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刁難
姜華作出這番推測並不是毫無根據的。他知道，當時的一些政府領導為了能夠把經濟抓上去，根本就不注意什麼環保，他們是什麼來錢快，就建什麼廠。這樣一來，難免就惹怒了洪家。畢竟洪家兄弟見多識廣，知道一旦建成水泥廠這樣的重污染企業，不但會毀了河西鎮的周邊環境，甚至連自己家的老宅也要深受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洪家兄弟肯定要和政府的領導據理力爭的。但是，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洪家兄弟的家業是很大不假，可是要跟眾多的將要進駐河西鎮的企業一比，就什麼都不是了！
而這個道理，那些一心想要撈政績的領導們稍一對比就可以發現。因此，洪家的憤然離開也就成為了一種定局。
同樣的，既然洪家在上輩子95年之前就已經離開，姜華在記憶中沒有他們的信息也就不足為奇了。
想通了這點之後，姜華的心情非但沒有輕松，反而更加緊張起來。他知道，同那些目光短淺、只知道賺錢的普通商人相比，像洪家父子這樣目光長遠、極具商業眼光的商人所提出的問題會更加尖銳，更加的難以應付！
哎，希望我的那些後世知識能夠派上用場吧！要不然，不但是出師不利，對後續的計劃的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暗嘆一聲後，姜華收起思緒，舉目向內宅的方向望去。
劉主任一直在小心地觀察著姜華的表情，見姜華已經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了，他立刻湊上來低聲問道︰「姜鎮長，您看一會兒需要我跟您一起進去嗎？」
「怎麼？」姜華笑著看了看劉主任，「難道你怕跟進去挨罵？」
「哦，不，不！」劉主任干笑著擺了擺手，「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又怎麼值得洪老爺子罵呢？我只是听說，洪老爺子不喜歡見太多的外人！」
「小人物？」姜華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拍了拍劉主任的肩膀，「老劉，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輕看自己了！你想想，作為鎮辦主任，你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家干部，又豈能隨隨便便說自己是小人物呢？」
說到這里，姜華拍了拍劉主任的胸口，「來，挺起胸來，就算是挨罵，我們也不能被人看成是卑躬屈膝的可憐蟲！」
人都是有血性的，劉主任也不例外！他只是長期從事辦公室接待工作才養成了這麼一副性格。現在，被姜華這麼一撩撥，他立刻就好像年輕了七八歲，仿佛回到了剛參加工作那會兒。
「呵呵，這就對了麼！」姜華贊許的點了點頭，「你要記得，不管在什麼時候，我們都不能隨便看輕自己！要不然，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麼能讓別人看得起你呢？」
姜華的這番話只是有感而發，但听在劉主任的耳中卻無異于晨鐘暮鼓，讓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短處。
哎，姜鎮長說的對，我以前的確是有些太不自信了！要不然，也不會干了近十年，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鎮辦主任。
想到這里，他立刻就面帶感激的用力點了點頭，「姜鎮長，您放心，我以後絕不會再這樣了！」
「嗯！」姜華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宅院的內宅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姜華抬眼一看，原來是看門的那個老李小跑著跑了過來。
「您就是姜鎮長吧？」這次老李並沒有直奔劉主任，而是直接走向了姜華。
「呵呵，我是姜華！」姜華笑著點了點頭。
見姜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老李點了點頭，「那就請吧，老爺子正在書房候著呢！」
說著，老李便轉過身子，在前面帶起路來。
見狀，姜華和劉主任相視一眼，趕緊隨後跟了上去。
洪家老宅不愧是歷經了二百多年的風雨，一路行來，姜華發現，整個老宅不但佔地廣闊，而且明顯是經過了精心的修繕，不僅如此，姜華還發現，越往里走，老宅的建築就越古老，很顯然，這個老宅是歷經數代人的修建，才有了今天的這個規模。
穿回廊、走小徑，姜華二人在老李的引領下終于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前。
「姜鎮長，老爺子就在書房里，你們自己進去吧，我還要回去看門。」低聲叮囑了一句後，老李便回頭向原路走去。
見老李已經走得遠了，姜華扭頭向劉主任問道︰「老劉，以前洪老爺子罵人，也是叫到書房來罵麼？」
「這個……」劉主任低頭想了一下，然後抬起頭，非常肯定的說道︰「不，洪老爺子和他們見面時應該是在客廳！因為徐副書記他們踫到這種情況都是相互推月兌的，弄到後來，他們這些鎮領導不得不全都一個不拉的去見洪老爺子！而這樣的話，在書房里就有些顯得擁擠了！」
見劉主任這樣說，姜華暗忖道，這樣看來，洪老爺子此舉不外乎有兩個意思。一個意思是，我們人少，在書房里接見比較方便；另一個意思是，以此來顯示對我另眼相看。
呵呵，真希望他是對我另眼相看！暗笑一聲後，姜華整了整衣裳，抬腳走到書房門前，親自敲了敲房門。
「進來吧，門沒劃！」很快，書房內便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老者聲音。
見狀，姜華向跟在身後的劉主任點了點頭，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走進書房，姜華立刻就感覺迎面撲來了一陣古典淡雅的書香氣息。
可是，還沒等他仔細打量一番，書房的楠木書桌後面便又響起了洪老爺子的聲音。
「你就是新來的姜鎮長吧？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嘿嘿，就是不知道，在你的光鮮外表下，到底會給河西鎮帶來什麼呢？
見洪老爺子一上來就綿里藏針的向自己展開了攻勢，姜華立刻打起精神，凝目向書桌後看了過去。
就見，一個年約七旬、面色紅潤、頭發雪白如刺蝟一樣根根豎立、頜下飄著一縷白須的白衣老者正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
「呵呵，您就是德高望重的洪老爺子吧？鄙人正是河西鎮新來的代鎮長，我叫姜華，還請洪老爺子以後閑暇時多多指教啊！」雖然洪老爺子語氣不善，但自己畢竟有求于人，所以姜華還是露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笑著介紹了一下自己。
「指教？」洪老爺子嗤笑著看了姜華一眼，「要說指教老朽可不敢當！你姜鎮長是誰啊？那可是在人民日報上發表過頭版頭條文章的大學者啊！像我這樣的行將朽木之人又豈能胡亂指手畫腳呢？」
「呵呵，洪老爺子這話過譽了！小子我何德何能啊，又豈能擔當起這大學者的稱呼！說句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話，您老人家吃過的鹽，都要比我吃過的米還要多。在您的面前，我就是一個未學後進！所以，有什麼話，還是請您老人家多多指教就是！」
姜華嘴上雖這樣說，但在心里卻暗暗嘀咕起來，奇怪，從支持洪家兩兄弟經商的舉動上來看，這洪老爺子也不像是食古不化的人啊？可是，听他剛才的語氣怎麼好像對我有些不滿呢？莫非，他這是在有意試探我的涵養？
就在姜華有些疑惑不解時，洪老爺子斜眼瞟了瞟姜華，又說話了。
「哼，看你還有些自知之明，我老人家就發發善心指點你一下！你說說吧，來到河西鎮之後，你究竟想怎麼做？哦，對了，盡量說得詳細一些，要不然，我老人家懶得指點你們那些狗屁不通的計劃！」
「啊，那就麻煩洪老爺子了！」見洪老爺子語氣雖然還是很沖，但總算沒有破口大罵，姜華立刻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候，洪老爺子像是剛發現劉主任似的，指了指他，向姜華問道︰「他又是誰，怎麼會跟你一起過來？」
姜華明知道洪老爺子這是在故意擺譜，剛才看門的老李肯定已經告訴他劉主任的來歷了，可是一想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笑著介紹道︰「這是鎮辦的劉主任，就是他帶著我來拜見洪老爺子的！」
「嗯！」洪老爺子輕輕一揮手，「你們就別站在那礙眼了，旁邊有木椅，還是坐下說話吧！」
「好，謝謝洪老爺子了！」姜華向劉主任使了眼色，自己先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姜華二人剛一坐到木椅上，洪老爺子便白眼一翻，語氣不悅的問道︰「你怎麼還不說自己的計劃，難道是怕我老人家當不起對你的指點嗎？或者說是，你壓根就沒有什麼計劃，只是來逗我老人家開心的？」
這……這老爺子也太能刁難人了吧！姜華此刻真有些無語了，他不知道，洪老爺子這是在刻意刁難自己，還是在有意的試探自己的耐性！
不過事已至此，一想自己剛才已經受了那麼多刁難了。姜華還是壓下火氣，笑著辯解道︰「老人家您誤會了！我心里確實有一些不太成熟的計劃，只是還沒想好到底要先說哪個，這才耽擱了您老的時間！」
「哼，年紀輕輕的就知道強詞奪理！既然計劃還不太成熟，而且連計劃的主次都沒有分清，我看你的計劃也好不到哪里去！這樣的話，就不用浪費我的時間了！你們倆請自便吧，我就不送了！」洪老爺子老臉一板，立刻一揮手，下了逐客令。
姜華還沒有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又豈能就這麼空手走呢，立刻就開口說道︰「老人家，既然我們已經耽擱了您這麼長時間了，您也不介意再給我們一盞茶的時間把話說完吧？」
見姜華這樣說，洪老爺子用手敲了敲桌面，面色陰沉的看了看姜華，然後語氣不耐的說道︰「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但如果在十分鐘之內，你的計劃引不起我的興趣，那就沒話講了，請兩位立刻離開！」
說完，洪老爺子煞有介事的掏出了一個精致名貴懷表，打開懷表蓋後，他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向了姜華，「現在是上午七點五十，你們還有十分鐘！」
說實話，姜華兩輩子加起來，還真沒見過這麼難纏的老人。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要想在河西鎮站穩腳跟，就必須得過洪家這一關。
想了想，他還是壓下心頭的火氣，輕聲講解起了自己的計劃。
「老人家，來到河西鎮之後，我想要做的第一步想必您已經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了一些！但是，那只是我第一步計劃中的一部分。在第一步計劃中，我除了想賣掉宏達賓館來籌措一筆可以用來發展的啟動資金外，還想同時把利源罐頭品廠抵押給銀行，然後從銀行貸出一筆款子來重新恢復生產……」
「停！」姜華剛講到一半，便立刻被洪老爺子揮手打斷了，「哼，說得好听！先不說你能不能成功賣掉宏達賓館，並利用罐頭品廠從銀行中貸出款來，就算是這兩樣你都做到了，你又怎麼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把利源罐頭品廠辦好？再說了，賣掉宏達賓館的那筆錢你怎麼不說了？莫非你也想跟張寶忠一樣以權謀私，把那筆錢都大肆揮霍掉麼？」「呼……」姜華深吸口氣，強壓下了被打斷話後的不悅，然後，一臉正色的說道︰「老人家，我一直都敬重您是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同時，也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跟長者發生爭執！但是，你老人家的性子也有些太急了！您想想，就算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法庭也會給機會讓他申訴的！為什麼您就不能听完我的話後，再發表自己的意見呢？」
「好，好，你說，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神機妙策！」洪老爺子拍了拍桌子，一眨不眨的向姜華看了過來。
「那就多謝洪老爺子諒解了！」跟洪老爺子對視一眼後，姜華又繼續講了起來，「我之所以沒有把賣掉宏達賓館的那筆錢直接用在利源罐頭品廠上，是因為那筆錢我有更重要的用處！誰都知道孤木難支的這個道理，同樣的，一個鎮里如果只有一家企業，那也肯定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因此鎮里如果想要發展，就要向多元化去發展！鑒于這種考慮，我準備用賣掉宏達賓館的那筆啟動資金來發展鎮里的其他產業！」
說到這里，姜華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既然要發展鎮里的其他產業，就要事先進行詳細的調查！而我在調查後得知，我們河西鎮之所以會長期經濟落後，除了一些外在因素的干擾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沒有充分的利用鎮里的各種資源優勢！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河西鎮山林眾多、四水環繞，可以說得上是一塊福地、寶地！但為什麼這麼一塊寶地上的居民生活會如此困難呢？這誰因為大家只守著那不多的一些耕地，並沒有把目光放在可開發利用的水資源和山里資源上！」
說到這里，姜華掃了一眼正微眯著眼楮的洪老爺子，微微一笑道︰「我這樣說，估計有人會說我夸大其詞了！不錯，鎮里是有一些人利用農閑時間在河里、湖里打魚，也有一些人時常去山上采一些山貨！但他們這樣小打小鬧除了能給自己掙些零花錢外，根本就對鎮里的經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因此，我準備用賣掉宏達賓館的那筆啟動資金來大力發展鎮里的水產養殖業，山里的山貨種植業，以及農村的畜禽養殖業。並且，等相關產業具有規模之後，我還準備開發鎮里的旅游資源，徹底的把鎮里建設成一個環境優美的旅游勝地！」
「哈哈，痴人說夢……真是痴人說夢！」見姜華的話已經講完了，洪老爺子立刻狂笑著從書桌後走了出來，然後，指著姜華的鼻子大罵道︰「這些就是你所謂的全盤發展計劃？不通，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仗著自己讀了幾年的洋墨水，就大手一揮，今天我要干這個、明天我要干那個，好像這天底下沒有你們干不成的事情似的！哈哈，還想把河西鎮建設成一個環境優美的旅游勝地？我看你這是想撈政績想瘋了！你也不想想，攤子鋪的那麼大，就僅憑你空口白話就能辦成了？哼，依我看，像你這樣只知道白日做夢、不切實際的浮夸之人，簡直比張寶忠之流還讓人感到可恨！照你這樣做，河西鎮遲早會被你折騰的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