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章
這一年是濃園梅花綻放的最熱烈的一次,花苞爭先恐後的擠在一起,昨夜剛剛下了一場雪,大雪掖著梅樹,堅強的花苞仿佛知道春天快要臨近,它們留在這個世界的世界不多了,于是竟在寒雪中紛紛張開花瓣,用最極近拼命的姿態綻放著最後的芬芳。
「小姐,你已經……已經站了很久了,回去吧!」鋼木一臉為難的看著她,小姐已經站在這里快一個小時了,她表情呆呆的,一動也不動,真叫人擔心啊!
「鋼木我沒事!」
這樣還叫沒事?鋼木明顯不相信,他急忙道︰「少爺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要不你去看看他吧!」現在只有用少爺的事左右她了。
汪詩詩低垂著頭,嘴角牽起一抹淒苦的笑容,是啊,他的傷快好了,這本來是好事,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世界末日就要來了呢?
每每看見那些猙獰的傷口,她想他快點康復,卻又不想他康復。
這種矛盾的念頭如魔鬼的利爪一般左右著她的理智,甚至有的時候還想著要不要弄點毒藥什麼的,把宮本岐竣搞殘廢了,這樣他就用不著娶千奈,這個計劃在當天就打消了。原因很簡單——不舍得!
寧願他健健康康的娶別人,也不想他殘廢了陪著自己!
汪詩詩兀自勾起唇嘲笑著自己的寬懷大量。
再過不久,匯豐一年一度的地下拍賣會就要開始了,作為拍賣物品之一的她又當何去何從?
她微微張開眼楮,望了一眼那寫開的如火如荼的梅花,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欣賞了吧?
「鋼木,我們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鋼木連忙欣喜若狂的前面帶路。
其實回去了也沒什麼睡意,但是不回去又能干什麼呢?
路過宮本岐竣的門前,她的腳步不由得慢下來,因為看見房間的燈還亮著。
他還沒有休息嗎?
鋼木仿佛看出了什麼,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在茫茫雪地中,汪詩詩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站在他的門前。
忽然,窗戶上浮出他的側影,汪詩詩愣了一下。
只看見那影子慢吞吞的坐起來,然後就听見一道低沉淡漠的聲音︰「進來吧!」
汪詩詩沒有遲疑,踏上台階月兌去木屐,輕輕打開門,宮本岐竣穿著一身雪白的和服跪坐在矮桌邊,那衣服的顏色白的有些耀眼,一點雜質都沒有,襯得一雙黑眸十分醒目。
黑與白的結合,竟會這樣讓人難忘,卻又帶著一股刻骨的疼痛。
宮本岐竣淡淡的打量著她︰「這麼晚了為什麼不休息?」
听著他若無其事的語氣,汪詩詩只覺得好淒涼,明天就是拍賣會了,叫她早點休息是要她養足精神迎接被賣掉的命運嗎?
「身為一個即將被賣出去的物品,我還有什麼理由安睡的起來?」
「那就更應該珍惜最後的自由時光!」他的嗓音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內疚都沒有!
世間最愚蠢的事莫過于試圖去反擊一個對你滿不在乎的人……因為無論你做什麼他都不會為你動搖分毫,反而會讓對方覺得更加乏味。
汪詩詩總算理解到這句話的真諦。算起來自己這個男人心里也不過是個養了十年的寵物罷了,如今寵物不听話,所以要轉手賣掉,因為身份早已經定格了,主人沒有愧疚本就是理所應當的,說到底還要感謝他這麼多年的照顧,要不是他,自己早餓死在街頭了!
汪詩詩兀自苦笑一下︰「也對,享受一下最後的自由時光!」
她釋然的口吻令宮本岐竣滿意的翹起唇,那一瞬仿佛深夜里悄然綻放的梅花,清雅、高貴……同時也是孤獨的。
「最後的自由是不是意味著,今晚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汪詩詩挑釁般的看著他。上斷頭台都有一頓好酒好飯的伺候著,如今她跟上斷頭台沒什麼區別,怎麼也不能弄的太寒顫吧!
宮本岐竣連思考都沒有思考,微微一點頭︰「道理上是這樣的!」
「喝酒,我想喝酒!」汪詩詩月兌口而出,然後緊緊盯著他︰「還要你陪我喝!」
這種要求在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卻敢這麼大聲的說出來,委實應了一句風水輪流轉,想她汪詩詩也有權利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一天。
不過今夜的宮本岐竣仿佛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般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點頭答應!
鋼木一邊擺著酒盅,一邊將下酒的小菜一一排來來,然後恭敬的彎腰︰「少爺小姐慢用!」
「等一下!」
鋼木好奇的回頭看著她。
汪詩詩倒了第一杯酒,雙手舉過頭頂,虔誠道︰「在中國這叫做敬酒,鋼木,這一杯酒是我敬你的,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關照!」
說完一仰脖子喝了個干淨。
鋼木愣在原地,按照道理來說,主人敬酒,對方應該回敬一杯,可是當她迎上宮本岐竣冰冷的眼神時,這個念頭立刻打消了!
「鋼木,這里沒你什麼事了,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嗨!」
汪詩詩剛喝了酒,臉色微微浮了一絲紅潤。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倒酒的時候手有點顫抖,連帶著說話聲音都有些暗啞,她強忍著心里的酸楚道︰「這一杯我敬你!」
說完端起注滿的酒杯!
宮本岐竣將斟滿的杯子端起來,兩人目光短暫的交接,卻誰也沒有說話。
是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嗎?
應該不是!
汪詩詩輕輕噓了一口氣,仿佛在為自己打氣,最起碼在最後離別的這一夜里,不想在他面前表現的太失常,他不是冷靜嗎?她一定要比他更加冷靜!
「感謝你養育了我十年!我干了,你隨意!」他後背上的傷還沒好全,多喝少喝都無所謂了。
宮本岐竣很少喝酒,甚至一度認為他不會喝,但是今天他爽快的令人驚訝。
她杯子剛放下,宮本岐竣竟然拎著酒壺又給她斟滿了,這個動作令她有種錯覺——他們不是父女,而是朋友,因為沒有哪個父親會為女兒倒酒。
不由得為這種不現實的錯覺感到可笑。
剛想端起來繼續干掉,卻被宮本岐竣阻止。
他道︰「嘗點這個!」然後夾起小菜親自放在她碗里。
平靜的語氣,自然如流水般的動作,仿佛明天根本沒有拍賣會,今夜也不是最後的告別。明天醒來他還是會跟往常一樣來到她門前催促她快點起床上學。
看到這里,汪詩詩眼楮濕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平靜?怎麼可以這樣隨意?這麼多年來,他果真只將她當作一個隨時能月兌手賣掉的寵物嗎?
「嘗嘗吧!」布好菜,宮本岐竣抬頭示意她動筷子,卻看見那雙泛紅的眼眶,動作忍不住頓了頓。
汪詩詩恨恨的瞪著他,賭氣般的夾起盤子里的佳肴一口氣吃掉,現在再美味的東西在她嘴里都是苦的,酸的……
吃著吃著,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汪詩詩急忙用手背抹掉繼續吃。
宮本岐竣在旁邊安靜的看著,那雙黝黑的眸子安靜的嚇人,看著汪詩詩故作堅強吞咽著食物,那一刻,他居然有點欣慰,她真的長大了。
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哭著大發脾氣,然後扔東西表示抗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他對坐著吃東西。
成長是殘酷的,需要磨練,需要挫折,必要的時候還需要流血……但是痛楚的成長過程卻能讓一個人更加堅強。
困難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汪詩詩繼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咳咳咳……」也許喝的太急了,居然被酒水嗆到,小臉頓時漲的通紅。
宮本岐竣居然在旁邊笑了。
「笑什麼笑?」汪詩詩惡狠狠的瞪著他。
宮本岐竣默默的搖搖頭︰「中國有句老話叫作欲速則不達,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看你很符合這兩句話的意思!做事總是急匆匆的!」
汪詩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不屑的看他一眼︰「看不出來島國對中國文化也有研究啊!」
宮本岐竣不是听不出來她語言中的諷刺,日本人與中國人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不過話說回來,上一輩的恩怨跟他又有什麼關系?所以沒必要較真。
「日本的很多東西都是延續中國的傳統,這根本沒有什麼好辯解的!」
汪詩詩捏著酒杯不屑的哼了一聲。
不知喝了多少杯,汪詩詩感覺臉好像火燒一樣,眼前男人的臉也開始出現重影,她酒量不好,酒品也是極差的,記得十歲那年,她被宮本岐竣帶到英國慶祝一個人的生日。宴會上男男女女穿的十分暴露,剛進入會場宮本岐竣的臉都黑了,後來她被宮本岐竣安排到了休息室。
他走後沒多久,門忽然開了,進來一位身材高大,長的如同吸血鬼般的男人,他只穿了一條褲子,上半身完全在空氣中,翠綠色的眸子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耀著**的光澤。
她嚇了一跳。
「嗨,你難道就是宮本帶給我的驚喜嗎?」男人走過來,捏住她的下巴,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唔,你還沒成年吧?哈哈,難道宮本不知道,我對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女孩不感興趣嗎?」
卻听對方繼續說道︰「不過既然是禮物,我也不好挑三揀四的!再養個幾年就可以吃了!」
「哥哥,我好渴啊!」不知道怎麼的,從這個人進來之後,她就覺得口干舌燥。因為年紀太小,並沒有發現對方嚴重的不懷好意。
對方詫異的挑了一下眉。
後來他走到房間的酒櫃里取出一瓶紅酒,倒了滿滿一杯遞給她︰「來,寶貝,給你嘗嘗我才買的飲料!」
這麼久從未見過這種鮮紅顏色的飲料,她開心的接過來一口氣喝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其他果汁之類的東西,對于第一次喝酒的她來說,那味道真是棒極了。
對方見她喝的這麼爽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情不自禁感嘆道︰「宮本這家伙到底從哪里把你找出來的!」
她捧著杯子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哥哥,能不能再給我倒一杯?」
「當然!對于女士的要求,我總是難以拒絕!」
兩杯過後,她被男人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緊接著一雙大手居然伸進了她衣服里。雖然已經醉了,但是潛意識里還是知道女孩子的身體是不可以讓男人隨便模的,于是激動的大叫一聲,小手用力的朝對方胸口抓去。
一道長長的指甲印子赫然出現在男人胸膛上。
對方吃痛的悶哼一聲,卻沒有生氣,反而唏噓一聲︰「看起來像只小白兔,原來是只不馴小野貓!」
後來門開了,爹地來了,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爹地一拳將抱著她的男人放倒的畫面。
回到賓館她吐了整整一夜,而宮本岐竣也照顧了她一夜,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喝過酒!
收回思緒,汪詩詩盯著手里不斷晃動的酒杯痴痴一笑。
算起來,這是她二十三歲人生中第二次喝酒。
第一次太悲劇了,事後才曉得那個欺負她的男人叫蒙卡。這也是為什麼每次看見他都覺得害怕的原因!
俗話說得好,喝酒壯膽,有了暈眩感之後,汪詩詩發覺自己的膽子也大了,原本跪在軟墊上的腿居然跟東北大漢似的支起來了,這在以前是不允許的,因為這樣看起來會很粗魯。
汪詩詩支著腿,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看什麼?」宮本岐竣仿佛沒有看見她的粗魯一般。
汪詩詩笑了一聲︰「我剛剛還想,你會不會忍耐不住叫我跪好!」八歲被他撿回家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若無其事的跪在蒲團上,當時那個痛苦啊。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了不起。
宮本岐竣輕笑了一聲︰「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個食古不化的老年人?」
汪詩詩雙手撐在身後,呵呵樂了一聲,也許因為酒精的緣故,心里那抹晦澀竟然被她拋向腦後,她道︰「難得你知道食古不化這四個字!還記得你總是教導我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真像拿個膠帶把你嘴巴封上!世界上怎麼有你這麼嗦的人!」
宮本岐竣微微一挑眉。
汪詩詩繼續說道︰「我是中國人又不是日本人,你叫我吃生魚片,害我拉了兩天的肚子!」
「繼續!」
「大冬天不給我穿厚衣服,還讓我每天在雪地里跑兩圈才給我吃飯!還有還有,那個什麼芥末,吃的我眼淚直流,什麼破爛玩意,那些食物就是倒貼錢我還要考慮一下!」
宮本岐竣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你總不好好吃飯的原因!」
「你以為呢?放著好東西不吃,你當我傻啊?」
「後來你不是很喜歡吃生魚片?」
「嗯,可能是實在沒什麼可吃的了!」
宮本岐竣笑了,端起酒杯︰「來,為你的勇敢喝一杯!」
汪詩詩懶洋洋的坐起來,豪邁的與他踫了杯子︰「也為你的執著,硬生生把我變成了一個食肉動物!」
在孤兒院很少能吃到肉,跟著他之後,她變得無肉不歡,最後看見肉就想吐!這都特麼要拜此人所賜。
「可是你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胖!」宮本岐竣用男人的口吻評論著。
「能胖的起來麼?每天一大早就被你拉起來跑步了!」汪詩詩施施然道,不知道是抱怨還是回味。
「可是後來你卻總是睡懶覺!」說道抱怨,他也有的。
汪詩詩又繼續將手臂撐在身子後面,仰起頭望著屋頂上的吊燈,目光變得迷離起來,她喃喃道︰「可能是跟你混熟了吧!」
從開始的懼怕到熟悉,這過程只用了半年。
半年之後,宮本岐竣再對她有什麼要求都要打對折了。就好比以前六點鐘就要起床,她會討價還價到八點,後來更過分,直接賴在床上不起來,然後把自己裹成一個蠶寶寶死皮賴臉的躺在床上一副隨你怎麼辦的樣子。
想到這里,宮本岐竣隱隱有些自責,都說慈母多敗兒,如今算是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
抬起頭望著她。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昔日說話女乃聲女乃氣的小女圭女圭居然成長了這麼美麗的大姑娘,他已經不能夠將那個渾身髒兮兮,眼底總是帶著膽怯神色的小女孩與她重疊了。
時間可以將不完美變得美好,也可以把一切美好變的丑陋,那麼時間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呢?
「詩詩——」一時間他有些情難自禁的呼喚。
汪詩詩原本仰著頭,听見這聲呼喚後倏地坐直,而就在那一瞬間,她錯過男人眼底流露出的掙扎。
怔怔的看著他,汪詩詩懷疑剛才是幻覺。
「你在叫我?」
宮本岐竣有些狼狽的別過頭︰「你喝醉了!我沒有叫你!」
「哦!」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仰著有點累了,汪詩詩重新坐直了,搖搖晃晃的拿著筷子挑揀自己喜歡的菜,然後夾到盤子,卻不並吃。
腦子暈暈乎乎的,……忽然忍不住笑起來︰「今天天氣真好!還有月亮!」
宮本岐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吊燈!」
「不是吊燈,是月亮……好大的月亮……」汪詩詩孩子氣的伸出手似乎要觸模。
宮本岐竣無奈的苦笑︰「你醉了!」
「我沒醉!」汪詩詩繼續辯解!
這時一陣強風將窗戶吹開,夾帶著無數梅花花瓣一起簇擁著涌進房間,果真是絢爛無雙的夜晚啊。
被狂風卷進來的花瓣紛紛揚揚,落英繽紛……美輪美奐。
宮本岐竣連忙站起來去關窗戶,窗戶闔上的那一刻,腰上忽然多了一條手臂。
「你——」
汪詩詩整張臉都貼在他後背上,雙手圈的死緊,其實她不想這樣的,但很怕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與他相聚。
如此貼近的距離,令宮本岐竣全身都繃緊了。
「你干什麼?」他冷漠的問道。
汪詩詩整張臉伏在他背上︰「讓我抱一會……」
宮本岐竣原本要掙月兌,卻因這句話安靜下來,他舒緩了一下氣息,抬起下顎佇立在窗前。
汪詩詩的手緊緊圈著他的腰,並且一點點收緊,仿佛在極力吸取他身上所有的溫度。
良久,汪詩詩放開他,宮本岐竣無端的打了寒顫,突然覺得好冷。
等回過頭來,汪詩詩已經做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了。
時間有些緩慢,仿佛一把鈍刀從心間滑過,最後的記憶是她倒在軟塌上,宮本岐竣幫她蓋被子。
安頓好汪詩詩之後,宮本岐竣並沒有去休息,而是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然後出乎意料的拿起整壺酒仰起脖子,任由酒液灌入口中,他仿佛在用這種方式澆滅心中升起的不舍。
今夜他需要醉……
夏雨沒有想到拍賣會居然是在新年的前夕。
還有一天就大年三十了,街上人潮涌動,連空氣里都透著新年的喜氣。
黑焱天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小女人,思索半天道︰「你留在家里吧!」
夏雨連忙回神,一臉詫異問道︰「為什麼?」
「那個地方有點不適合你!」說著繼續整理領帶。
「……黑焱天你耍我是不是?什麼都準備好了你跟我說這個?」夏雨十分惱火。
黑焱天從鏡子里打量著妻子發怒的小臉,豁然一笑︰「嗯,看來你精神不錯!走吧!車子已經在下面等我們了!」
「……你耍我?」
「剛才不是,現在是!」
夏雨氣的恨不得撲過去戳死他。不過很快她就平靜了,因為等下就需要黑焱天發光發熱的時候了。她還不想這家伙半途中因為不爽導致汪詩詩被別人弄走的悲慘命運。
「你說今天拍賣的人會不會很多?」夏雨惴惴不安的問道。
「不知道!」
「我覺得應該不會,都過年了嘛,誰不準備好好在家過個年,還去拍賣場干什麼?」夏雨兀自給自己答案。
黑焱天仿佛已經習慣了她的自問自答,並沒有多加判斷。
「哦對了,你說蒙卡會不會也去呢?」
「會,不過他不能參與拍賣!」黑焱天總算給了她一個答案。
夏雨連忙緊張起來︰「那你呢?」
「我也不可以!」
「……黑焱天!」夏雨握緊拳頭,如果他敢說這次過去只是打醬油的,她就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不過,我已經安排了人!」
「你今天已經耍我兩次了!」夏雨惹不住投訴。
「哦?看來你記性變好了!」黑焱天淡淡道。
這難道就是對她的懲罰?懲罰她說的那句記性不好?夏雨有些無語了。
很快來到今年地下拍賣會的地點。
夏雨萬分吃驚……
大門很不起眼,連保安都沒有,只有一個看上去很嘻哈的青年男子帶著耳機在那哼唱,見他們來了,伸手道︰「名片!」
黑焱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印章似的東西,在那人手里蓋了一個戳,對方連忙拿出一個儀器對照著看了看︰「進去吧!」
夏雨剛想問那個印章是什麼,卻被黑焱天用眼神警告,她連忙閉嘴不說話。從小門進去後,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很久遠的破電梯,門還是那種柵欄門。
這有點超乎預想了,印象里拍賣會都是上流人群的交誼會所,主持人穿著正統的西裝,打著領帶,然後在一件格調典雅大氣的大廳里拿著小錘子呼喊著價碼。
進入電梯,黑焱天並沒有按下按鈕,而是拿出印章對著電梯上不起眼的小孔照了一下。就在這時,電梯震動了一下,好像下面有扇門正在打開,緊接著電梯不是往上走,而是一直沉下去。
果然是地下交易拍賣會,地點都在地下!
一分鐘之後,破舊的電梯在一扇鐵門前停住。
嘩啦,鐵門打開。
「黑先生來了!」一個男人恭敬的朝他鞠躬。然後從一旁的托盤里取出兩個面具。
夏雨有點好奇,卻見黑焱天已經戴上了!她只好也戴上。
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著下巴在外面!
黑焱天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不以為然的解釋道︰「每個人心里都存在魔鬼,但總是羞于將魔鬼的一面展現在人前,所以每當內心**蠢蠢欲動的時候,便只有用面具遮住最真實的臉部!」
正式進入大廳的時候,夏雨發誓,眼前一幕絕對是她永生難忘的!
厚重沉珂的大門打開的剎那。
絢麗的燈光突兀的投射出來,夏雨連忙用手格擋了下眼楮,耳邊傳來幽幽的古典音樂聲。
她不知道怎麼跨進去的,吃驚不必說,因為眼前的一切跟剛才所看到的落差十分巨大。
還以為這個地方也會很破。卻沒想到是這樣的華麗。
整個建築大廳是仿造歐洲中世紀的打造,頭頂的吊燈巨大的讓人難以想象它的長度,空氣里飄散的獨特香水味,給人的味覺沖擊簡直糜爛奢華而又黑暗。燭光搖曳,銀質餐具擺設熠熠炫目,壁爐、圈椅,暗紅色的天鵝絨窗簾,重重帷帳,一起都粘稠的讓人窒息。
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各色各樣的服飾,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帶著面具。正因為帶了面具,所以微笑反而變得自然起來,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都會抱以最真誠的笑容。夏雨忽然覺得帶著面具也未必是件壞事!
「我們的位置在那里!」黑焱天指了指大廳角落里的一個位置道!
而那個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人。饒是對方帶了面具,夏雨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對方就是蒙卡。
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了中世紀騎士的服裝,緊緊的綁腿,胸前襯衫的褶皺反復層疊,袖口鏤空的蕾絲花邊和滿身彌漫著散發厚重棉香的慵懶,今夜的蒙卡精致到妖嬈!
「怎麼樣?」黑焱天問道。
蒙卡懶洋洋的看了看表︰「快開始了!」然後目不轉楮的盯著空蕩蕩的紅色地毯鋪設而成的講台。
果然,沒過一會音樂聲停止了,一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年輕人竄上講台,拿起話筒用標準的英文說道︰「先生們,女士們,請你們回到自己的位置,因為等下我們的盛典就要開始咯!」
本來聚成一堆一堆的人群立刻跟听話的孩子似的散開。
夏雨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整個大廳全部坐滿了,甚至還有人站著。
那些人仿佛是一群等待老師發糖吃的孩子,縱使帶著面具,但眼神中的貪婪**還是沒有被遮住。
第一件拍賣品是一只玉觀音。
主持人訴說完那尊玉觀音的歷史後,還沒等開始,就已經有不少人爭先恐後的喊價。
「五百萬!」
「一千萬……」
「一千五百萬!」
鴉雀無聲!
主持人舉著錘子︰「一千五百萬……一二三!好,一千五百萬!」
一錘定音!
夏雨听的目瞪口呆,我擦啊,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喊倒計時最快的主持人……
台下立刻傳來一陣發牢騷的低咒聲,還有沒來得及喊價的自責!
看見這一幕,夏雨忍不住問道︰「這價格完全可以喊的更高,那主持人太傻逼了!」
黑焱天雙手交疊在胸口,不以為然的笑道︰「這才是真正的拍賣!」
「你有病吧?有錢不賺王八蛋!明明可以喊到兩千萬的!」按照這樣的喊價速度,那個數字根本就是毫無疑問的。
黑焱天回過頭看她︰「有的時候讓人錯過一次,下一次會更加努力!」
「你這算是什麼邏輯!」
第二個商品是一條低價為三千萬的鑽石項鏈,听說某某王妃帶過。
這一次喊價簡直如打仗,這個剛喊完,下一個又起來,下一個聲音剛落,下下個又冒出來。
最後成交價格是一億……
我擦,看見那個花了一億還興高采烈的某男,夏雨忍不住在心里評價了兩個字——敗家!
這時,宮本岐竣過來了跟唐肆過來了,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就是他們兩個?因為某個人喜歡穿和服,那麼站在他身邊的不是唐肆就是愛新覺羅傅恆,不過愛新覺羅傅恆是中國人,那麼眼前金發男子肯定就是唐肆了!
事實證明猜的沒錯。
兩人落座後,誰也沒有說話,安靜的看著看台上。
「好,這件是今晚的最後一件拍賣物品!」主持人操著高昂誘惑的聲音說道。
隨著急促的鼓點聲響起,一個用黑布遮住的打東西被人推著上來,台下一陣唏噓聲,大家議論紛紛猜測著到底是什麼東西。
夏雨的心都快揪起來了,主持人沒有絲毫吊胃口的意思,一揮手,黑布瞬間被扯下來!
「詩詩——」夏雨激動的站起來,卻被一雙手拉住。
「坐下!」黑焱天不悅道。
夏雨強忍住內心不斷翻涌的不甘心,用力坐下來,然後死死的的瞪著宮本岐竣!
汪詩詩今天穿了一身淡紅色印花和服,腰間纏著一道雪白的緞帶,雙目微垂,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簾上,雪白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透明而干淨。
台下爆發出一陣吃驚的抽氣聲。
「五百萬!」台下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響亮而干脆!
「……」夏雨連忙朝喊價的人看過去。
那個人跟他們離的不遠,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是她還是認出來,這個喊價的家伙就是二哥——夏成成!
不敢置信的看著黑焱天,別告訴她,他找的人就是二哥啊!
黑焱天嘴角揚起一抹醉人心弦的微笑,證實了她的猜測!
「兩千萬!」夏成成喊完的下一秒,另一邊就有個聲音響起來,听口音好像不是中國人。
「兩千五百萬!」夏成成快速的接話。
「三千萬!」對方好像有意跟他做對一般,不管夏成成喊多少,他都不停的加價。
夏雨不斷猜疑,這個人到底有多無聊,花那麼多錢買個汪詩詩回去干嘛?
宮本岐竣眯起眼,忍不住朝蒙卡看過去。
一切都已經了然,那個不停追價的人就是蒙卡找來的托。
「三千五百萬!」夏成成有些惱怒了。
「四千萬!」
「喂,你他媽有意的是不是?追我追的好玩啊?」夏成成忍不住爆粗口。
下面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主持人捶了下桌子,提醒道︰「先生,你還要不要加了?」
「加!」夏成成一咬牙,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錢,狠狠的瞪了一眼對方,大聲道︰「小子,我們就試試看!五千萬!」
「伍仟伍佰萬!」對方一點猶豫都沒有,可憐這個英國老管家了,被蒙卡少爺拉過來湊數。
「你——」夏成成激動的站起來︰「你他媽有意的是吧!」
「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坐下來好嘛?」
「坐什麼坐?我特麼站著精神!」說完挽起袖子大聲道︰「伍仟伍佰萬零一塊!」
「先生,最低喊價不能低于五千塊!」
「那正好,不管這個老東西喊多少,我都只多……五千塊!」
「但是您要喊出來才行!」
「能用中文嗎?」剛才遲鈍了一會就是在想那麼龐大的數字用英文到底怎麼讀!
夏雨在旁听的一頭虛汗,幸好大家都帶著面具,要不然夏家的臉都被他丟大了!
主持人遲疑了一下,將目光轉向角落里那個穿和服的男子,在這里黑焱天不是老大,而是他!
宮本岐竣似乎知道,那個喊價的中國男人是黑焱天請來的,于是點點頭。
主持人說︰「可以用中文,但是不可以用方言!」
「放心,我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
汪詩詩仿佛在籠子里睡著一般,沒有絲毫動作!安靜的听著價碼不斷的往上飆升。
當喊價到八千萬的時候,黑焱天向後仰了仰︰「蒙卡,有意思嗎?」
身穿中世紀騎士裝的男人居然一點避諱都沒有︰「BOSS,那您有意思嗎?」居然找個夏雨的二哥來當托!
唐肆在旁輕笑道︰「這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探探你小子的家底!」
從頭到尾宮本岐竣都是不做聲的。
蒙卡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聳聳肩︰「沒問題!反正錢給誰賺還不是賺?對吧,宮本!」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麼本事了!」宮本岐竣笑的冷酷,卻十分自信。
「一億!」在兩道聲音不相上下的喊價期間,另外一個聲音突兀的插進來。
開始汪詩詩被推上來的時候,下面有不少人想出價,但是這兩個人爭搶的實在太激烈了,大家只好干巴巴的在一旁看戲,誰也沒有打擾這兩個互相掐架的人,所以當第三個聲音插進來的時候,大家紛紛好奇,這個出高價的人到底是誰。
不光台下的人奇怪,連黑焱天等人也奇怪了。
特意把價格喊那麼高就是不想有人來爭搶。
到底是誰?
夏雨詫異的看著面前的四個男人。
黑焱天攏起眉頭也跟著看。
唐肆連忙把手舉起來︰「不是我,我沒有那麼無聊!」
再看蒙卡。
「別看我,我的人在下面!」
最後目光落在宮本岐竣身上。
「我更加不會這麼無聊!」宮本岐竣淡淡道。
誰都不是,那會是誰?
蒙卡心里十分糾結,有BOSS一個強敵已經讓他應付不來,現在又來了一個……而且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忽然,一道光從腦海中滑過,五個人獨獨少了一個……難道是愛新覺羅傅恆?
想到這里,蒙卡眉頭皺的死緊,那家伙會來湊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