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用著急,這大熱天的喝杯茶又怎麼啦?先生怕我要收你錢吧,不用擔心,我們這里品茶都是不用花錢的。只是我看先生容貌不俗,一看就是見過世面頗有見識的人,最近小店剛到了一款新茶,據說很好,我卻拿不定,正好請先生幫忙評判評判,先生就不要客氣了呢。」
崔如眉的話不僅得體,而且幫著男人下了台階,熱情又不強迫,再加上幾句毫不露痕跡的夸獎,讓男人覺得,他不是在憑白無故地喝別人的茶,而是在幫人家的忙,幫忙于人于己都是好事,怎會介意呢?不禁心情放松,興致勃勃,也不再拘謹,便放下包,坐到了茶桌的凳子上。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女士好眼光,我喜歡茶,能夠喝到你們這里的新茶,那是我的福氣了……」
「先生客氣了,您能夠坐到我們這里喝杯茶,那是我們小店的榮幸。敢問先生貴姓?」崔如眉趁水燒著的當兒,坐下邊擺茶具邊禮貌地問道。
「呵呵,免貴姓張,免貴姓張。」
崔如眉一听,知道這人還是有些水平的,回答的時候很自然地帶著「免」字,看來自己剛才猜的沒錯。
「唉呀,你們這個位置挺好的,但是以前倒沒有怎麼注意這里有個茶店。」男人說著,抬起頭來四面環顧店里的擺設。
「咱的小店剛開張不久,名氣還未出去,先生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今天請先生嘗嘗新到的茶,如果覺得好的話,歡迎以後常來」
「好好好……」男人客氣地回答道,心情頗為放松。
崔如眉不再多說,專注地泡茶。
她拿出來的是一款本地很有名的綠茶,有個好听的名字叫「綠珠」。那「綠珠」茶樹生長在常年雲霧迷蒙的山上,生態好,無污染,是遠近聞名的有機綠茶。以前傳說有位很有名的詩人品了這茶後,還寫了幾句流傳至今的詩來,「綠珠」前些年還得了茶博會的金獎。
後來,做「綠珠」茶的人又到浙江去學了手工制作龍井茶的功夫,回來後如法炮制,仿龍井工藝制成了葉型極好看的扁平茶,聞之泡之喝之倒與那真正的龍井茶無二了,只是名氣沒有龍井那樣大,所以銷量一直並不太大。
今天崔如眉泡的茶是這種茶里最好的一款茶,均是用明前一芽一葉手工精心炒制揉搓而成。
崔如眉拿來兩個青花的蓋碗放到桌上。
「你用蓋碗喝茶?」男人有些驚異。
「是啊,」崔如眉將開水沖入蓋碗,又倒掉,「我一直以為,中國的蓋碗是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既可拂去茶沫茶渣,喝起來又顯得優雅端莊,好茶配好器,喝這麼好的茶,用玻璃杯泡,雖然可以賞形,但是總覺得不太相宜,還是用這青花蓋碗泡來喝起最有感覺。」
「啊,想不到女士年紀不大,卻懂得頗深,好馬配好鞍,好茶配好器,說得極好」
崔如眉將燒好的水略晾了一會兒,差不多八十多度的時候,這才將水小心地沖入碗內。
茶葉先是滿碗里翻滾,水沉靜後浮到表面,呈貪婪吸吮水汁狀,仿佛有「滋滋」之聲,很快,其葉微張,一旗一槍初顯,有喝足水份者一頭朝下,「倏」得往碗底一扎,如魚兒躍入潭底一般,其後一粒粒緊跟,杯子里頓時活力四起,熱鬧非凡。
男人和崔如眉都仔細地看碗里的變化,然後端起茶碗品嘗。
崔如眉用三指緊拿碗蓋,無名指輕靠,小指翹成蘭狀,用蓋輕輕拂去茶沫,將杯里的熱鬧蓋住,輕吮一口。然後放下蓋碗,輕聲問男人道︰「先生覺得如何?」
男人閉眼享受,面帶極舒暢的神情,點點頭說︰「先澀,後微苦,回味,似有甜味,果然好茶」
一泡畢,崔如眉又泡第二泡。此時沖入開水,茶水綠中帶黃,如綠玉盛于碗中,碗底已略沉靜下來,茶葉旗槍根根朝上,望之,狀如森林,端起碗來,茶水輕搖,茶葉亦輕搖,一葉一風景,如風擺柳;又似海底珊瑚,偶有茶葉調皮穿過,似魚穿梭,風情萬種。飲之,味道正好。
男人邊飲邊搖頭,但那搖頭是覺得不可思議之意︰
「啊,真是沒想到,還能在這里喝到這樣好的茶女士泡茶的手藝更是一絕,一點兒都沒有辜負了這極品「綠珠」呢。」
「謝謝夸獎。」崔如眉並不推辭男人的贊美,一直顯得自然坦然,落落大方。
第三泡,茶葉有立有倒,倒者,已飽吸茶水,不勝茶意而醉;未倒者,正在醞釀,搖搖欲墜。再看茶色,漸淡。飲之,茶味亦淡。
三泡已完,崔如眉見好便收,拿了蓋碗,小心地將茶水倒在了桌子下隱蔽處的茶簍里去了。
「這茶,只能喝三次,再喝就沒有茶意了。先生要不要再來一碗?」
崔如眉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自然流暢又不做作,看得男人目瞪口呆,連忙說︰
「好好好,不來了不來了,此一碗茶已足夠讓我回味半天的了唉呀,沒想到你們這店子看著不咋樣,做茶卻這樣專業,真是難得。今天一喝,才知道以前買的那些茶都不算什麼好茶了,真是意外的發現呢。」
一听這話,崔如眉知道有戲了,忙接上話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先生應該在某個機關單位上班吧?」
「是是是,女士真好眼力,連這都看得出來。」男人更加驚異。
「沒什麼,看先生的穿著打扮一眼便有七八分了,再與先生喝了這一通茶,更是堅定了內心的猜測。不瞞先生說,我們這店里既有適合領導品嘗和待客的好茶,也有適合單位會議接待普通的茶,可以保證品質絕對沒問題,先生如果不忙的話,要不要看看?」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說︰
「還有半個小時會議才開始,時間還充足。辦公室的人開始通知兩點鐘開會,走到半途又說通知錯了,會議…鐘才開始,我不想又回去,就在這附近轉悠等會開始。不過雖然是辦公室的人錯了,卻錯出這樣一段美妙的時光來,讓我品嘗到了這樣好的茶行,反正時間還有一會兒,你拿來我看看」
哦,這下崔如眉終于解開了心中的疑問,原來男人這時到這里來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說錯出一段美妙,我卻更但願能夠錯出一次生意來。
崔如眉邊想邊去將各種檔次的茶葉拿出了一些來,放在茶桌上,一一泡開,讓男人品嘗感受。
崔如眉不厭其煩,耐心細致一一介紹,男人本來懂茶,和她交談甚歡。
「單位現在對采購管理得甚嚴,一般不能用現金采購,大宗采購都是財會室轉帳過去,你們這店小,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銀行帳號可以用來轉帳?另外,你們怎麼在操作……這個,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