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里？」柳汐若走近柳振全，卻發現柳振全此時臉上卻是落寞的神色，臉上也帶有幾分的紅暈，顯然是已經喝多了。
听到柳汐若的聲音，柳振全慢慢的抬起頭來，來回的來回看了幾次，最後才朦朦朧朧的將視線定格在柳汐若的身上。
「葉兒。」柳振全突然驚呼一聲，有些發福的身體就離開了石椅，有些踉蹌的向柳汐若的身上撲去。
柳汐若吃了一驚，連忙用手臂將柳振全扶住，讓他重新坐在椅子上，一邊輕輕的順著他的背，一邊跟站在一邊擔憂之色的花溪說道︰「花溪，快去端一碗醒酒湯過來。」
「是。」花溪看了看柳汐若，想了想柳汐若現在的身子，還是應了一聲快速的去了。
而花溪走後，柳振全才稍微清醒了些，他看著柳汐若那帶著一張面紗的臉，伸出手，幾欲將那張面紗給扯下來。
柳汐若連忙拿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爹爹，我是若兒。」
「若兒？」听到柳汐若的聲音，柳振全的動作才停下，用力的眨了眨眼，才看清了柳汐若，「若兒！」他突然大叫一聲，有些蒼老的臉便埋在柳汐若的肩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柳汐若吃了一驚，想要將柳振全推開，但明顯已經感覺到了肩部傳來的一陣陣的濕意和暖意，頓時也放棄了這個動作，轉而輕輕的撫模著柳振全的背，爭取讓他好受一下。
「爹爹，發生什麼事了？」柳汐若輕聲問道。
自從她回到柳府，柳汐若就從來沒有看到過柳振全有如此悲傷的時候，哪怕是他到後來被穆天幾欲罷官也沒有出現過這種表情。
「葉兒。」柳振全再次重復了一聲，然後才從柳汐若的肩上抬起頭來，帶著皺紋的眼楮深深的凝視了一會兒，才說道︰「若兒，你的眼楮，長得跟你娘真像。」
柳汐若輕輕的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柳振全的眼楮卻沒有移開，而是繼續看著她，帶著幾分滄桑的眼楮里也帶著幾分的霧氣。
「若兒，摘下面紗讓爹爹來看看你好嗎？十年了，爹爹已經十年沒有好好的看看你了。」柳振全直起身子，輕聲道，但讓柳汐若卻猛地一愣。
她想了想，看著柳振全那悲切的神情，最後還是慢慢的將面紗從臉上拿了下來。
逐漸呈現在面前的臉和心中那逐漸模糊的影像重疊，柳振全驚訝的睜大了眼楮，口中不斷重復著︰「太像了，像極了。跟你娘張的太像了。」
柳汐若輕輕一笑，柳振全猛的一震，然後才略有些失落的說道︰「可惜你不是你娘，如果你娘有你一半的堅強和灑月兌，也許她就不會死的那麼早了。」
「爹爹。」柳汐若輕聲叫道。
柳振全輕聲嘆了一口氣，眼中的迷離朦朧神色也變得越來越清楚，柳汐若知道，此時柳振全已經完全清醒了。
「若兒，現在你已經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了了。」
柳汐若吃了一驚，連忙攬足了心智看著柳振全，而柳振全則無奈的談著氣，感覺像是在說起一件沉痛的往事。
「其實，」柳振全輕輕的開口，「今天是你娘的忌日。」
柳汐若吃了一驚，再看向那涼亭的桌子的上的兩個酒杯，一個酒壺，這怎麼看也不想是在祭奠啊，怎麼看都感覺像是一個人在獨自的喝悶酒。
「哈哈哈。」柳振全冷笑幾聲，「很奇怪吧？今天明明是你娘的忌日，而爹爹我卻在這里喝悶酒，沒有一個祭祀的東西。」
柳汐若看著柳振全，沒有說話，只看著他眼中的淚光在閃爍，還帶著幾分的明顯的痛楚，讓柳汐若的心也一陣輕顫。
「這都是因為穆天那個老賊，才讓我現在連祭祀自己的妻子都不能。」柳汐若暗自詫異，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一份淡定的神色，听著柳振全繼續說著。
「你知道四大影衛嗎？」柳汐若突然問道，柳汐若輕笑，輕輕的點頭，「當年，你娘就是那四大影衛最為疼愛的小師妹，可正是因為你娘是四大影衛最為疼愛的人，所以她有著全天下最為安全的保護，即使她不會任何的武功，但莆田之下也沒有人敢把她怎麼樣。可是你娘當時非常的乖巧，而且還是那般的溫柔、善良。」
柳振全輕嘆一口氣，眼楮里也越來越濕潤，仿佛一閉眼楮就可以流出一串晶瑩的液體來，而眼楮中的神色卻愈加的深遠，仿佛看到多年前那個風華絕代的美麗溫柔女子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衣綢華帶，翩翩起舞。
「當年，你娘的美貌是響徹大江南北，前來求親的男子不計其數，可惜，你娘對他們根本就不屑一顧，惟獨對穆天情有獨鐘。」
柳汐若听著柳振全的話，愣是再平靜也忍不住的吃了一驚。
穆天，她的娘親喜歡的人竟然是穆天。
「當時，穆天還並不是皇帝，而是一個普通的皇子，相貌出眾，人品學識更是沒得說，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娘之所以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地位，而是因為穆天在你娘接受她之前就虜獲了她的心，沒有什麼華麗的語言，只是一片花海，那一片紫色的薰衣草的花海，那一句句真真切切的誓言，讓你娘完全沉寂在那個男人的所營造的溫柔陷阱里。」
柳汐若靜靜的听著，柳振全坐在石椅上再次端起一杯酒一順而下。
「可是，那個男人卻背叛了她，在最後的時刻，四大影衛深知自己的小師妹根本就不適合那復雜的後宮生活，更不會甘心跟幾個女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說道這里，柳振全不自覺的停下，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院子里，里面原本有一束束鮮艷的花朵，但因為是冬天的緣故，幾乎已經全部衰敗了。
「所以那個時候，四大影衛就暗中問我和穆天，江山和美人只能選一個，我們會選誰。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是深愛你娘的，更是因為知道你娘對穆天的感情而深深的猶豫著，說實話，那個時候我根本就不愛那些權力，地位，只想帶著你娘隱居。」
此時，柳汐若的心里更為驚訝了，原來師父一直說的那個可以隨時將穆天取而代之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爹爹——柳振全。原來當年，與穆天一起被選作繼承人的不僅僅是穆天，還有她的爹爹，怪不得，穆天對柳振全滿是戒備，一旦沒有顧及了，第一個要收回權力的人是柳振全呢！
「可是，令我驚訝的是，穆天最後選擇的竟然是皇位，而不是你娘。可是當時你娘已經懷孕了。」
柳振全忍不住的捂著嘴啜泣了幾聲，而後仰起頭想要看看那滿是星星的夜空，可是頭頂之上只要那冰冷的涼亭頂部堅硬的如同當年她冰冷的心。
「就這樣你娘嫁給了我，而我也為此必須放棄皇位，一年後，你娘生下了你大哥，再後來你娘就生下了你。可是你娘卻整日郁郁寡歡，一是因為思念穆天，二則是覺得對不起我。」
「那時候，柳府的院子里滿是薰衣草花，而你娘就蹲在那花叢里獨自的哭泣，無論我怎麼勸她都沒有用，直到後來得到你失蹤未果的消息，她就更加的憂郁，最後就抑郁而死。」
柳汐若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對自己的生母的感情不不是很深，只是在腦海中殘留著一個模糊的影像，而那個模糊的影像里也是她那悲傷冰冷的表情。可即使這樣，她的心里也是一陣陣的心疼，現在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當年娘心底的那份傷感，幾乎要把自己覆蓋般，讓自己難以呼吸，痛不欲生。
「可是你可氣的是，你娘死後，穆天居然下了一道聖旨，說是將你娘從我柳府的宗譜中移除，柳府上下從那日氣就不得再提你娘是柳府的大夫人，更不能在這日舉行任何的祭祀活動，否則，滿門處死。」
說道這里，柳振全憤恨的攥起了拳頭，「穆天那個老賊，本以為四大影衛不再，便可以胡作非為，不但下了這一道聖旨，而且還在一夜之間銷毀了所有的薰衣草花，更是將府內所有和你娘有關的東西都一掃而空。」柳振全卻說越激動，「而且，他還派了一個內應放在柳府，只要柳府有什麼動靜，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得知。」
柳振全再次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撫模著柳汐若的頭發，「所以說，爹爹現在擁有的和你娘有關的東西就只有你和你的大哥。」
柳汐若听了柳振全的話，心里也一陣憤恨，穆天，她沒有想到他居然自私狂妄到這種程度。不過，現在他似乎也沒有多長的時間再讓他狂妄下去了吧。
柳汐若看著柳振全悲切的神色，一時間非常的疼惜這個分隔了十年的爹爹，她真的很難想象，這些年，爹爹是怎麼走過來的。當看到娘親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傷神時，深愛著娘親的爹爹心里又會是怎樣的痛楚，他的心里到底是有多麼的痛，而面對自己的妻子的死亡，身為丈夫，不但不能為自己的妻子立排位，就連每年給自己妻子的祭祀就成了一種奢望。
而只能每年在這個的這個時候想著自己的亡妻喝著一杯又一杯的悶酒。
想到這里，柳汐若一陣心疼，二話沒說就站起來也顧不得冰冷的地面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