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蕭淩馬車的時候,楚雲輕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和他不過是打了一次照面,他怎麼就能待她這般熱情呢?
「殿下,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蕭淩眸光一柔,「進宮。」
楚雲輕眉頭大皺,「殿下的意思是——」
蕭淩點點頭,認真的看著楚雲輕,「我要你幫我。」
蕭淩微微一頓,「我要你為我母妃彈一曲,你可願意?」
楚雲輕不解,這廂蕭淩卻道,「再有幾日我便要出宮建府了,到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接母親同住,這麼些年,她實在是辛苦。」
原來只是彈琴,楚雲輕看著蕭淩瞬間變得沉寂,一時之間微微感慨,馬車一路行進到了宮里,長長的宮道一直走到盡頭才轉了彎,最後,她們來到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冷清的宮殿。
落霞宮。
「跟我來。」
蕭淩走在前,楚雲輕走在其後,進了宮門卻只有兩個年長些的嬤嬤在候著,看來蕭淩早就做好了打算。
「宮人都被我支走了,你放心吧。」
兩個年長的嬤嬤看楚雲輕一眼極為恭敬的在前引路,蕭淩問,「路嬤嬤,母妃好些了嗎?」
路嬤嬤語重心長,「娘娘這幾天鬧得越發的厲害了,今兒早上又鬧了一回,非要見您不可,若非奴婢說您去給她拿藥了,娘娘只怕又傷了自己。」
楚雲輕听在心里,看著蕭淩挺直的背脊忽而覺得有些感傷,看他陽光燦爛,以為他一定風雨不經,沒想到,卻還是有自己的苦。
蕭淩的母妃麗妃入宮已經有二十年,十八年前誕下蕭淩,晉為妃位,然而十五年前,不知因何故,她忽然患了失心瘋,從此在落霞宮隱居不出。
進門之時,屋子里已經是一片狼藉,楚雲輕的目光掃了一圈,只見在衣櫃和床的角落里,正蜷縮著一人,遠遠看去似乎瘦弱不堪,凌亂的頭發披散在臉上,身上衣飾華貴,奈何此時已經沾染了灰塵。
雖然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是看到那一副場面,楚雲輕還是心中窒息了一下。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來了,麗妃更為瑟縮的躲進了櫃子角落,楚雲輕只見蕭淩低喚一聲母妃,快步走了過去,他的手勢極為溫柔,先在麗妃耳邊耳語幾句,帶她平復些了才將她打橫抱起,楚雲輕看在眼里,不由得對蕭淩側目。
楚雲輕站在原地,眼中絲毫沒有驚訝之色,蕭淩轉過身來見她如此頗為感謝的一笑,麗妃倚在他身上,揪著他的袖子說著什麼,蕭淩輕輕開口,「我母妃很久以前也擅琴,用她的琴為她彈一曲吧,我彈得她總是不喜歡。」
話音落下,路嬤嬤已經抱著一把琴走了過來,楚雲輕接過,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陳雜,她在琴案之旁落座,看著那一對相依在一起的母子,心中一動。
「錚——」
這琴音不是千軍萬馬,不是草長鶯飛,只是一縷悠悠暖陽,自開著的天窗而進,直直的落在榻邊的母子。
就在琴音響起的那一刻,麗妃拉著蕭淩衣袖亂動的手便停了下來,她靜靜的听著,在琴音收尾的那一刻,竟是淚流滿面。
蕭淩詫異急了,他看楚雲輕一眼,眼神極為激動,「母妃,母妃你怎麼了?」
楚雲輕也走過來,他看一眼幾位嬤嬤,再看一眼蕭淩,蕭淩會意,「你們先出去。」
楚雲輕當即為麗妃把脈,然而就在她手指覆上麗妃手腕的那一刻,麗妃忽而緊緊的攥住了楚雲輕的手,她的眼淚似乎停不住,看著楚雲輕想要揭下她的面紗。
楚雲輕下意識一讓,蕭淩趕緊拉住麗妃的手,「母妃,你喜歡這曲子嗎?」
麗妃微微張口,似乎不能言,蕭淩失望的拍拍麗妃的背脊,一邊對楚雲輕開口,「太醫說母妃這幾年病越來越重,她已經許多年不哭不笑了,不知為何听了你的曲子卻是這般激動。」
楚雲輕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麗妃,她的面容被頭發遮了一些,眸子斂著根本看不清情緒,她自己也很是詫異。
「好听,好听。」
忽然的囈語讓蕭淩眼中的光芒再亮一層,他俯看著麗妃的臉,「母妃,你覺得好听嗎?那以後兒子經常讓雲輕彈給你听好不好?」
看著麗妃狀似點頭的模樣,蕭淩滿是希翼的看著楚雲輕,「雲輕,可以嗎?」
楚雲輕看著這樣一個為母用心的人如何還能說不,蕭淩的目光明亮如斯,好似能趕走一切陰霾,她只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鮮活,她點點頭,「雲輕很願意彈給麗妃娘娘听。」
麗妃的雙眼似乎老是沒有焦距,然而此時,她卻自己抬起了頭,看著楚雲輕微微出神,「雲輕,雲輕,雲——」
麗妃一直重復這這幾個字,蕭淩听在耳里簡直喜不自勝,他高興地將麗妃輕輕抱在懷里,看著楚雲輕的眸子 亮,「母妃從來只記得住我的名字,這是第一次,她叫別人,雲輕,我要怎麼謝你!」
楚雲輕笑一笑,眸子里水光微閃。
就在屋內三人在脈脈溫情之中自個感嘆之時,一聲高喝讓在場幾人一驚,「皇上駕到——」
突如其來的一聲讓蕭淩和楚雲輕的面色一凝,然而,就在她們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麗妃已經從榻上跳起,那面色驚駭的模樣將蕭淩和楚雲輕嚇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