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面對考教，姜華侃侃而言1
「呵呵……」孫市長搖著頭笑了笑，隨後，起身從沙發上站起，走到辦公桌前，從筆筒里拿出了一支派克筆，向姜華走了過來……
「這是我上大學時，導師送給我的一支派克筆，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在使用這支派克筆的時候，能夠記住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千萬不要搞歪門邪道！」愛惜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派克筆後，孫市長一臉嚴肅的給姜華遞了過來。
「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跟在孫市長身邊這麼長時間，姜華知道這支筆對孫市長的重要性，當即便站起來大聲保證了一句。
「呵呵，好啦！」孫市長拍了拍姜華的後背，「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你趕緊去交接吧！」
看著姜華關門，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之後，孫市長長嘆了口氣，他剛才嘴上說的好听，但那些都是鼓勵姜華的話！他在基層曾呆了數年，又豈會不知道基層工作的困難呢，一句話，要想出成績，最起碼得具備一個條件，那就是有錢！而姜華，一上任就欠了三百萬，這讓他上哪去弄錢呢？
哎，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到時候能有貴人相助吧！
微微搖了搖頭，孫市長又走回辦公桌前，埋頭看起桌上的文件來……
姜華走出孫市長的辦公室，便徑直的去了秘書一科。
不得不說，在市政府里，秘書一科應該是消息最靈通的科室了。姜華剛走進孫市長的辦公室，並從他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將要被調去河西鎮的消息，科里那些消息靈通的秘書們便先後都知道了。
在這種情況下，當姜華走進科里的時候，科里那些整日都不出現的秘書們都齊整整的等在了科里的辦公室中。
見狀，姜華不用想就知道，這些秘書們肯定已經從各自的領導那知道了自己的消息，便強擠出一絲笑容問道︰「大家今天怎麼聚的這麼齊啊，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就要離開的消息，想要再讓我請一頓啊？」
眾人和姜華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只有短短的十來天，但眾人和姜華的年紀相差本就不大，都是愛說笑的性格，再加上他們又和姜華沒有什麼不可調合的矛盾，而且姜華在這段時間絲毫沒有擺科長的架子，處處迎合著他們，他們又豈能毫無差覺呢。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嘴上雖不想承認，但心底已經接受了姜華這個外人的加入了。
現在，一听說姜華突然要走，他們心里也難免會有一絲不得勁兒。于是，便都替姜華打抱不平起來。
「姜科長……」秘書小張晃了晃有些肥胖的腦袋，沒好氣的說道︰「憑什麼讓你去河西鎮收拾爛攤子啊？就算是要下基層鍛煉，也應該讓你去個好點的地方麼！」
「就是啊！」秘書小黃在一旁用力的點了點頭，「現在誰不知道河西鎮是個燙手的山芋，誰去誰倒霉啊！」
「要我看來，姜科長還是哪里都不去的好！就留在我們科里，這樣的話，我們要是嘴饞了，還能打打秋風！」秘書小李遺憾的搖了搖頭。
「好了，事情已經都定下來了，你們在這里瞎掰辭有什麼用？你們又不是市委領導！」見姜華一直在苦笑，黃副科長推了身邊幾人一下，笑著向姜華走了過來，「姜科長，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你也就別想那麼多了！還是先干上一陣兒再說！到時候，要是有用得著科里兄弟的時候，就吱聲，我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就是，黃科長說的對，千萬不要客氣！」
「沒錯，到時候一定要吱聲啊！」
「……」
見黃副科長這樣說，旁邊的人都在一旁附和起來。
科里同事能夠這麼給面子，姜華有些意外，畢竟剛剛接觸不過半個月。不過，既然眾人都這樣說了，姜華自然是不能假裝清高了，立刻便笑著點了點頭，「多謝各位大哥的好意了，要是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肯定忘不了你們！」
說完之後，姜華抬手看了看表，見已經快要到上午九點半了，便用力的拍了拍手，「各位大哥，兄弟還有點事要去辦，就先不和你們聊了，這樣吧，中午我請客，就算是離別宴吧，還是在陽光飯店，到時再跟各位大哥聊！」
眾人知道姜華這個時候一定很忙，見他這樣說，便都笑著應了一聲，散去了。
眾人散去之後，姜華拉著黃副科長走進了自己的科長辦公室。
說是交接，其實也就是叮囑幾句，然後姜華再收拾一下自己的私人用品，畢竟姜華剛來還沒有半個月，根本就沒接觸到多少工作。
十五分鐘後，姜華從市政府辦公大樓里走了出來，然後便直接乘坐出租車去了河溪鎮鎮黨委林書記所住的市第一人民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姜華提著在路上所買的一些補品和水果便徑直了去了三樓的305病房。
林書記在昨晚就知道了張寶忠暴斃身亡的消息，听了這個消息之後，他非常的解恨！在同張寶忠共事的這段時間里，林書記沒少受氣，但當時有馬市長在上面罩著，他盡管有許多委屈，也只好默默的往肚里咽了。也正因為如此，心情苦悶之下，他根本就沒去注意自己的腸病，到最後，慢慢變的嚴重起來，發展成了如今的直腸癌。
剛剛，林書記已經在院長室接到了市委李秘書打來的電話，並且在電話里已經知道了即將接任河西鎮的代鎮長人選。
對于姜華接任河西鎮的代鎮長，說實話，林書記並不十分看好。這倒不是他對姜華有什麼偏見或是成見，正相反，他對姜華這個年紀輕輕就寫出了那兩篇見解獨到文章的青年干部非常欣賞！只是，他太了解河西鎮目前所遇到的困難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心里沒底，不知道姜華這個年輕的官場新星究竟能不能把河西鎮從泥潭之中拉出來。另外，他的心中還有另一種顧慮，他不知道姜華究竟是不是下來鍍金的，準備在河西鎮干上兩年就走。
抱著這些疑慮，林書記一上午都沒有睡覺，就在姜華推門進來的時候，他仍在皺著眉頭為河西鎮的未來擔心著。
姜華剛一推門進來，就看見了躺在右側病床的林書記。
林書記此刻所住的只是一間普通的病房，在病房的左側病床上，還躺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平日里，是沒什麼人來看林書記的，所以听見門響聲，他還以為是老大爺的親屬過來了呢，便連臉都沒有轉，仍在皺眉思索著。
「林書記……」姜華把手中的補品和水果放到木櫃上後，輕輕的叫了一聲。
听見叫聲，林書記緩緩的把頭轉了過來，「你……你是姜華？」
林書記在報紙上是見過姜華的，盡管他在心里並不看好姜華這個代鎮長，但見姜華過來看自己了，還是眼前一亮，強撐著坐了起來。
「是的，我是姜華。」見狀，姜華一邊扶著林書記慢慢坐起來，一邊輕聲回到道。
「姜華同志，你能過來看我，這我很感激！但我還是要問一句，你究竟有沒有信心當好這個代鎮長？」林書記心憂河西鎮，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一上來就問了這個尖銳的問題。
「呃，這個……」姜華沒想到林書記竟然這麼直接，這個問題還真讓他不好回答，說有信心吧，明顯是有些自大了，誰能相信一個從沒在基層干過的人，面對河西鎮這樣的爛攤子會有信心！說沒信心吧，又讓人家覺得瞧不起，畢竟沒信心你佔著這個代鎮長的位置干什麼，還不如趁早讓出來呢！
呵呵，看樣子今天醫院之行也是一個考驗啊！暗自苦笑一聲後，姜華打起精神笑道「林書記，你這個問題還真讓我不好回答！怎麼說呢，要說一點信心都沒有吧，那是騙人的！那樣的話，我就干脆不接受這個任命，同時也不會過來向你請教了！但要說非常有信心，那同樣也是騙人的！我的情況你也了解，並沒有過在基層任職的經歷！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會自信滿滿呢？那豈不是太自大了麼！」
對姜華的這番回答，林書記基本上還算滿意，但他仍不想就此放過姜華，微微地點了點頭後，他又問道︰「既然你說自己有些信心，那你又憑什麼這麼說呢？」
哎，這問題問的，比大學論文答辯時問的還犀利啊！暗嘆一句後，姜華拿過自己剛買的一個桔子，一邊剝桔子皮，一邊轉動腦筋開始想起應對的說辭來。
片刻之後，姜華將剝好的桔子遞給了林書記，然後，一臉凝重的說道︰「自從我被孫市長告知，自己將要去河西鎮任代鎮長之後，我就在想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我究竟有沒有信心當好這個代鎮長？呵呵，說實話，當了解了河西鎮所面臨的困境之後，最初時，我曾經猶豫過，也想過拒不接受這個任命，但仔細考慮之後，我打消了這個念頭。我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仕途，就要一路走下去。而在這過程中，難免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如果我一味躲避，那結果是很明顯的，肯定是害人害己，一事無成！」
說到這里，姜華深深的看了林書記一眼，「既然已經決定要去河西鎮上任了，我便想嘗試著找出解決目前河西鎮問題的方法，可是方法我是想了不少，我曾經想過利用河西鎮的地理環境搞旅游、搞養殖、搞水果的深加工、甚至還想過水產養殖，但到後來，這些都被我暫時否決了，因為這些項目雖好，前景也很可觀，可是我們沒有錢啊！說句不好听的話，我們連最基本的啟動資金都拿不出來！哎……」
嘆了口氣後，姜華無奈的搖了搖頭，「追根究底，我們要想擺月兌目前的困境，最缺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個字‘錢’！但以我們河西鎮目前的情況，別說是從銀行貸款，就算是像張寶忠那樣管私人企業借，估計也借不到了！除非是……」說到這里，姜華突然起身從凳子上站起，住口不說了。
自從姜華開口講述後，林書記就一直在旁邊認真的听著，說實話，姜華所講的這些他也深有同感，尤其是姜華所講的那幾個能夠大力發展河西鎮經濟的方法，則更是讓他眼前一亮，暗暗地在心中嘟囔著，他要是早來幾年就好了，那樣的話，河西鎮沒有了那些債務，在他的手上一定能夠高速發展。
可是，姜華講的沒錯，如果沒有了錢，再好的點子也是白搭！現在，他見姜華突然住口不說了，情急之下，立刻開口問道︰「除非什麼，你倒是說啊？」
姜華說了這麼多，就等林書記問這句話呢！聞言，立刻便狡猾的一笑，開口反問道︰「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會對當這個代鎮長有些信心麼？我這就告訴你！但在這之前，你得告訴我，我究竟通過了你的考驗沒有？」
說完，姜華還狡黠的眨了兩下眼楮。
「呵呵，你這家伙！感情剛才說了那麼多，就是想吊我胃口啊？」林書記笑著指了指姜華，隨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吧，我承認你剛才的那些話很有道理，已經通過了我的初審！但是，你要是想從我這過關，還得把你剛才的話講完，那樣的話，如果我覺得滿意了，才能給你肯定的答復！」
「哎，才初審啊？」姜華故作失望的嘆了口氣，隨後，噗嗤一笑，對著林書記說道︰「其實能夠通過老大哥你的初審，我就很滿意了！好了，我就不賣關子了！我認為，以我們河西鎮目前的情況，要想籌到錢的話，除非是先自救，然後再設法改善投資環境，吸引大公司來投資，這樣的話，我們河西鎮才會走上一個良性發展的道路！」
「哎，你等等！」林書記揮手打斷了姜華的話，「你一個個說，先說說如何自救才能籌到錢！」
「至于說如何自救麼……我就先賣個關子！等我寫我幾個字後，你一看就明白了！」姜華笑了笑，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紙和筆，靠在木櫃上刷刷寫下了「宏達賓館、利源罐頭品廠」十個大字，然後扭頭遞給了林書記。
林書記被姜華吊的心癢癢的，早已迫不及待的探出頭向姜華所寫的紙上看去，但姜華把身一側，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最後，弄得他一個字也沒看見。在這個時候，姜華正好寫完字扭頭看了過來，這樣一來，他正好和姜華來了個四目相對。
「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麼變錢的法子來！」林書記尷尬的笑了笑，立刻便順手接過了姜華遞過來的紙條。
「這……你的意思是……是想賣掉它們？」林書記也不是笨人，稍加聯想，便立刻開口問道。
隨後，不等姜華回答，他又馬上搖了搖頭，「先不說它們能不能賣出去，就算是賣出去了，這後續的麻煩也會不斷！你想想，這些可都是鎮里的國有資產，並且已經建成使用了好幾年，如果賣出去，這價錢肯定要比造價低，這樣一來，難保不會有人拿這件事情說事，那時候，他們要是說我們鎮領導收受賄賂，故意以低價賣出去，那我們可就有理也說不清了！而且，還不止這樣，如果我們把他們賣出去了，那恐怕也得不到錢，因為那些債主們肯定會堵上門來要錢的！弄到後來，很有可能我們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林書記機關槍似的說了一大堆，姜華一直在一旁面帶微笑的听著，現在，見他說完了，姜華呵呵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你的這些顧慮我也想過，但是我們做事情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那樣的話，我們還能辦成什麼事呢？再說了，你所擔心的我們會被人誤解的問題，我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就是找一個拍賣行進行公開招標。這樣一來，拍賣後無論價錢高低，都跟我們沒有關系了！」
姜華知道目前對國有資產的處置還沒有正規化，一般單位在處置時，都是領導拍板後，就立刻進行交易買賣，很容易在日後被人說長道短，便事先把日後的競價交易搬了出來。
林書記以前也听說這種競價拍賣的方式，只是一時間沒想到罷了，現在一經姜華點醒，他立刻便眼前一亮，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錯，這的確是是一個好辦法！」
見林書記已經被自己勾起了興趣，姜華又繼續說道︰「至于你說的怕債主堵上門來要債，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但我想，既然是問題，就總該有解決的辦法！」
「辦法，有什麼好辦法呢？最好的辦法就是還人家錢！」林書記打斷姜華的話後，苦笑著搖了搖頭，「以前我們是好話賴話都說遍了，人家就是不听，死活就是要錢！哎，我是沒有辦法了！」
「老同志，不要這麼悲觀麼！」姜華笑著拍了拍林書記的大腿，「你想啊，我們欠了那麼多家債，債主們也肯定知道，我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把債全都還上，在這種情況下，債主們一定會搶迫頭顱催著我們先還他們自己家的債的！而這個時候，他們肯定會互不相讓的！這樣的話，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我已經看過那些債主的資料了，除了有兩家欠款在一百萬元以上的大戶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欠款額數千元至數萬元不等的小戶，而這些小戶之中，飯店的老板又佔了絕大多數，像他們這種逐利的商戶，嘴上雖然叫得凶，但心里對我們政府部門還是心有懼怕的！我估計，要不是那兩家欠款額過百萬元的大戶在前面帶頭，他們是沒膽子堵在鎮政府門口的！所以說，目前的情況看似復雜，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我們搞定了那兩家大戶，讓那兩家大戶主動帶頭寬限我們個一年兩年的還款時間，那些小戶們在互不相讓之下，也肯定會同意延長我們的還款期限的！」
姜華的這番話說的是輕描淡寫，但听在林書記耳中，卻掀起了心中的陣陣波瀾。事實正像姜華所講的那樣，在那兩家大戶沒有帶頭催債之前，那些小戶們根本就不敢上鎮政府來催債，甚至于，鎮政府的人員去他們飯店吃飯時，他們都還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樣子。但是自從大半個月前，那兩家大戶帶頭催債之後，這種情況變了，不僅鎮政府的工作人員去飯店吃飯要現金交易，他們還跟在那兩家大戶後面也上鎮政府催債來了。
哎，後生可畏啊！
暗嘆口氣後，林書記輕輕地點了點頭，「你剛才分析的沒錯，那些小戶們的確是以那兩家大戶馬首是瞻！但你想過沒有，那兩家大戶也不是那麼好說服的！他們不僅是市里的大企業，而且公司老板還都具有市政協委員資格！」
「這個麼……」姜華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我從資料上看到，這兩家大戶都是在大半個月之前，才開始不約而同的向鎮政府催債的，並且，他們還是親兄弟倆！據此看來，這兄弟倆一定是事先商量好的，而且，他們還很有可能是看到張寶忠的後台馬市長已經倒了，這才下決心要向鎮政府討債的！」
說到這里，姜華探詢的看了林書記一眼。
見狀，林書記點了點頭，「不錯，應該和你料想的差不多！洪家兄弟做生意多年，雖然人面熟、路子廣，但做事從來都很小心，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他們是不會輕易跟鎮政府翻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