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有風,微涼。
我身處雲南麗江四方街上的「某個陽光」。
自從2003年那部轟動一時的國產懸疑偶像劇《一米陽光》熱播以後,在這個古雅的小城里,數月間陡然生出各種以「陽光」命名的商業實體,其間以酒吧與客棧居多。也有超然一些的,比如「一米陽光擦鞋店」。
我就坐在「一米陽光擦鞋店」對面的「午夜陽光酒吧」里,我對面是嚼著牛肉干、正以一臉狐疑神色打量我的陳小溪。
我到酒吧之前,她已與酒吧的小酒保眉目傳情的對飲了數杯我叫不出名字的酒。
听完我的講述,她噤若寒蟬長達半分鐘之久——與其10年的死黨生涯經驗告訴我,這是她即將龍騰虎躍的前兆。
果不其然——
「這叫什麼事兒呀?!」她以掌擊桌,晃悠了兩下站起來,義憤填膺道︰「……大、大男大女的,在那……麼糜爛的氣氛里,他居然沒把你給收了?!」
我驚慌失措地站起來要捂她的嘴,她中度醺的狀態下居然能輕松地避開我。隔著酒桌,她大著舌頭沖我嚷︰「我說姐們兒……他可忍!你、你也不可忍吶!這不是明擺著侮辱你女性的……魅力嗎?!」
我慌手慌腳地繞過桌子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道︰「你小聲點兒行麼?我覺得我的名譽被你侮辱了才對!再說你每次用詞用句能不能先掂量一下,有你這麼糟蹋中國文化的麼?」
「在這兒聲音、得兒……大點沒關系!唱歌、喝酒、劃拳都隨意!你想跳舞都行……沒人嫌棄的!」臨桌幾個納西族模樣的小伙兒立刻就被陳小溪豪邁的講述引得往我們這邊連連探望。陳小溪搖搖晃晃端起面前的朗姆酒,相當灑月兌地沖他們一舉,仰脖一飲而盡。
幾個小伙兒立刻拍手叫好。
陳小溪的五官和身量都屬于江南女子系,只是原本較白的皮膚在拉薩被日光充分沐浴過後有了天生天養的「高原紅」氣色。此刻的她語調鏗鏘,從內至外散發出一股野生的生機勃勃,從表相上看來,真不像是剛失戀的大齡女青年。
初到高原城市,我有些輕微的高原反應。我揉揉太陽穴驅散那股昏昏欲睡,對她說︰「我剛是怕你聲音大了缺氧,現在我發現你有點兒缺心眼,你那是酒,不是可樂!」
陳小溪不以為意,擱下酒杯笑嘻嘻地擠到我的椅子上,親熱地伸出雙臂環住我的腰,臉在我肩膀上蹭啊蹭的。
她滿口噴著酒香,喉嚨里發出難以形容的低笑︰「還是你好~醉呀,還是……你最好…呵呵……」說完對準我的臉,「麼」的就是一口。
我背後一道低沉的女聲小聲說︰「喏!你看她們!les,百合!」
陳小溪渾然不覺她的舉動已陷我們于尷尬之境,依舊情意盎然地謳歌著我們深厚的友情︰
「你看你……那麼大老遠的,就為我一句話,呼………………的就飛過來了!這不是普通的階級感情啊,這、就、是——綠葉對根的情意!」
我忍無可忍,嫌棄地沖她低吼︰「閉嘴!」
不知道是哪個鄰桌,有人笑出來。
我悲憤地探尋,見斜對面角落里有一特別養眼的非本地男青年,手擒一只高腳杯,正沖我們友好地舉杯。
陳小溪強自豎起腦袋,醉眼看花地向人男青年吃吃笑著,在我耳邊用自以為已經壓低過的聲音說︰「嘿~這里果真是艷遇之福地……這、這肉……看著就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