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惠滿臉焦急的走進來,差點被門檻絆一跤,她撫著胸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不可置信的道,「父親是瘋了不成?怎麼能這樣對母親?秦媽媽,婉兒她是不是在騙我?」
她是張氏的大丫環婉兒迎進來的,剛听到那番話時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大姐,娘現在都被關著呢,咱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可這論斷父親是怎麼得來的?母親要害他?」唐惠不怒反笑,「真真是荒唐,秦媽媽,到底是哪個在挑撥父親?」
「沒找到這個人呢,現在也只好等父親回來再說。」唐枚看一眼秦媽媽,「母親被關的消息斷不能傳出去,除了必要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避免進來這里才好。有知道這事情的,媽媽也要去叮囑一番。」
秦媽媽點點頭,「二姑女乃女乃放心,老奴曉得。」
唐惠看一眼唐枚,「二妹是今兒才來麼?我是早就知曉父親病了,不過母親沒有派人來,只當是小病,可昨兒夫君提起,我才想起來也有好幾日了,這才過來看一看,結果沒料到出了這種事。秦媽媽,你該昨兒晚上就告訴我們的,母親也不用受這種委屈」
「是母親吩咐的,秦媽媽也不想。」大晚上的突然跑來叫兩個女兒回去,任誰都會覺得唐家出了大事,張氏也是為大局著想。
唐惠嘆了口氣坐下來,。
秦媽媽出去處理事情,唐枚把門關上,低聲問唐惠,「有件事要問問大姐,昨兒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姐可知道?」
唐惠詫異的看著她,「妹夫沒同你講麼?」
唐枚也不掩飾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前幾日鬧了個不愉快……大姐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听說是王大人的幾個門生彈劾顧大人,是不是?」
听到兩人又不和了,唐惠安撫得拍一下她的手,「床頭不合床尾合,過些日子就好了。」又轉到那件事上,「確實是這樣,他們找到了顧大人的大哥貪墨的證據,說他收受一些官員奉送的錢財田地,便借此指責顧大人包庇縱容家人,要聖上降罪于他。」
顧逢年這個人听起來簡直是如同銅牆鐵壁般找不到弱點,可家人卻是這樣的沒有腦子,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唐枚感慨一聲,「那後來怎麼樣呢?聖上可有定奪?」
唐惠嗤笑一聲,「那些人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送原來聖上早就知道這件事,是顧大人前不久自個兒跟聖上坦白的,已經派人去他家鄉抓人治罪了」
原來仍然是個無懈可擊的人,鐵面到不惜跟家人反目,也要保持自己的名譽,王尚那些舊部如何對抗得了?唐枚越發覺得唐士寧與顧逢年作對是多麼不理智的一件事
「有一個姓黃的官員在聖上表明態度之後仍然揪著不放,又說顧大人是不把聖上放在眼里,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任人唯己,惹得聖上震怒,當即就下令廷杖,把那人給活活打死了夫君回來後面色一直都不好,可見場面是有多恐怖的。」
皇帝才十一歲,竟然能做出這種決斷,且不管是不是太後的授意,至少看得出來是完全站在顧逢年這一邊的,其他人想要扳回局面簡直是難于上青雲,唐枚暗自思忖,父親知道昨日早朝的情景後,也不知會有何感想?
「二妹,咱們怎麼也該勸勸父親了。」唐惠憂心忡忡,「只可惜我的話父親听不進去,二妹你一向有主張,一會兒總要跟父親好好說一說。」
唐枚點點頭。
時間變得有些難熬,到下午的時候唐妍終于受不住暈了過去,把大姨娘邵氏心疼的眼淚直流。
唐枚還是第一次看到邵氏,與二姨娘陳氏相比,兩人的美貌各不相同。陳氏是保持著少女般的童顏,而邵氏是成熟的美,猶如花朵盛放到最後,接近凋零時所呈綻放出的全部美艷,拼盡了全力似的。
她越發敬佩張氏的寬厚,唐士寧有這樣兩個側室,換作別的正室夫人,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狀況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唐士寧回來了。
見到兩個女兒都在,他黑著一張臉走進堂屋坐下道,「你們都回來干什麼?」
她是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好心當成驢肝肺,唐枚在心里暗罵了幾句,才上前行禮道,「父親,我跟大姐都知道了,這事一定是誤會,父親您想想,母親怎會害您呢?要是這藥果真有毒,父親又豈會那麼快醒過來。」
「那是我運氣好」
「恕女兒直言,父親這話並不能令人信服」唐枚沉聲道,「父親在沒有拿出證據的情況下就把母親關起來,完全不合常理,還請父親把母親放了,不要叫人笑話。」
這話帶有訓斥的意味,唐士寧眼楮瞪了起來,「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父親,二妹也是心疼母親才口不擇言,還請父親息怒。」唐惠伸手拉了一下唐枚,柔聲道,「女兒知道父親遇到這種事的心情,可父親想想,母親這麼些年操持家里,勞心勞力,可曾做過什麼錯事?她的賢惠,哪個人不曉得?父親今日下這種判斷當真是肺腑之言麼?父親,您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如今定下這謀害之罪,難道父親真要置母親于萬劫不復之地?」
這段話可謂字字真心,句句動情,唐士寧閉上眼楮,胡子微微顫抖,可見也在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唐枚此時說道,「不知父親是從何判斷真假的,若是有人告發,女兒只能說此人其心可誅父親前幾日才告了假在家休養,這事是上達于聖上的。現在這節骨眼上,家里鬧出丑事,要被人傳成父親不惜污蔑自己的妻子,以此達到不早朝的目的,不知眾多官員會如何看待父親,聖上又會如何處置。」
嚴重的話,這算欺君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唐士寧的額頭上立時滲出了冷汗,兩個女兒從不同角度對此事進行了一番分析,他再怎麼樣也想到了許多可能,可顧忌面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哼了一聲道,「只不過是教她好好反省下,害得我病了這麼些日,哪里又錯了?」他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別打攪我休息。」
兩姐妹同時吁出一口氣,退出了門外。
「秦媽媽,咱們快去母親那里。」關押變成了反省,自然是松口的意思。
兩個婆子見她們都來了,心知必是老爺改了心思,忙放張氏出來,又跪下來磕頭希望得到張氏的原諒。
都是不得已听命于他人的,張氏也不同她們計較,只與兩個女兒手把手去了臥房。
「娘,真把我擔心壞了。」唐枚抱住張氏的胳膊,見她頭發有些散亂,忙叫婉兒拿梳子過來,要親手給母親梳理頭發。
張氏笑道,「你哪兒會這個,還是讓婉兒來罷。」
「誰說我不會的,才跟紅玉學梳了一個樣式。」她手腳麻利,張氏的頭發在她手下很快就成形了。
劉媽媽挨過來,仔仔細細瞧著張氏,見她毫發無損,面色也不算壞,總算松了口氣,又想叫她高興,走上去道,「太太,少夫人還給您做了一雙鞋子呢,其實早就做好了,一直沒有機會送過來。」
那鞋子做工算不得精致,但鞋面上的桂花卻栩栩如生,鮮活的好似開在枝頭上一般,張氏接過來看了下,臉上的笑透著滿足與寵愛,「是得到劉媽**真傳了,你這孩子,竟也有耐心起來。」當即就把那雙鞋子換在腳上。
唐惠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在母親眼里,二妹不管做什麼,好的壞的,總是蒙了張氏的眼楮,再也看不到旁人。她微微笑道,「二妹真是越來越能干了,什麼時候也給我做一雙呀?」
「大姐要的話,我回去就給你做。」唐枚笑道。
邵氏跟唐芳,陳氏帶著唐宏這時也來了,圍上來噓寒問暖的。
張氏道,「難為你們跟著一起受累,我沒什麼事,你們都回去好好休息罷。」又知道唐妍跪到暈了的事情,心里也很感動,叫著貼身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顧,還讓秦媽媽送去了一方瓖玉枕頭,說對身體好。
那枕頭極為名貴,上面的玉石冬暖夏涼,唐枚嫁出去的時候,都沒有拿去陪嫁的。唐惠听了不禁面色稍稍一變,再看看唐芳,仍是一臉天真的模樣,頓時就嘆了一口氣。
唐枚自是不知道這些,問唐芳,「肚子好了沒有?」又跟張氏道,「四妹為了母親把肚子都餓疼了呢。」
「你這傻孩子。」張氏撫模著唐芳的頭發,「下回有事跟你兩個姐姐學學,別傷著自己身體了。」
邵氏听了,眼楮微微一眯,唐妍是她親生女兒,如今為了嫡母而暈倒,她心里什麼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听張氏的意思,好像還怪唐惠不動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