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亮李家大郎二郎就起了身,兄弟倆同心協力地在菜園子里忙活著。
黃瓜、茄瓜、白菜、大蔥各摘了些,尤其黃瓜摘得多,那會兒下種的時候黃瓜就種得多些。其余還收了些韭菜、蘿卜和南瓜,因為南瓜個頭大,重量也足,賣不了幾個錢,所以收得不多。
收拾了兩大籮筐擱在前院,李大郎撩起脖子上搭的汗巾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李二郎道︰「大柳說是在咱家門口會聚的吧?」
李二郎理著裝菜的籮筐子,把有些搖搖欲墜要露出來的大蔥塞了回去,一邊回答他哥道︰「是啊,大柳租了李大柱的騾車,咱們兩家一起去集市。」
李大郎皺了皺眉頭,「怎麼租他家的騾車?你跟大柳說說,平日里少跟李大柱打交道。」
「知道大哥,大柳也瞧不上李大柱,不過就是租下他家的騾車,也沒多大關系。」
李大柱就是李家村里把女兒送去給鎮上李員外做妾的那個賴皮,好吃懶做,靠著賣女兒的錢過著日子。他家那騾車還是當初李員外納他女兒時賞給李大柱的,李大柱見天兒地趕著騾子出來炫耀,直夸李員外出手大方雲雲。李大郎很見不得他貪吃好賭沒點兒人樣,因為覺得這人有時候看上去跟李厚仲沒戒賭前差不離。
正說著,關文卻是穿著短打衫子出來,看見兄弟倆遂問道︰「斐子,丘子,趕集去?」
「噯,文哥你起來了?」
昨兒這三人相處地不錯,論起歲數來關文比李家大郎李斐都要大些,得人叫「大舅哥」有些別扭,便把稱呼都給換了,顯得親近不少。李大郎指了指地上擱著的菜筐子,「運氣好的話這些菜能賣光,然後捎點兒鹽和醋回來,今兒這趟去就算沒白去。」
關文笑道︰「農家菜新鮮,鎮上大戶都貪吃個新鮮。」
「可不是,還有些飯館啥的,也會收了這些去。」
「我看岳父編了不少簸箕,拿去賣也使得。」
「今兒就算了,事兒還有些多,等下次攢地差不多了再拿去。妹妹倒是提起過,說是拿到雜貨鋪去寄賣要好一些,全部賣給雜貨鋪的話,那掌櫃的容易壓價。」
李大郎搔搔頭,伸頭往西屋那邊望了望,「妹妹都還沒起,你也再去睡會兒。」
「她也醒了,你們去菜園子的時候就去灶間幫忙了。」
關文上前抬了抬籮筐,饒是他力氣大也覺得這實在是有些分量。李大郎笑道︰「這一筐子有個幾十斤重,可當心閃著腰。」
關文笑了笑,「你多注意下才是真的,不過滿滿當當地去,回來的時候這一筐子可就空空的了,也累不著。」
李大郎哈哈大笑,李二郎說道︰「姐夫這話說到大哥心里去了,要真能都賣個干干淨淨的,可是讓人樂得找不著北的事兒」
說話間張氏已經將做好的饃饃端了出來,李欣在後面端了兩碗昨兒剩的菜湯。李大郎道︰「妹妹回門還讓你辛苦,你大嫂可真是不懂事。」
「大哥說哪兒話,我要去幫忙大嫂還能趕我不成?」
說得張氏笑道︰「我巴不得你來幫我呢,哪還能趕你?就怕我做的饃饃你大哥不愛吃,念著你的手藝又不敢讓你為他忙活。」
在家的時候劉氏一般都會拘著李欣不讓她太辛苦操勞,所以即使全家都喜歡吃李欣做的菜,她做菜的時候也並不算多。
李大郎呵呵笑了聲,幾口咬了饃吃了,囫圇地吞了湯,抹了下嘴巴子道︰「好了,你們也吃去吧,光看著我們吃多不好。」
「等你們走了我們再吃,爹和娘還沒起呢。」
李欣接過兄弟倆的碗,又細細囑咐道︰「看著時間回來,別誤了午飯。」
「噯。」兄弟倆都答應下來。
沒過多會兒,就看到大柳駕著一輛騾車過來了,騾子噠噠噠地跑得輕快,後面車輪子上不過搭了個木板子,大柳坐在前頭,上面還放著兩筐蔬菜。見到李家兄弟,大柳招了招手停下騾車,跳下車來喊道︰「斐子哥,丘子,你倆收拾好了沒?」
「收拾好了」
李大郎朗聲回道,和李二郎合抬了一筐菜去,關文隨後自己抬了一筐跟上。
大柳讓開位置待三人把菜筐子放好,這才笑著對關文道︰「欣妹子和關大哥回門兒呢?」
關文對大柳沒多少印象,只能含糊應道︰「噯。」
「這是大柳,阿文可能不認識。」李欣出來笑著引薦二人認識,對關文道︰「柳大嫂子跟我從小玩兒到大,關系挺好的,都是咱們李家村兒的。
李大郎補充道︰「你倆成親的時候他們都來了的,那會兒人多,你可能沒注意。」
關文趕緊跟大柳打招呼,笑道︰「柳兄弟。」
「文哥見笑了,下回咱有空再聚聚。」大柳爽朗地一笑,「欣妹子,文哥,今兒趕集得壓著時間去,就不跟你們絮叨了,下回聊啊」
關文點頭笑道︰「好,有空聚聚。」
「大柳哥一路小心。」
「噯。」
李家兄弟坐上大柳的騾車去鎮上了,李厚仲夫妻倆隨後也起了身,李銘也起了床,一家人吃了早飯歇著,李銘收拾妥當後乖巧地坐在堂屋凳子上,听李欣跟他說話。
今兒趕集,私塾那邊李銘因為李欣回門而特意請了一天的假。李銘很高興能這般陪著姐姐說話,聚精會神堪比在學堂上听先生講課來得認真。
李欣正在跟李銘講準備童生試的事情,她雖然對古代科舉了解地不多,但考試的經驗可是不少,說得是頭頭是道,把李銘也給唬地越發瞪大眼楮。
姐弟倆正說得興起,屋外響起一個男聲,聲如洪鐘的,「老2老2在家吧」
李欣和李銘對視一眼,出門一看,姐弟倆不約而同地都皺了眉頭。
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厚仲的老大哥,最近想要李厚仲承擔下李岳氏金絲楠木棺材的李厚伯。
「大伯咋來了,怎麼都不提前打個招呼。」
李銘反應快,家里大哥二哥都出去了,他少不得要出來應酬。給李欣使了個眼色,李銘便笑著迎了上去。
這時候劉氏在後院那小溪邊兒洗衣裳,張氏忙著給小兜臉上被蜂子蟄的地方抹尿,江氏還在睡著沒醒。
李厚仲倒是和關文在豬圈里忙活著清掃豬糞,听到他大哥的聲音,忙慌慌地就跑了出來。
關文跟在後邊,和李欣打了個照面。
李欣小聲道︰「我去跟娘說一聲,你總歸也是晚輩,去跟大伯打個招呼。」
對于李欣以前的事兒關文听說過一些,李欣對她大伯三叔無感他也知道,遂應了聲跟了上去。
李厚伯跟李厚仲長得有三分相像,不過到底年歲要大些,大孫子都已經快十歲了,他自然顯得更老些。額頭上皺巴巴的,整張臉干得很,但是看上去還是白白胖胖渾圓渾圓的,比起李厚仲的精瘦來顯得富態許多。
關文喊了聲大伯,李老大上下打量關文一番,手戳了戳自己的臉蛋子,「佷女婿這疤看著挺人的,抹點兒藥膏能給祛祛。」
關文淡淡地應了聲,李厚仲道︰「昨兒欣丫頭跟她當家的回門來著。大哥這時候咋來了?」
「還能啥事兒?前兒讓銀子去跟你說事兒,昨兒又讓金子請你家去,你都拖著不應不理的。這回大哥我親自上門,看你還敢拖拖沓沓說不出個準話兒來不。」
李厚伯哼哼兩聲,直走進李家堂屋,撢了撢身上的灰,漫不經心地坐在正位挺起腰,似是隨意地問道︰「昨兒听金子回來說,你家的事兒還得全家商量了才能應啊?好似都是你媳婦兒做主似的。」
李厚仲不知如何回他大哥,只能含糊地「啊」了一句。
李厚伯拍了兩下桌子,哼唧道︰「老2,不是哥哥說你,你一大老爺們兒怎麼能被一婦人拿捏在手里邊兒?當家的還不能自己拿主意?弟妹反了不成?」
這話說得有點重,李厚仲忙回道︰「也不是……斐子和丘子都大了,啥事兒大家都得打個商量……」
「哼你做爹的說啥,那兩崽子能不听你話?被媳婦兒欺壓著也就算了,你還要被倆兒子騎在頭上?」李厚伯怒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李厚仲在他大哥面前一向硬氣不起來,諾諾地含糊著。規矩地站在李厚仲身後的李銘眼中微光閃了閃,嘴角有些僵硬地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