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沈卿來病房的一個小時之後,我再次回到了w市第一醫院。舒殢獍
急救病房外,藤原進夫瞧著我的神色頗有些復雜。淡淡的埋怨,卻又無奈。對于清水玲子與我之間的恩怨,他大概也了解得八.九不離十了。
藤原不會中文,低沉的日語說出來,沉穩中帶著幾分疏冷,日劇中老男人的韻味很明顯。
「她的身體才剛好一點,經不起任何刺激,你不該讓她那麼激動。我不知道她是來見你,否則我會阻止她。」藤原進夫嘴角緊繃,表情嚴肅,有些懊喪,「其實她當時提出要來中國w市的時候我就該警覺,在這里,除了你,沒人讓她牽掛。只是紀子說你去美國了,所以我根本沒有想到你也在這里……」
「對不起。纊」
這三個字,對藤原進夫說,更是對病床上的已昏迷半小時的清水玲子說。
我這幅態度讓日本大男人也無話再可講,他默默地看了我兩眼,抬步往護士站去了。
清水玲子不久便醒來,睜著眼緩慢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似乎並不意外自己在醫院里——我不知她生病以來的突然昏厥有多少次,從她這種表情我推斷,次數總歸不會少徂。
清水玲子的病情我從沒間斷地關注著。即便是在美國與沈臨風不相往來的那段時間,也有人按沈臨風的意思定期將她的診療報告e-mail給我。目前的療程事實上是在延緩她癌細胞擴散的速度,按如此診療方案治下去,她大概可以多活幾年,只到找到合適的骨髓。然而到目前為止,找到合適骨髓的希望都還處于渺茫之中。
我倚牆站著,看了她好久,等她的視線終于聚焦到我身上時,我走近病床邊輕聲對她說︰
「醫生說你太激動,其他情況還好。藤原叔叔就在外面,我……先走了,晚上我還要到這邊看朋友,如果你那時候還在這里,我也順便給你準備晚飯吧。」
大哭和昏厥過後的清水玲子較之前冷靜了許多,听說我要走,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神情激動,然而我一句「給你準備晚飯」剎時間就把她眼角的淚給逼了出來。
「我……我等著你。我……我不會那麼快出院的,我頭還有些暈,胸也悶……醉……小慈,我等著你給我準備晚飯……」
我是逃回飛仙閣的。
趴在2502房間的大床上整整哭了半個小時以後,我去附近的超市買了新鮮食材,接著在酒店服務生微詫的眼光之中,在沈卿來的帝王套小私廚里開起小灶來——這帝王套里的小私廚,恐怕我是第一個用它正兒八經做飯的人。
傍晚時分,我拎著裝得滿滿的兩套便當盒回到w市第一醫院。在電梯里我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決定先去清水玲子所在的病房。
下午藤原進夫不冷不熱地給我打過電話,告訴我清水玲子從急救室出來了,卻執意要住院觀察一天。她的心思,藤原進夫自然也知道。
蕃茄炒蛋,清炒小白菜,冬瓜炖小排湯,我僅有的手藝就是這幾樣,清水玲子卻光看著就快熱淚盈眶了。這幾樣菜還是她做我媽媽的時候教我的。我下廚少,她也沒吃過兩回我做的飯菜。
我看不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淡淡地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合上病房門的時候听藤原進夫與她商量第二天出院的事,她似有些埋怨,堅持要多留院再觀察兩天。
我沒料到在同一天里,在沈卿來的病房內會第二次踫到顧書凝。
她依然坐在沈卿來病床的床尾,早上的一套粉色秋裝此刻換成了谷黃色的背心裙,長發披肩,發尾微卷,頭頂扣著一頂淺駝色的毛線蓓蕾帽。
病房里除了他們,我是第三個人。我不知道他們之前在聊些什麼,顧書凝的表情看著有些嚴肅。
「簡慈你來了。」
顧書凝淺淡地沖我打了個招呼,與午時街邊那個頤指氣使的她判若兩人。
沈卿來半靠在床頭,順著顧書凝的視線轉過頭,神色如常地沖我溫柔地開玩笑,
「你可算來了,我和我的胃都好想你。」
我輕輕一笑,將便當在小餐桌上一一拾掇開,
「抱歉,我臨時去看了個朋友,所以來晚了。」
沈卿來好奇,
「你朋友也在這里住院?」
「嗯。」
我沒再多說,端著盛好的飯菜來到沈卿來床邊,
「自己能吃麼?」
沈卿來視顧書凝不存在一般,惑人地撒嬌,
「能吃也要你喂……」
適才一直理直氣壯霸著床尾不動的顧書凝,此刻難得地泄露了些尷尬,拉拉裙擺從病床尾站起來,
「你吃飯吧,那我就先走了。」
沈卿來漂亮的眼楮再自然不過地從番茄雞蛋上滑往顧書凝方向,清淺有禮地微笑點頭道︰
「小風也應該快到了,你們去燭光晚餐吧,我這個病號就不霸著你了。」
顧書凝嘴角凝了凝,隨即揚起一抹明媚的弧,嗔笑道︰
「來哥哥真會指東打西,明明是自己要和簡慈二人世界,還偏偏要來奚落我和風!」
沈卿來微微一笑,捉住我的手腕輕輕往下一帶,我坐上床沿,他的胳膊順勢繞上我前腰,
「你也沒吃吧,我們一起。」
我還沒整明白這是哪一出,顧書凝已經風一般地從我身邊蕩了出去。
「醉兒……我餓了。」
沈卿來笑著皺起眉出聲,似乎不滿我的視線還留在顧書凝的背影上。
我將一小勺飯菜遞進沈卿來口里,狀若無意,
「顧書凝可真夠惦記你的,一天來兩次,比主治醫生還勤。沈臨風沒和她一起麼?」
沈卿來不緊不慢咽下飯菜,觀察我的臉,雙眼里有異樣的光彩閃動,
「你在吃她的醋?」
「哈?」
我一聲冷笑,手上失了準頭,這一勺飯塞得多了,直直地喂過去,將沈卿來噎得眉頭直皺。我低呼一聲,急得趕緊喂了他一口湯。
「有心事麼?」吞下湯,順過氣來的沈卿來盯著我的臉輕聲道︰「不願意跟我說?」
我自然是有心事,但他無法助我解開心結,我又何苦要徒增他的煩惱?我不得不承認,此刻我能想到的傾吐對象只有一個沈臨風。可是他,該是和顧書凝在一起吧……我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一心一意地喂沈卿來吃飯。他似乎也不願多生事端,很享受被我伺候的時光,一頓飯吃得要緊不慢,悠然自得。
二十分鐘後我提著空便當盒去了走廊盡頭的洗漱間。茶水間里沒人,我將便當盒丟進水池,挽起袖子準備清洗。
待我感覺到有人在我身後時,腰月復已經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緊緊地摟住,我嚇得尖叫,「啊」字剛出口就叫人扳過身子給堵住了嘴。
這男人的氣息我失了嗅覺大概也能辯得出——沈臨風,菲薄而溫熱的唇吸住我的,吻得類似于咬。
水龍頭沒關,水柱澆得瓷磚啦作響。我被沈臨風裹肩攬腰,重重地摁壓在水池對面的牆壁上,嘴被他吻得啦作響。
我此刻心里的欣慰與興奮大過適才不明就理的恐慌——這男人與我有感應。我想了他不到半個小時他居然就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還是用如此有存在感的方式出現。
我丹田里的氣都快被他吸完了,再吻下去我恐怕就要作尖臉猴腮狀,而在他面前,我向來顧及形象是否美好。
豁地一把,我用盡余力推開他,溜一下,順著牆矮了半截,喘著粗氣盯著他熾熱中帶有薄怒的雙眼。
——明明是他丫輕薄了我,他憑什麼還帶著怒?
我伸出一只手,虛弱地舉在他眼前晃了晃,夸大其辭地丑化他,
「你拿對斗雞眼瞪著我干什麼?!」
他一愣,眯起眼咬了咬唇,比外國大片里的反派男一號還性感。
「你自己一雙對眼看誰都斗雞。」
他陰著臉說完這句打擊報復的話,轉眼間又襲上來,一把將我抱起撂在我隔壁的置物台上。
我前後不沾,懼色盡現,雙膝被他趁亂分開。他整個人站在我雙腿間,雙臂固住我的腰與背,嘴唇又將我的咬住了。我給他咬得「哎喲」一聲發生肺腑的低叫,似乎叫他解了氣。
他松開口,鼻尖抵著我的,氣喘吁吁道︰
「我也還沒吃呢,你給我做,否則我就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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