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的好像兩家的感情並不好,可明明張氏跟柳氏那樣親近……
唐枚沒有接話,不管怎樣,她總覺得幫唐旭肯定要比幫劉元華靠譜的多,再說,這麼做也是為了緩和唐白兩家的關系。
見她沒什麼反應,唐惠感覺自己有力使不出,只好把話題又引到洋布的事情上,說上回答應送她幾匹洋布的,過幾日就送過來。
「我倒是想去大姐的鋪子。」唐枚認真道,「我對這些沒有經驗,想看看大姐是怎麼做生意的,也好受點啟發。」
唐惠倒是沒有拒絕,「你那麼想看,我還能不許了?改日等你有空就來。」
張氏跟柳氏兩人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來。
唐士寧兄弟倆打得很激烈,唐士昌仗著自己年輕幾歲,把唐士寧的右眼眶給打的烏青,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鼻子給唐士寧撞破了,不停地流鼻血。兩人衣服更是被對方撕扯的不像話,被拉開的時候還在對罵,恨不得沖上去再痛打幾下才出得了氣。
這種樣子哪兒還能坐在一起吃飯?
她們便尋了個借口,叫幾個小輩們先吃,吃完各回各家,各回各房。
因為唐芳說過要送她一些燻香,唐枚便同她一起回了唐府。
她後來果然拿出很多清淡的香來,多是花香與木香合制的,說了許多名堂,唐枚才知道每一種香要用到好幾十種香料,里面有大學問。只可惜白振揚一直在外頭等候,她也不好說那麼久,不然听听也覺得很有趣,她是一點不介意什麼知識都學一些的。
臨走時去同父母道別,不過沒有見到唐士寧,她問起情況,才知道是被打傷了,剛叫大夫敷了藥,在里頭休息。
唐枚就想告辭了,但臨到門口,想了想還是收回腳,跟白振揚說有話要同張氏講,讓他再等一會兒。
白振揚忍了那麼久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下,跟張氏行了一禮便走去了外面。
「女兒還是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然心里頭慌。」唐枚挨著張氏坐下,「是不是因為林家的事情?二叔怪責父親拖累了他們二房?」
張氏嘆口氣,「你二叔跟你爹一個性子,兩人都是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她拍拍唐枚的手,「你不要費心這些事,過幾日也就好了。」
是要她不要煩心,可兩人都打起來了,可見事態嚴重唐枚想起唐惠說的,又見張氏不願說實情,猜想應該就是唐士昌不滿唐士寧拖累他兒子,唐士寧在家里又是唯我獨尊的架勢,被自己弟弟說道,豈會忍耐得了,想必就動手了。
「父親真的想對付首輔大人麼?」她低聲問張氏,這個問題就眼下的形勢來說,非常非常的關鍵。
沒想到她一下子就點到了重點,張氏訝然的揚起眉,「你怎麼知道?是,女婿同你說的?」
她點點頭,「我實在擔心父親。」
張氏揉著額頭,沉吟了會兒才道,「你父親是不甘心,他追隨王閣老那麼多年,里面有很多情意在,那件事,他覺得是顧大人設了歹毒的計謀,害得王閣老被削職的。」是以才四處走動,聯合王尚的舊部,想做一次反撲,把顧逢年拉下馬。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唐枚才發覺唐士寧真是個棘手的人物,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既然顧逢年已經做了首輔,王尚被趕回了老家,勝負一清二楚,這種情況下,真的還能來個大逆轉嗎?
這興許是痴人說夢,唐士寧的行為將會給他們唐家帶來巨大的危害
「娘,父親難道不怕丟了命嗎?」。唐枚直接說道,「如今首輔大人執掌大權,萬一他發現父親的舉動……」
張氏瞧瞧她,女兒到底還是單純了些,有些時候,做官與不做官,在仕途與不在仕途,其實跟生死是一樣的,對于有些人來講,不做官,寧願讓他去死唐士寧顯然就是這種人,他所做的事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為了這個官位,很多事情,甚至很多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
看到張氏的臉色一下子冷了許多,唐枚心里陡然涼了下來,她在剎那間明白了張氏的想法。
唐士寧不是不怕死,只是不做官比死還可怕
所以雖然是苟延殘喘,他依然要做最後的掙扎。
那麼,其實說白了,什麼跟王閣老的情誼,那不過是借口,他在乎的實際上是能不能繼續做官,繼續在仕途上有所發展。
唐枚頓悟,她站起來,笑了笑道,「母親放心,我會想法子的。」
這話含糊其辭,張氏詫異的看她一眼,「想什麼法子?」
「想到了自會告訴母親,我也不會自作主張。」
看她神態寧和,再也沒有以往的沖動,張氏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有什麼都跟劉媽媽好好商量。」又叮囑一番往日里經常說的話,才不舍的看她走了。
兩個人一起回去,自然是坐同一輛馬車。
白振揚見她坐在右邊,他直接就坐到了最左邊,衣服都貼到了車壁上,完全一副能離多遠就多遠的架勢。
唐枚也懶得同他計較,其實這樣也好,總比隨時擔心被他佔便宜要來得強。
馬車行了一段路,她理清思緒後,開口問白振揚,「首輔顧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真的是要徹底鏟除異己麼?」
顧逢年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幾個人能真正的了解。
這個人做事相當穩健,一步一個腳印,從七品縣令做到現任首輔,中間花了二十余年。先皇駕崩後,他與王尚一同被任命為顧命大臣,輔佐年幼的皇帝,現在王尚被削職,皇帝又不能獨立處理政事,事事都需要顧逢年做決定,加上太後又信任他,他已是立于萬人之上。
白振揚想了許久,搖搖頭道,「顧大人深不可測。」
這四個字讓唐枚的心又沉下來,她思忖了會兒繼續道,「我父親只是怕自己做不成官,若顧大人並不是公報私仇之人的話……」也許一切不會那麼困難,只要唐士寧做好自己的本分,興許能找到生機。
「你父親如今走火入魔,誰的話他听得進去?」白振揚冷哼一聲,唐士寧逼得他父親焦躁不安,這是想把兩家都弄得走投無路
「我父親又不是傻蛋,他要不是擔心自己的官位,豈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這里面肯定有什麼原因才導致我父親那麼急切的要對付顧大人。你好像說過王大人還有一些舊部,跟父親來往密切,會不會是受到他們的影響呢?」
「我可不知。」白振揚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
「白振揚」唐枚一聲輕喝。
語氣嚴厲無比,白振揚忍不住轉過頭,眼前那雙漆黑的眸子好似冰冷的潭水一般,給她看一眼,渾身都不自在。
唐枚斥道,「這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是你我兩家的問題,你當我是開玩笑麼?還是你覺得咱們只需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這難題總有一日能自行解決?」
她目中的鄙夷一覽無遺,白振揚怒道,「你懂什麼?你當過官麼?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憑你就能解決不成?」
「是,只要讓我清楚明白,我就能想到法子」她眼眸微張,聲音如同沉石般堅毅。
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白振揚緊緊地盯著她,她也毫不回避,這份自信令人難以忽視。
對于唐枚來說,這話絕不是兒戲,她當然要快速的想到辦法,因為事情一日不成,她一日就得繼續做白振揚的妻子,做白家的兒媳婦,一日就要看不到美好將來。
「當然,也要有好的時機。」她又吐出一句話。
白振揚慢慢靠在了松軟的椅背上,眼楮卻沒有離開她的臉,「據說顧大人對皇上提議京察。」
「京察?」唐枚擰起眉,京察是個什麼舉措?她對這個詞可是一點兒也不了解呀
白振揚看見她茫然的神色,嘴角翹起來,滿意且嘲諷的笑了,「我早說了,跟你說有什麼用?」
這是在嘲笑她不懂?他是故意的罷?就是為了驗證之前那句話,才說這種東西出來唐枚好氣又好笑,但這節骨眼上也不想同他置氣,心平氣和道,「我不懂是正常的,我一介婦人又沒有當過官,你倒是說說,京察有什麼影響呢?」
她一副求教的樣子,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白振揚反而不知道怎麼應付了。
她又很認真的問,「難道是因為要京察,所以我父親才著急嗎?」。京察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有考察的意思。
沒想到她領悟的那麼快,立刻跟唐士寧聯系到一起,白振揚不情願的道,「差不多。」
「難不成我父親害怕京察不成?」她看看白振揚,「那你也要被京察麼?」
「當然,京城的官員誰都不能逃過。」
「那你害怕嗎?」。她好奇的問。
「我為什麼會害怕?」白振揚瞪著她,大聲道,「我心中無愧」
真是正氣凜然,唐枚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兩人在車里一番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白府,唐枚剛到垂花門口,就見一個小丫環守在那里,見到白振揚,眼淚汪汪的撲上來道,「少爺,您快去看看姨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