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兒小姐,啞奴又過來了!」
鮫珠在一出門遠遠看見朝著走來的黎樾棠時小臉一驚,連忙退回到房間中向嫵清音報信。
「嗯?」嫵清音正在給孩子繡著小肚兜,紅布上的女圭女圭已經繡到了肚子那里,憨態的小臉圓乎乎的好不可愛,她看了眼那小臉,放下手中的活計道︰「還是端著東西來的?」
嫵清音重重松了一口氣,霧靄雙眸也漸漸輕松,她想著蘇慕說這句話的樣子,低頭一笑,便端起那碗藥憋著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今上午剛吃下的一盅燕窩估計還沒消化吧,他又端來了什麼?
這幾天她一直覺得這個啞奴很奇怪,總覺得哪里不對,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總像是裝著什麼東西。
「是!」黎樾棠毫不猶豫地承認,卻在點頭之後黑眸劃過一絲哀傷,他淡淡一搖頭,繼續寫道︰「只可惜,我弄丟了她!」
「你說的,時候不早了,再不出去曬太陽,太陽就要下山了!」收起傷悲,黎樾棠轉身朝牆角的躺椅走去。
「這、這樣啊……」黎樾棠的眸光看著嫵清音有些熱,那般深情,以至于總讓她產生一種他是對她深情的錯覺,她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那份雜亂思緒甩掉,試著岔開話題道︰「我想你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你的妻子有朝一日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呵呵。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們去西谷那邊曬太陽吧!」
「謝謝……」嫵清音軟軟道謝,對方的細心讓她從心底里涌上一股暖意,她拿起絹巾拭了拭嘴角,便拾起先前被黎樾棠拿走的紅緞繼續繡起來。
嫵清音因著自己的想法而又是溫柔一笑,她輕拍了拍月復中那個調皮,突然抬頭問道︰「啞奴,你……成過親嗎?」
「弄丟?」嫵清音不解地問道。zVXC。
但想著她會躺在這張躺椅上曬太陽,然後輕輕撫模著那微凸的小月復一臉溫柔地和孩子說話,或是將手輕放在小月復上安然小眠,黎樾棠就覺得,這幾下傷,真的不算什麼。好奇怪,為什麼看著對方那傷淒的眼神時,她的心,竟然也會痛?
原來如此!
嫵清音低聲笑了笑,怎麼會想起黎樾棠呢?兩人只不過是身形很是相似罷了,那個人,他現在一定拿到了那批寶藏在大力擴充著自己的兵力,說不定,已經與君若灕開戰了吧?
「又是安胎藥?」嫵清音好看的柳眉一皺,她最近都快要讓藥給埋了,明明蘇慕說最近她身體很好孩子狀況也不錯的……
「嗯,好,不知道鮫珠去哪里貪玩了,我們兩個先去吧!」嫵清音放下手中的肚兜起身,在看到黎樾棠出門的背影時輕輕松了一口氣。
不,他寧願她生氣,氣他怨他恨他怒他,也好過這般心如止水,對他徹底的絕望!
「嗯!」黎樾棠低頭一笑,因嫵清音的緊張而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將自己心間的悲戚拭除。
「你的孩子的父親呢?他去哪里了?」可是黎樾棠卻並沒有結束這話題的意思,他將問題快速寫于紙上遞到了嫵清音面前,同時眼眸藏進一絲期待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不,他並沒有惹我生氣!」嫵清音微微搖頭,嘴角勾起一絲淒迷的笑容,她抬手將鬢角上的亂發收在了耳後,輕聲道︰「我知道他那樣做,定是有他的苦衷和身不由已,所以我並不怪他!既然不怪,又何來生氣;既然沒有生氣,又何來原諒?」
「這是蘇先生說的!」黎樾棠在看到嫵清音那抹狐疑的時候就已經後悔自己用了那樣的語氣,他暗自懊惱著,同時在紙上飛速寫道︰「他說,如果音兒小姐不喜歡吃藥,就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你!」
那是上次被他不小心摔壞的躺椅,他在撿回來之後用錘子一點點地修好。從未做過這種事的他那天被釘子扎了好幾下,甚至錘錘子時還被砸了好幾下。
那般幽深,就像是一汪深潭,你只要站在眼瞼處往下一跳,就會墮入萬劫不復之淵?
「嗯?」嫵清音初初看著紙上的字跡時人有些恍惚,她低頭輕撫了撫已經「初見規模」的小月復,在感受到那調皮的小腳踢了她一下之後,她柔著眸光說道︰「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只想著,無論男孩女孩,只要它平安、快樂,能擁有自己的幸福便好!」
「嗯?」藥碗剛被放下,眼前便遞過來一顆梅果,嫵清音看著那捏著它的長指,抬頭看向了黎樾棠。
最近那啞奴不知怎麼了,從那天奇怪摔壞了一張躺椅然後跑走之後,再出現時,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總是端給嫵清音各種各樣的東西吃,她看過,無非都是各種補品,有時候嫵清音胃口不好不想吃,他就一直坐在一邊等著對方,直到嫵清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不得不吃掉,他才會心滿意得地離開。
「他……」嫵清音看著那「父親」二字再次怔愣,連嘴角上的笑容都在慢慢消失,半晌,她才做了個深呼吸道︰「這個孩子,他沒有父親!」
「藥苦,吃下這個就不苦了!」黎樾棠解釋道。
「先放那里吧!」嫵清音看了那碗藥一眼便不再說話,繼續繡起手里的小肚兜。
「是!」黎樾棠看了嫵清音一眼,墨玉雙眸漸漸染上了似海般的深情,他長久地凝視著她,如同對方是這世間最醇貴的寶物,「我做錯了事,讓她傷了心、生了氣,所以她離我而去,我弄丟了她!」
「……」黎樾棠的呼吸,滯了滯!
「你……」嫵清音看著那歪歪扭扭的文字,嘴角的笑容慢慢加深,她突然就覺得,那些文字不再歪扭,而是……充滿了深情,那般美好,「你一定很愛你的妻子吧?」
「啪——!」
「乖,藥涼了會更苦的,趁熱喝掉!」黎樾棠在紙上寫道。
不求他有多大的能力去傲視群雄甚至睥睨江山,不求她有多美的容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要它,能快快樂樂,度過這一生便好。
「嗯!」黎樾棠點頭,嘴角在嫵清音看不見的面具下勾起一抹懷念的笑容,他在紙上匆匆寫道︰「我的妻子,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女子,她美麗、溫柔、有著這世上最動人心弦的笑容,她的笑容,一度是支撐著我讓我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啞奴你在想什麼?」嫵清音察覺到黎樾棠的沉默之後抬眸看向對方,卻發現對方黑眸中盛進了了似乎是悲傷的情緒,她一滯,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我只是在說我的想法而已。你……你這般好,想來你妻子也一定會原諒你的,你別多想……」麼藥開地。
不……
「是啊是啊!」鮫珠猛點頭。
見鮫珠離開房間不知去干什麼了,黎樾棠便在嫵清音身旁坐了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嫵清音縴指間行走的一針一線,只覺眼眶開始有些濕潤。
「啞奴?」嫵清音有些吃驚地看著啞奴,他要干什麼?
而且,到底是她的錯覺還是怎地,為什麼她會覺得,那個啞奴在看她時的眼神,像極了黎樾棠?
鮫珠對此很是好奇,所以黎樾棠一進門她就迎了上去︰「啞奴你過來了?又帶什麼給音兒小姐了?」
可是那針還未落下,一只大掌便從斜空而出,倔強地將那肚兜抽出來之後,放到了一邊。
平安,快樂!
「他……也惹你生氣了是嗎?」黎樾棠手下的字體更為歪扭,卻堅持寫著自己的問題︰「你還會原諒他嗎?」
「你……」嫵清音回神,將視線移回到那張紙上,繼續看著那親昵的語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嗯?」嫵清音看著那不掩親昵的語氣,霧靄雙眸慢慢眯了起來。
將那抹濕潤藏于心底,黎樾棠拿過紙筆問嫵清音道︰「你希望……它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的,他自然成過親,他的妻子……
「這是安胎藥,蘇先生開的,你最近胃口不好,喝點也開開胃!」黎樾棠在將那碗安胎藥小心翼翼地放到嫵清音面前後,在紙上歪歪扭扭寫道。
不僅如此,他還去求廚房的阿婆給縫了一條躺椅專用的被褥,特地蓄了厚厚的棉花,綿軟而暖和,每次看見嫵清音躺在上面舒服的像只慵懶貓咪的樣子時,他就會覺得好滿足。
黎樾棠听見心里那絲心弦,那絲牽掛著期待的心弦,在嫵清音的回答之後,徹底斷裂開來。
而且,他總給她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讓她午夜夢回時總會想起那雙岑冷的雙眸。
黎樾棠捏著紙張的大手,在衣袖之下因為嫵清音的話語,而漸漸收緊,那寫著他的期望的紙張,漸漸變形,一如他的心,變得如此苦澀不堪。
哪怕只是一介,鄉野村夫!
斷的那般突然,他一時沒有防備,讓那斷裂的弦端劃破了心房,于是那剛好了沒多久的傷疤,再次被割破,鮮血,橫竄直流。
不,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覺得他們兩個太像了!
嫵清音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雜亂去除,從身後拿起一件厚斗篷便跟上了黎樾棠的步伐。
可是那前行的腳步,卻在踩到一處硬物時停了下來。嫵清音低頭望去,在看到她踩到的那塊硬物時,驚得頓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