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金戈鐵馬
黃沙彌漫揮金戈，刀光斜飛戰鏖兵。
金軍速度雖快，可哪有黃河的水勢快？黃壩平常年積累黃沙，遇到水便成粘稠的泥漿，深可埋沒馬足，寸步難行。一時之間，只見黃河水從金軍身上涌過，金軍身陷泥漿難以動彈，軍隊頓時混亂不堪，馬匹相互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拔離速率領金軍沖向任冰等人所在的小山坡，前軍衛隊快馬揮鞭這才搶在水勢的前頭，馬足剛踏上山路，但見山坡上檑木滾石哄哄翻滾下來，沖在前面的衛隊頓時便被砸得腦漿迸流，骨斷筋折。但後方的黃河水還源源不斷地涌來，若不沖上這座小山坡，勢必會全部被洪水淹沒，當下拔離速下令再一陣急攻，任冰等人見此，個個彎弓搭箭從山坡上射將下來，一時箭如飛雨，金軍又折了一些人馬。拔離速以為上面有大軍埋伏，深怕是中了岳家軍的埋伏，再也不敢如此沒遮沒攔地強攻，急忙掉頭右轉，往洪水小的地方突圍出去。
任冰見金軍突圍的方向正是去天澗谷的方向，當下大喝一聲︰「殺！」眾綠林豪杰早就等得難耐，呼喝著沖殺過去，一陣掩殺，殺得金軍四散奔逃，其中因為身陷泥漿而被殺的金軍達到數百人，很多金軍都是在洪水中自相踐踏而死。
拔離速見自己的軍隊被黃河水淹沒了近一半，後方又有追兵追來，是誰家的軍隊竟然還沒有弄明白，想到前些時日在銅川，咸陽都沒有見到如此彪悍的軍隊，一時之間只以為是岳家軍和韓家軍無疑，更是不敢調轉頭去與他們拼殺，情知天澗谷會有埋伏，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時韓世忠雖任南宋朝廷兵馬大元帥，鎮守鎮江一帶，但岳飛在潭州，劉光世和張俊在越州，明州等地，吳階在川蜀一帶，王彥率領八字軍在太行山，五軍各在一方，為了便于統領，他們便以自己的名號作為各自軍隊的稱號，一時便有韓家軍，岳家軍，張家軍，劉家軍，吳家軍和八字軍之稱，其中王彥的八字軍每人臉上都刻有「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個字，故稱為八字軍。其實早在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王彥率抗金部隊入太行山﹐因面部刺「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字而得名，此後傅選，孟德，劉澤，焦文通等十九寨義軍相繼加入，人數發展至十余萬，多次擊敗金兵，其中一萬多人後由王彥率領南下，受宗澤等人節制，抗擊金兵，屢建戰功。宗澤死後，王彥又率部回到了太行山繼續抵抗金軍。
拔離速剛行到天澗谷谷口，抬頭一望，只見谷上左右各站著一人，一人手持長矛，一人腰纏一條一丈七尺長的九節呼天鞭，這二人正是八面鼓于成風和呼天鞭黃石龍。
拔離速揚刀喝道︰「谷上何人？竟敢擋我去路。」金刀向前一指，前軍衛隊蜂涌而進，哪里把于成風和黃石龍放在眼里。黃石龍听拔離速這一喝，勃然大怒，怒道︰「我便是你大爺，想過谷且先吃我一鞭。」唰一聲從腰間拔出呼天鞭，大喝一聲，右手一攬，對準谷上一塊重達千斤的大石塊卷去，一轉一帶，便把這千斤重的大石卷將下來，只听砰一聲巨響，這大石從數百米高的天澗谷上砸下來，當場便砸死十來名金兵馬軍。于成風急忙說道︰「黃舵主，少舵主吩咐我們等金軍進谷後再封住谷口，你現在就封住了豈不壞了大事？」黃石龍听于成風這麼一說，這才醒悟但卻已經來不及了，看見金軍不管殘傷金兵的死活，直如洪水般涌進谷，頓時火冒三丈，喝道︰「誰叫他這麼猖狂？老子現在就下去捉他上來。」呼天鞭卷住一塊突石便和身下墜，竟躍入了金軍之中。
天澗谷的通道本就極其狹窄，這塊大石落在山道中頓時便堵住了金軍進谷的通道，想要搬開這千斤巨石，不耗費半個時辰才怪，後面又有追兵殺來，拔離速急忙命令金軍後退，只得與後面的追兵做生死之搏。
拔離速正準備勒馬後退，忽見頭上光線一暗，仰頭一望，一記長鞭啪地一聲已打在自己的臉上，頭腦一暈，頓時便倒下馬來，臉上也起了一條又深又大的血痕，拔離速大吃一驚，急忙爬上馬催馬後退，眾親兵衛士立刻圍在拔離速的周圍，也跟著魚貫而出。
黃石龍身子落地，見拔離速已經爬上馬躲在了眾親兵衛隊之中，再要把他捉住已經難上加難，又見許多金軍已經把自己團團圍住，當下氣得爆出火來，身子一旋，呼天鞭凌空掃去，劈頭蓋臉地打向金軍，鞭風所到之處，金軍骨斷筋折，直打得金軍鬼號而出，谷中瞬間便堆滿了金軍的尸體。
這時任冰已帶領眾綠林豪杰殺到天澗谷，追到谷口卻見拔離速帶領金軍猛然殺向自己而來，當下立刻感到不妙，知道是黃石龍脾氣火爆沒有等金軍進谷便封住了谷口，急忙下令眾豪杰左右分散，但眾綠林豪杰生性豁達，不喜歡受人節制約束，不太像軍隊一樣听從號令，大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魯莽之士，見金軍殺向自己，心中怒氣更盛，非要與金軍拼命不可，盡管任冰下出死令但還是無法阻擋眾綠林豪杰的氣憤，任冰見此只得暗地搖頭，這一群烏合之眾如何是征戰沙場的金軍的對手？但見所有的人都從正面殺向金軍，任冰也沒有喝止的辦法，只好跟著一起殺將過去。
任冰忽見金軍中鞭飛影動，就地狂掃，金軍馬隊被這鞭風掃得人仰馬翻，相互踐踏而死者，數不甚數，一看那人卻是呼天鞭黃石龍，山谷上又如鷹下墜落下一人，身未落地，長槍已經挑開，幾個金軍直被挑起幾丈之高。眾豪杰一看，卻是八面鼓于成風，俱皆大喜，豪氣頓壯，呼喝一聲，各自提刀沖殺過去。
金軍來自北方，擅于平地作戰，騎術，箭術更是精湛無比，宋軍大多是江南之兵，在體格上便很弱小，又加上南宋官場腐敗，軍隊幾月沒有操練已屬常事，打起仗來自是貪生怕死，望風而降，只有岳家軍與韓家軍，以及王彥太行山的八字軍和四川吳階的吳家軍操練甚勤，主帥治軍嚴厲，尤其是岳飛岳家軍中的背嵬軍凶猛彪悍，有組織有紀律，打起仗來視死如歸，尤其是一年前岳飛在金門鎮以八千宋軍大破完顏粘汗十萬金兵，並殺死主帥完顏粘汗的一戰讓金軍心中對岳家軍懼怕到了極點，此後金軍與其交戰聞風而喪膽，後來在朱仙鎮，岳飛以五百背嵬精兵大破十余萬金軍，連金兀術也對背嵬軍聞之喪膽，再也不敢與其正面交戰。
（之後又在郾城一戰，岳飛的背嵬軍先以步兵大破金軍精銳「鐵浮屠」和「拐子馬」，再以極少的精銳騎兵猛沖敵陣，終于大敗金兀術的精騎一萬五千人，連金兀術也嘆道︰「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已矣！」岳飛的奏折也稱︰「殺死賊兵滿野」。1141年金兀術集結三萬騎兵再攻穎昌，岳雲以背嵬軍騎兵八百挺前決戰，直殺得「人為血人、馬為血馬」，大部隊隨後跟進，殺死了金兀術婿夏金吾、副統軍粘罕索孛堇，金兀術也狼狽地逃去。當然，這是後話，後文自會詳細解說）
據史記載，袁甫在《蒙齋集》贊背嵬軍道︰「背嵬軍馬戰無儔，壓盡當年幾列候，先輩有聞多散佚，後生誰識發潛幽」。這支強悍背嵬軍是岳飛的親軍，統領是岳飛的兒子岳雲。《雲麓漫鈔》中也有記載︰「韓、岳兵尤精，常時于軍中角其勇健者，別置親隨軍，謂之背嵬,一入背嵬，諸軍統制而下，與之亢禮，犒賞異常，勇健無比，凡有堅敵，遣背嵬軍，無有不破者。」至于為什麼「親隨軍」要「謂之背嵬」呢？據說是韓世忠首創，後來被岳飛借鑒。「燕北人呼酒瓶為峞，大將之酒瓶，必令親信人負之。韓兵用以名軍。峞即罍，北人語訛故雲，韓軍誤用字耳。」也有說，韓世忠原為北宋西軍（駐守陝西的部隊，長期與西夏作戰）軍官，因此也有說法認為「背嵬「一詞是西夏語的音譯，用以指驍勇軍士，由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始創。岳飛以背嵬軍作為自己的親兵衛隊，步兵由岳雲統制，騎兵由王剛統制，兩支部隊由岳雲統一節制。騎兵背嵬主要裝備有長、短刀，約十支短弩，二十支硬弓弓箭圍盔，鐵葉片革甲。背嵬軍戰術多變，常常分成多個獨立的戰斗小組，緊密配合。與敵人作戰，往往距離敵人一百余步由七八人放箭，七八人用短弩射馬，然後長刀對劈，迅速沖鋒，集結，再沖鋒，從而量殺傷敵兵。
拔離速這時見殺向自己的不是岳家軍而是一群三百來人的綠林烏合之眾，當下大怒不已，對旁邊金軍怒喝道︰「一群烏合之眾竟把你們嚇成這樣子，若見到了岳家軍你們是不是都要繳械投降？」同時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氣，若真是岳家軍，自己縱有三頭六臂也會被生擒。當下金刀一指，帶領金軍猛沖過來，再也沒有剛才在攻打黃壩平的小山坡時的那種顧忌。
金軍前鋒部隊在馬上彎弓搭箭，一陣亂射，沖在前面的綠林豪杰頓時死傷了一大片，金軍鐵騎踏過，馬上金軍橫空砍殺，綠林豪杰雖然藝高膽大，殺敵勇猛，但哪里經得住金軍幾千人這樣的沖殺？
任冰見金軍沖殺起來勇不可擋，眾綠林豪杰還沒有來得及抵抗便死傷過半，生怕再這樣下去就會全軍覆沒，無畏地犧牲眾綠林豪杰的性命，當下急忙下令後撤。
拔離速帶領金軍一陣猛沖，沖過之後只見任冰這邊只剩下數十來人，當下命令眾軍全部殲滅，頓時，金軍如狼似虎地反攻過來，任冰這邊勢單力薄，再也組織不起有力的抵抗，急忙率眾往黃河邊上逃去，跳進黃河之中順流而下，這才躲過了金軍的追殺。任冰在黃河中看見金軍腰間系著許多綠林豪杰的人頭，在馬上炫耀戰功，心下大痛，不多一會便見金軍紛紛隨拔離速向潼關方向絕塵而去。
任冰回到三門峽，清點殘兵，見自己所帶部下只剩下二十來人，當下嘆道︰「金軍勇猛果然不假，難怪官軍節節敗退，聞風喪膽。」忽見黃石龍和于成風抬著江輝回來受命，大怒不已，喝道︰「于舵主，黃舵主，我之前吩咐過你二人在谷上埋伏，待金軍進谷後再用大石堵住退路，你們為何擅做主張？害我綠林豪杰差點全軍覆沒，來人，拖出去砍了。」
黃石龍大吃一驚，道︰「少舵主，此事皆因屬下一人不听從號令而起，與于舵主沒有半點關系，要殺就殺我一個人吧！」
江輝掙扎起身道︰「少舵主，我第一個沒有听你的號令，我與于舵主，黃舵主一起受罰。」說完，大刀一揮，便欲自絕，陸開明見此，大吃一驚，一腳斜踢，踢開了江輝的鈍峰厚背刀，說道︰「少舵主，于舵主，黃舵主和江副舵主殺賊心切，勇猛抗敵，所犯何罪？」
任冰怒道︰「金軍何等勇猛？就算是岳家軍也難以打敗金軍，這三人雖有一身蠻力，但如此魯莽不听號令，陷我綠林數百豪杰于萬劫不覆，這不是大罪嗎？我若再留他們性命，如何向死去的兄弟們交代？」
正是︰「可憐無定河邊骨，如何再讓英雄絕？」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