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了然無聲,屋里被月光照的透亮,正中桌子上那一卷唯一的地圖顯得格外顯眼,桃絳雪一眼看過去,竟然挪不開目光。
鬼使神差的,她站起來,悄悄走到桌前。
算一算日子,離收徒大選開始的九月十五那一天,已經過去了七天,她卻還被困在這里,既不知道接下來還有多遠的路程,也不知道有其他同來參加的人怎樣了,有沒有人和她一樣迷了路?有沒有人已經到達了終點?
桃絳雪獨自被困在此處,每每思及這些事情就會心中焦慮,畢竟太華門五年才大開山門收徒一次,她在東華鎮等了整整兩年,才等來這一個機會,如果失敗,那就要等到五年之後。她心中自然是十二分的不願再等,但是一月之限的日期已經過去小半,再繼續在這里困下去,她只怕只能再等下一個五年了。
而眼前這一卷地圖卻能扭轉乾坤,她只要打開來看一看,就能知道通往太華的路線,而且,立刻就可以出發。
桃絳雪已經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將那卷地圖拿起來,然而當她的指尖正要踫觸到地圖的那一刻,卻又忽然頓住。
如果她就這樣看了這卷地圖,一走了之,那豈不是失信于人?她答應過老婆婆要幫她裝滿水缸,也承諾過不會偷看。
桃絳雪只覺得心中十分的矛盾,不知該怎樣才好,伸著一直手,卻又沒動,就那麼站在桌前。
心念百轉千回之間,忽然想起來參加太華大選臨行之時李夫子跟她說過的話——‘遵從本心,冷靜面對’。想來李夫子一定是知道在大選之中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有如此一說吧。
本心,自然是指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可是,她既想拿了地圖就此出發,又想完成同這位老婆婆的約定,這兩個,哪一個才是本心?
桃絳雪站在桌前,從明月東升一直到月上中天,反復的在心中思索。
本心即心內所想,那遵從本心,豈不是要隨心所欲?拿了地圖就此走人便是隨心所欲,難道這就是李夫子‘遵從本心’的含義?不,一定不是這樣,李夫子是道法高深的仙人,也是虛懷若谷的學士,必定不會這樣教她。而且她師父也說過,仙人嚴于克己,注重心境,隨心所欲不顧人情lun理一點兒也不像是仙家的作風。
李夫子口中所說的遵從本心,應當是無愧于心的意思,桃絳雪如是想。
如果她此時偷看地圖一走了之,以後就算入了太華門,心中也不會安心踏實,而且,如果這老婆婆將這件事告訴太華門的真人,太華門的真人還會收她入門嗎?
桃絳雪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門外的木桶,最終選擇了木桶。
接下來的幾天桃絳雪更加賣力的跑去提水,幾十里路來來回回,幾乎沒日沒夜,一直這麼持續到第十三日的早晨,打完水回來,累的快要趴下的時候,驚喜的發現水缸竟然滿了
桃絳雪不敢相信的扒在水缸邊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婦人笑眯眯的將那卷地圖遞到她手中她才回過神來,「姑娘,這些天真是多謝你了,既然水缸已經裝滿,這個就歸你了,拿著吧。」
桃絳雪將地圖接在手中,高興之情無從表達,趕緊將地圖打開來看了看,立即發現,這是張十分奇怪的地圖。
雖然地圖上繪制的是這間竹林小築到太華巨石的路線,但是卻只有一半,黑色墨汁描繪的路線從墨綠色的小竹屋為起點,彎彎繞繞的向著描摹著‘太華門’三個紅色大字的石頭延伸過去,在中途忽然斷掉,留下後半段一大片空白,更奇怪的是,墨線斷掉的地方繪有一條紅色的小魚。
「婆婆。」桃絳雪將地圖翻轉過來,「這副地圖為什麼只有一半呀?」
「這個我就不知道咯。」老婦人擺了擺手,將幾個饅頭包進紙包塞到桃絳雪手中,「拿著這個,快上路吧。」
雖然桃絳雪大部分時間都吃闢谷丹,但是老婆婆盛情難卻,她便接了過來,道了謝,趕緊出發。
出了竹林,順著地圖上的路線一直往東,走了近兩百里,穿過一道狹長的山谷,爬了兩壁懸崖,又過了幾道獨木雲梯,緊接著要從懸崖頂端下到谷底。
雖然這些對于已經練氣三層的桃絳雪來說都算不得什麼,但是也還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整整用了一天,才從那百余丈高的懸崖上下來。手壁上劃了好幾道口子不說,衣服也被叢生的荊棘割裂,鞋子也劃破了。
還好她已經學會了輕身術控物術這一些法術,要不然這一段路肯定過不來,桃絳雪心內慶幸,又有些同情那些沒有學會法術的凡人,他們該怎樣辦呢?或許他們與她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不然,這一路上怎麼會連一個人都遇不上?又或許,他們都早已經通過這段路,去往目的地了?
從藤蔓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撫了撫衣角,四下一看,眼前是一個空谷,一眼望去,除了一口小潭,幾株開到荼靡的紫薇花和零星幾朵小野菊,此外只剩四面絕壁。
桃絳雪將地圖拿出來仔細看了看,發現此處就是地圖上那半段路線的終點了。
既然地圖上在此處繪了一條魚,自然是有所指,桃絳雪卷起地圖,向著唯一可能與‘魚’有關的水潭走過去。
水潭三丈見方,不大不小,一池碧水不深不淺,面上墜著一些紫薇落蕊倒映谷頂一方藍天,明鏡清幽。不過桃絳雪此時絲毫沒有賞景的心情,圍著水潭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也沒有發現地圖上畫的紅色小魚,倒是在一叢紫薇花叢下發現了一根細竹的釣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