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里還算繁榮。
想到這個詞的時候,桃絳雪心中掠過一絲怪異。
這座建造在沙漠之中的小城,里面街道寬闊,房屋建築和塔莫城大同小異,都是用黃沙和泥土累建起來,十分低矮,但也有不少高宅大院,酒家商鋪。比較奇怪的是,街道的兩邊,有幾棟重樓樣式的酒樓,斗拱飛檐,儼然是一派中州風格。這樣幾棟酒樓建造在一眾黃土房屋中,十分的不協調。
此時傍晚剛過,酒樓里燈火通明,喝酒賭錢的呼喝之聲,站在城門之外都能听見。
桃絳雪本是打算進城去打听一些關于北漠的情報,但是把這景象一看,卻有些猶豫。
要知道,數十萬里之遙,對于凌雲門那兩位結丹長老來說,都是日夜兼程,飛行了兩月有余。這其間的距離,對于凡人來說,那得需要走多久?或許十年?或許數十年?這里距離中州如此遙遠,怎麼會有中州風格的建築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是出現在這樣一座孤立在沙漠之中的小城鎮里。
想了又想,桃絳雪還是決定入城一探。
一來,自己此時有藏靈丹在身,靈力掩藏,跟凡人沒有什麼區別。二是因為,自己對此地真的是一無所知,不先確定個方向位置,這樣四處亂跑,不僅消耗體力,而且危險。
趁著暮色,桃絳雪進了無名小城。
或許此時正是吃完飯的時候,小城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大多穿著破爛,有的趕著雞,有的牽著羊,在街上快步行走,似乎是一些富貴人家家里的下人。
他們看到桃絳雪,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遠遠走開。
桃絳雪覺得這些人眼神有些奇怪,但是見這些確確實實都是凡人,她便稍稍放了心。
雖然她修為低下,但是畢竟是練氣中期,與凡人還是有天壤之別的,這一城的凡人加起來,也不能將她怎樣。
穿過街道,她來到一家酒樓門前。
紅漆大門敞開著,酒樓正廳里的大木桌旁圍了滿滿一圈人,似是在賭錢,叫喝聲此起彼伏,喧鬧不已。這一大桌子人的周圍,擺著十來張方桌,零星有幾個人在吃飯,而大廳一側的櫃台後邊,店老板正叼著一只雞腿,翻看一本賬簿。
這家酒樓亦沒有名字,桃絳雪抬頭看了看光溜溜的門梁,舉步走了進去。
剛剛踏進大廳,酒樓的老板已經看到了她。
店老板看到她的時候,目光里瞬間閃過一絲驚異,他將桃絳雪從頭到腳的掃了眼,將手中的雞腿往台子上一擱,從櫃台後邊繞了出來。
「姑娘。」他滿臉堆笑,一臉的橫肉將眼楮擠成兩條縫,「你吃飯還是住店?」
他話音剛剛落下,大廳里忽然安靜下來,那些吃飯的,賭錢的,一下子全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桃絳雪掃了眼,看到這些人全都面露奇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她原本是想說只是打听一些事情,但是將這境況一看,她改了主意,說道︰「我想住店。」
「好咧」店老板點頭,抬起一只手,伸出三根指頭,「一間房,三顆靈珠。」
這里的凡人竟是用靈珠做貨幣的?桃絳雪心中微驚,略有疑惑的掃了正廳里的眾人一眼。這些人都緊緊的盯著她,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那些眼神中,有一種暗耐不住的興奮和蠢蠢欲動。
她心念一轉,從袖子里取了三顆靈珠,放到店老板手中。
看到靈珠,店老板的臉色明顯一變,不過轉瞬又恢復原狀,露出一副比剛才還燦爛的笑容,帶了絲諂媚,「原來是位仙子。樓上請」
‘原來’?桃絳雪眉梢微抬,又掃了周圍一眼,瞧見那些人相互對了個眼神,然後開始繼續賭錢,不再往這邊看。
店老板揮手喚了個小二來,吩咐道︰「帶這位仙子去最好的房間,趕緊的」
「哎」店小二應了聲,對著桃絳雪點頭哈腰道︰「仙子樓上請。」
桃絳雪跟著店小二走上樓梯,明顯感覺到身後有幾道目光直直的黏在自己身上。
上了樓,店小二將桃絳雪帶到一間客房前,打開房門,「就是這間了仙子。這間房是我們這兒最好的房間,絕對干淨整潔,您大可放心住下您先歇著,小的這就去給您端水……仙子?」
還沒待他說完話,就被桃絳雪一把推進屋里。
店小二被嚇了一跳,踉蹌了兩步,轉頭看到他帶上來的這位仙子反手關上門,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柄長劍來。
他頓時大驚失色,兩腿一抖,張開嘴就準備叫。
「不許叫。」桃絳雪將劍架到他脖子上。
一聲驚叫被硬生生的卡住,店小二愣直了眼,「是……是,仙子別……別殺我,我我我什麼也沒……」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了,就不殺你。」桃絳雪用劍尖抵住他的脖子,淡淡道︰「否則的話……」
店小二嚇得渾身發抖,站立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合手作揖道︰「您您請問……我我我絕對老實,絕對……」
「我問你,外面那些人想干什麼?」
「外面……」店小二稍稍猶豫了一下,眼珠子在桃絳雪臉上和劍上來回看了好幾遍,才道︰「他們想……打劫……你,如果你是凡人的話……就把你當賣到……賣到南邊的大狄國做……做奴隸。」
果然,那店老板說的三顆靈珠,只是用來試探她到底是凡人還是修士的暗語。桃絳雪眼珠一轉,又問︰「那如果我是修士呢?」
「修,修士的話,就……就請凌雲門的執事來,來處理。」
這里竟是凌雲門的屬地?桃絳雪心中一凜,「去哪兒請?」
「就,就在我們城里……這會兒老板肯定去了……馬上就會來……」
桃絳雪皺起眉,站到門邊,拉開一條門縫往外面看了看。
樓下的大門口果然已經走進幾個人來。
走最前面的正是那個店老板,他一邊走,一邊不時回頭對身後的人說著什麼。他後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才瘦小,面色蠟黃,身上帶著一股靈力,從那強弱來看,大概在練氣四五層的樣子。
兩人走進大廳,大廳里的人全都安靜下來,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
店老板往樓上指了指,那個有修為的中年人便上了樓來。
桃絳雪看了那人一眼,略一思慮,收起劍,將店小二往門口一推,「出去。」
「哎……哎」店小二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
他剛剛跑出去,那個有五層修為的凌雲門執事便已經出現在桃絳雪的門口。
這位執事將桃絳雪一看,見她身無靈氣,眼里閃過絲訝異。
一般情況下,修士眼中的身無靈氣之人,若不是凡人,就是修為高強,斂神之術修煉到一定火候的高階修士。但眼前這為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穿著一身十分具有鄉土氣息的粗布麻衣,頭發隨意束著,雖然神形氣度與一般人不同,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高階修士。
但是,畢竟她身上帶有靈珠,就算沒有靈氣,也必定跟修士有所關聯,所以這位執事雖然目露輕視之意,但還是朝著桃絳雪拱了拱手,道︰「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是該稱呼道友還是……」
桃絳雪根本沒等他把話說完,抽出一張冰箭術的符就扔了過去。
這位執事大驚,連忙放出一個冰盾術來抵擋。
撐著他放法的空擋,桃絳雪掏出幾面陣旗,揮手間就在屋子里布下了一個迷蹤陣。
見到這陣勢,這位執事臉上已然露出幾分慌亂。原來這姑娘當真是一位修士,而且,單看這布陣的速度,就知道不可小覷。他心中大叫不好,伸手就往自己腰間的乾坤袋探去。
桃絳雪捏出一個凝劍訣,手臂輕揮,一柄紫晶細劍從她指尖飛出,直直的刺入那人探向乾坤袋的手臂。
細劍透臂而過,化作瑩光消散,鮮血頓時涌出,那位執事‘啊’的痛呼一聲,下意識的捏住自己的手臂。
桃絳雪一步上前,將他的乾坤袋扯了下來。
隨後,桃絳雪不再管他,自顧自的坐到椅子上,打開他的乾坤袋,將里面的傳訊符一一取出來,用火球術焚毀。
這位執事痛的蹲在地上,余光瞥見桃絳雪的所為,心中大駭,連忙忍痛道︰「這位道友……別,別殺我,有話好說。我只是听說有修士到了我們城里,在城里落腳,我怕那些凡人照顧不周,所以特地趕來,趕來,趕來看看道友有何需要幫忙效勞之處。」
桃絳雪將傳訊符燒完,淡淡道︰「勞你費心了。」
這位執事呵呵一笑︰「我實在沒有惡意,不知道友為何,為何要如此這般?」
這在外面‘招待’外來真人的凌雲門執事果然和內門那些粗人不同,說話行事都要得體一些。桃絳雪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向這位道友打听一些事情。」
「呵呵,打听事情當然沒問題,只是道友這打听的方式,未免有一些,太過……」這位執事仍是笑著,不過見桃絳雪並沒有殺他之意,底氣便硬朗了些,「此處本是鐘山凌雲門的屬地,我是凌雲門中的執事,專門負責接待經過此處的修士,為他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道友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動手,只怕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