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風從沈家客廳推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情形——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天邊的新月影影綽綽。與他隔著一方庭院距離的雕花鐵門外,兩個並肩相倚的人席地而坐,大女孩兒將腦袋擱在小男孩肩上,小男孩雙手抱膝,臉蛋沖著遠方的天。
沈臨風不知道他們坐了多久,他猜那女孩兒一定是閉著眼楮的。
他說不出看到這幅畫一樣的場景時,產生的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叫什麼,腦海里有些東西飛馳而過,他想要抓住卻無從下手,某種情緒像發了酵的酒,酸澀與甜膩狹路相逢,鼓噪得他得難以自制……他伸出手揉了揉額角,不得不深深吸吐了一口氣來平復這突如其來的不冷靜,。
中年女人跟在他後面出來,看見院門外的兩個人時,訝然「咦」了一聲,就要開口對他們喊話。他急忙比了個手勢將其止住,自己輕拿步子下了台階,撿起院子中間的籃球,緩緩走向那兩個背影。
……
許多年以後,簡慈在回顧所有與那人有關的片段中,和沈臨風在她離別了四年的沈家相遇的那一幕最令她臉紅。
那時候靠在沈航肩上的她的確是閉著眼楮的。原本只是覺得哭累了,想靠著弟弟的肩頭歇一歇。弟弟被她的慟哭駭到,更多是心疼,由此表現出少見的安靜與耐心,竟由她這樣一歇就歇了半小時。其間一語未發,更未得覺有異常。
其實連日來的情緒劇烈起伏和缺飯少覺的作息狀態,令她體內埋伏的疲倦與神傷蠢蠢欲動,她這一頓大哭既是發泄也是松懈,那高燒便如猛虎下山,硬將她那一小歇演變成了昏睡。
沈航的余光突然瞥見身側後方有顆轉動的籃球,猛然回頭就對上沈臨風微笑的臉,然而下一秒那張臉就閃出一抹驚慌,他還來不及奇怪就感覺肩頭一輕,緊接著是一聲悶響——簡慈應聲倒地。他駭得夠嗆,慌亂地大叫︰「矮子醉!」
醉,真願一醉不再醒。
簡慈的意識完全消失前,觸到一副躺起來很舒服的懷抱,那氣息充盈著她逐漸喪失的嗅覺,不熟悉,卻莫名其妙地令她安心,叫她帶著本能的貪戀,很舒服地昏了過去。
……
沈臨風來不及驚訝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且又是以這樣突兀地方式與他相遇,她就昏倒在他懷里了,那體溫在這夏日里居然到了燙手的程度,這女人上午還神奇活現的拒絕與他的公司簽約,怎麼這會兒……?
她的眼簾完全合上之際,一串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她為什麼總是在哭?
明明是那樣靈秀的一個女人,偏偏與他的兩次相遇都透著詭異。
第一次她想要扒下他的墨鏡……他暗自心驚,她泫然若泣的那句「阿來,是不是你?」在他眼皮下輾轉了一夜,終于讓他想到一種可能性且因此立刻主觀地認定她不是在故作姿態地試圖引起他的注意。這個意識居然讓他莫名產生一絲喜悅,竟沒按捺住想再見她的念頭,鬼使神差地出現在酒店里她住的那層樓。
他沒想到真的會遇見她——雖然他之前曾設想,要是真的遇見她也不怕沒有借口,他可以做出去找與她同住一層樓的穆靜的姿態。
他也沒想過她會拒絕與「青瓷視覺」簽約,這讓他既不解也不悅,她憑什麼?憑他對她這點兒興趣嗎?
而現在,她昏倒在他懷里,妖軟的身體因為發燙而愈發馨香漫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