳肩道︰「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似乎我們是進入了你的記憶之中。」
「是嘛……」岩石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來,「那麼剛才……你們都看到了?」
尼莫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
岩石看了看一邊沒有說話的塞茜爾,重重地嘆了口氣,雖然這一刻雙方的身高已經沒有了障礙,但他卻覺得少女跟自己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遠了,根本就遙不可及。
「現實中的我,就是這個樣子。我從小就很笨,什麼都做不好,別人學一遍就能掌握的東西,我總是得學三四遍才能明白,人們平常說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指的就是我這種人。而且不光是學習,踢球我踢得也不如別人,一上台發言就打哆嗦,甚至就連打架我也不是最能打的……我就是個廢物,一事無成的廢物……」
塞茜爾打斷了岩石的話,微怒地盯著對方的眼楮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一個有責任感,能擔當的男人!你一直都在最前面保護著我們,你是我們的隊長!」
岩石躲避著少女的目光,自嘲地說道︰「那不過是在游戲里,那只是我在逃避現實中的自己而已!而且就算在游戲里,我也根本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隊長。尼莫,如果你來當這個隊長,一定會比我強得多!」
尼莫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你知道為什麼燈塔小隊能走得這麼遠嗎?那不是因為我的計謀,不是因為塞茜爾的善良,不是因為小叮當的天真,更不是因為奧利維爾能活躍氣氛。我們這些形形色色的人之所以能夠凝聚在一起,卻很少發生矛盾,那是因為你岩石——我們的隊長。也許你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其實你有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能讓其他人自動地圍繞在你的周圍,這源自于你從不放棄任何隊友的做事風格。如果沒有你,我們也許現在還被關在灰燼城的死牢里,如果沒有你,在與織法者的戰斗中我早就應該死掉了。在每一次戰斗的時候,只要你還站在戰場中,我們所有人就都會覺得踏實,因為我們知道,在最後的時候,你一定會擋在我們的身前!」
「那只是因為我是個戰士,本來就是挨揍的料……」
「不是那樣的!那是因為你感受到了這份責任!」塞茜爾大聲地說道,「雖然我從來沒有說過,但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隊長!」
「是……是真的嗎?」岩石慢慢地抬起了頭,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渴望——那是希望被肯定的渴望。
塞茜爾微微笑著,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你在勇者之墓,馬庫斯的尸體前說過的話嗎?」尼莫問道。
「從未忘記。」岩石低聲說道。
「你還記得,在與織法者戰斗中你擋在我前面的時候,自己發過的誓言嗎?」
「當然記得!」
「你說過,所有想要傷害你隊友的人,都要先跨過你的尸體;你說過,你要帶領燈塔小隊,成為這個世界中最強的小隊!而現在,你的隊友還掙扎在噩夢之中,燈塔小隊的旅程也才開始,難道你想倒在這里嗎?難道你要在這里就退縮嗎?」
「絕不!」岩石大聲地說著,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尼莫大聲說道︰「岩石……不,王虎!在我們看來,無論在哪個世界,你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只不過你的優秀,卻被你的自卑掩蓋了。你所需要的,只是一點點的信心,而這一點點信心,就讓我們來傳遞給你!我相信,只要你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無論在哪里,你都必將會取得最後的成功!」
「我們都相信你,隊長!」塞茜爾直視著岩石的雙眼,眼神里,充滿了信任。
「謝謝你們。」岩石感到一股熱血涌到了自己的腦袋里,他抬頭看了看仍有一絲光明的天空,努力將淚水縮回了眼眶,一字一頓地說道,「既然其他人還掙扎在噩夢之中,那麼我們還在這里等什麼?」
………………
畫面在眾人眼中淡去了,而一個聲音,也在三個人的心中同時響了起來。
「信心,是心靈的舵手,它會指引你前行的方向。」
三人睜開了眼楮,只見在他們的腳下,原本荒蕪的大地上出現了一條寬闊的大路,這條路,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通向那未知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