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了條短信給他︰「阿來,我們就要進入原始大森林了。你會猶如天兵神降在我面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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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陳小溪,松納各乘一匹馬,由三個馬夫分別牽引著進入原始森林。此外還有個藏族小男孩兒跟在我們隊伍里,他是其中一個馬夫的佷兒。我見他年紀小,招呼他跟我同騎一匹馬,小男孩兒羞涊地笑著跑開老遠,他叔叔對我擺擺手說︰「不用不用!他不會累,他總是跟我們一起上山,他走過這個森林好多遍的!」
進入森林不久,空氣就沁涼了起來,繁枝蔽日之處,身上竟能覺出夏日里難得感受到的寒涼之意。在松納提醒下,我們翻出背包里的厚外套穿上身,在高原上感冒是很難受也很危險的事情。
密林里多是參天大樹,沒有人工開鑿道路的痕跡。我們在爬滿苔蘚的樹干和灌木群中行走,馬蹄和馬夫的腳,踏在松軟而潮濕的泥土地面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跡。
那藏族小男孩兒跑跑跳的一直保持在隊伍的最前方,他一路歡歌,用的是藏語,歌詞我們听不懂,卻能感受到那股歡欣快樂之意。他叔叔看他的目光分外自豪,他告訴我們,除非是熟諳此道的當地人帶領,平常游客是斷然難以從這密林中走出去的。而他8歲的小佷,甚至可以獨自穿過這片原始大森林。
包括這叔叔在內的三個馬夫看上去年歲相當,大概都是三十五、六的年紀。他們打扮也相近——身著中等厚度的長袖衫和長褲,犛牛毛制的披肩包裹住肩與背,深色的夾克衫圍系在腰間。褲腳以繩子扎起,結實的綁在足踝處,腳蹬看不出本色的舊布鞋,並不穿襪子。
沿途偶遇長相漂亮且無毒無害的植物時,他們會自發地摘過來遞給馬背上的我和陳小溪,見我們一臉新鮮與喜愛,就興致勃勃地給我們介紹這些植物的名稱和特性。
陳小溪乘的那匹滇馬是三匹馬之中身高最矮、體格最結實的。那馬頭大、腿粗、肚月復圓,一路哼哼哧哧直吐氣,與人類心情不好的樣子很接近。
馬背上的陳小溪與它座騎的情緒截然相反,她不時張開雙臂做作地深呼吸,三番五次地感嘆︰「這才叫空氣!」
松納終是忍不住好奇,老實地問︰「你平時吸的不是空氣啊?」
她憤憤不平地白人家一眼,恨聲道︰「平時我們吸的那就叫硫化氫!是吧醉醉?」
我不敢苟同,松納也不言語,不知道是在思考「硫化氫」的成份還是又被嚇到了。
陳小溪興致不減,繼續以詠嘆調的姿態歌頌︰「香格里拉是人世間最干淨的地方!」
幾個馬夫齊齊扭頭看著她笑。我想了想,問她︰「……有這個說法嗎?」
她瞪我一眼︰「怎麼沒有?!虧你還是搞文學的!沒听說過‘香格里拉是人間最後一片淨土’嗎?」
「老娘到此一游的目的就是想煥然一新!」她振臂高呼︰「什麼過往,什麼情傷,什麼喜瑪拉雅,什麼臭男人的狗臭屁……我要把這些長期埋伏在我體內的濁氣通通排干淨!」
此刻她熱血上腦,滿面潮紅,看上去又悲壯又喜興。
我正尋思著要不要鼓個掌配合她,引著她的那個馬夫就十分認真地接過她的話尾︰
「前面就可以上廁所的。小姐動作不要太大,馬會受驚!」
馬上的三個人先是一愣,短暫的怔然之後,松納與我互看一眼,相當默契地爆笑出聲。
……
快接近正午,密林下的天空卻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暗,空氣也愈發潮濕,周身冷風嗖嗖的。我抬頭四望,不見太陽,枝葉的縫隙中透進陰冷的光線,那里隱約可見雨絲掉下來。
我的馬夫說︰「要下雨了。你們有雨衣有厚衣服的趕快穿起。千萬不要打傘,會驚了馬。」
此時我大腿處一陣輕微的麻顫,我心里又驚又喜,急忙伸手進褲兜里掏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