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六 扶不起的西貝貨(上)

作者 ︰ 秦開心

夏飛穿戴的很簡單,一身婢女的衣裳,連發髻也不梳,直接把頭發編個辮子綁上就是了,因此,曹氏三兩下就把她打理好了。然後,曹氏就收斂了脾氣,耐著性子過去好言安撫了越桃,這才喚了玉芝、玉蕊進來擺上早膳。

玉芝、玉蕊都是十六七歲的模樣,想來服侍人也有些年頭了,手腳利落嫻熟,態度恭敬謹慎,凡事皆有規矩,但曹氏對她們倆依舊沒有好臉色,就連越桃都知道,這兩人在她們身邊,必然會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隨時上報。只是越桃這會兒假扮了大長公主,總不好再做使喚丫鬟的活兒了,曹氏更不可能容夏飛去服侍越桃,她自己又分身乏術,這才不得不留下玉芝、玉蕊。

趁著越桃用膳,夏飛獨自出了屋子。她若在越桃眼前杵著,越桃完全是坐如針氈。夏飛之前給越桃遞了一盞茶,越桃端起時,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把滾燙的茶湯潑出了大半,險些燙著還立在她身旁的夏飛。玉芝玉蕊眼底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驚詫,夏飛無奈,只得連忙尋了由頭告退,端著之前梳洗用過的銅盆避了出來。

屋外的院子不大,簡潔干淨,只擺了幾盆冬日常綠的植物略作點綴,此外再無其他,一眼就能望見正前方側旁的影壁。院子東西兩邊各有廂房,只是現在都空著,下人們住在院子的後罩房中。昨日進來時,夏飛幾乎數不清邁過了幾個門檻,繞過了幾個彎彎,才到達這個院子。望著高聳的院牆,夏飛不禁想著,那個來無蹤去無影的家伙,能進到這里來嗎?

只是就算他能進來,怕也是尋著不知所蹤的夏重懋去了,夏飛無奈的聳了聳肩,人之常情,她也沒有什麼可埋怨的,倒是想法子打听一下夏重懋的情況,最好找個機會見上一見,沒準還能踫上些「意外」;當然,還要想法子和夏重懋串一下口供,以免露了馬腳什麼的,只是,想到那孩子才六歲,夏飛挺頭疼的。

帶著一肚子的矛盾,夏飛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她把水潑在角落擱下銅盆,便往影壁走去。這個院里雖還有些僕婦,但大都是當地人,做著灑掃上的粗活兒,只怕連夏飛等人的身份,都一概不知,更別提夏重懋的消息了。

影壁後面的院門並未緊鎖,半遮半掩的開了半扇,夏飛抬眼望去,能看見門外筆挺的站著不少一身戎裝、面色森冷的兵士。夏飛在門內張望,他們不予理會,但夏飛剛想邁過門檻,就被攔了下來。

夏飛也明白,就算她扮成了丫鬟婢女,依然是帶著大長公主的烙印,不可能來去自如,而且只怕這個院里的的下人不僅是她,大都出不了了這個院門。夏飛退而求其次,就想嘗試打探一下夏重懋的消息,或者假借大長公主之名,要求見一見薛德開。

束手就擒後,對方給予了大長公主幾分體面,隨身的行囊並沒有被收繳,因而曹氏保留了大量大長公主價值不菲的衣飾,還存有不少散碎的金銀。夏飛這會兒早有準備,取下腰側的荷包,笑眯眯的遞給門前的守衛︰「這位大哥,天寒地凍的還要值守可真是辛苦了,這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兒心意,請諸位大哥換了班後去喝杯熱茶。」

兵士冷臉正想推拒,可是觸踫到沉甸甸的荷包就感覺到了分量,遲疑了片刻。這時另一兵士輕微的干咳了一聲,眼神往外瞥了瞥,那正要接銀子的兵士猛一把推開了夏飛,不再搭理她了。

被推了個踉蹌的夏飛皺眉,順著兵士的視線望去,只見外面院牆間夾道的盡頭,行來一個全身披掛甲冑的身影,從兜鍪到膝裙,從頓項到護腕,渾身上下覆蓋著散發森冷寒光的鐵甲,把那人圍裹的宛如鐵人一般。那人頭戴的兜鍪前沿極低,加上頸部的頓項圍攏,擋住了大半面孔,瞧不清容貌,只能看見兜鍪上的紅纓與猩紅的披風一起擺動著。他的身量遠高于薛德開,當他的身影出現在夾道中時,連夏飛都感覺到,氣氛更加肅穆了,空氣為之一滯,值守的兵士個個身板筆直,目不斜視,壓抑的氛圍甚至感染到了夏飛,使得她不由後退了半步;不過,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露怯,她用特鄙夷的口吻,不屑的在心里念叨了兩字︰騷包。

「咦,妹妹怎麼在這里怪不得我把整個院子找遍了都不見妹妹。」

全副的心神都被那人吸引過去了,夏飛沒有留意到後面來人,忽然听聞耳畔響起的說話聲,微微驚了驚,回頭一看,原來是玉蕊。玉蕊比玉芝年齡略小,性子也更活潑些,見夏飛年紀小,便親熱的喊起了妹妹來。

「好妹妹,快別杵這兒了,這些兵士一張冷臉都能凍死人了翁主正找你,妹妹快去吧。」

「殿下」這個敬稱,是大長公主的兄長即位後,對她的加恩,按禮制來說,「殿下」只能用于太後、皇後與太子,如今改朝換代自然不可能繼續沿用,不知又出于什麼考慮,前來服侍的下人口稱「翁主」而非「公主」。正好曹氏對著越桃很難喊出「殿下」或者「公主」,也就順勢跟著她們一同這麼稱呼了。

夏飛在听到玉蕊聲音的那一刻,已換上了與年齡相符的天真模樣,這時笑著應下了,並謝過玉蕊,便要回去。只是,剛走了一步,稍微頓了頓,又猶豫的向玉蕊試問了一句︰「那人是誰?」

玉蕊見夏飛眼神示意夾道的方向,她順著張望了一眼,由于那人距離她們還較遠,玉蕊也只能依稀看到個輪廓,可下一刻,她二話沒說,拽著夏飛就走。

「好妹妹,你可嚇死我了那是指揮使大人這里沒一個人不怕他的,幸好他還遠著,否則你若在這兒給他瞧見了,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玉蕊縮著脖子三兩步便拉著夏飛繞過了影壁回到院里,這才吐了吐舌頭,嘆了一聲「好險」

夏飛還想再問,玉蕊卻一臉別扭與畏縮,搖著頭怎麼都不肯多說這個「指揮使大人」了。

走到正屋前,玉蕊沒有繼續跟著夏飛進去。

「妹妹真是個有福氣的,能跟著翁主這般和善大方的主子;之前翁主賞給奴婢們好些吃食,玉芝姐姐肯定已經先吃上了,我若再不去就只有挑剩下的了翁主特意交代過,尋了你以後便不用進去復命了。妹妹快去吧,翁主待你真是頂好的,朝夕不願離你片刻,還留了很多好吃的給你呢趕明兒得空了,可要請妹妹指點些服侍翁主的竅門。」

夏飛笑道︰「哪里有什麼竅門,不過是翁主年歲與我相近,嬤嬤又是個嚴肅的,所以這個把月來只能讓我陪著耍了;換做以前,我這樣笨手笨腳的,哪能入了翁主的眼;待姐姐們與翁主處的久了,熟絡了,定然比我更能討了翁主的喜歡」

客套了兩句,與玉蕊道了別,夏飛便挑起簾子進了屋。這時,正巧曹氏從東次間走出,一見夏飛就連忙迎了上去。原本留在次間的越桃也听到了動靜,忙不迭的跑了出來,撲倒地上磕頭謝罪了起來。

「這是干什麼呢,好端端的又跪又哭的,仔細外頭人听著」對于越桃的性子,夏飛頭疼的都有些麻木了。

只是,有曹氏在邊上橫眉冷對的盯著,越桃哪敢就這麼起來,依舊跪著抽泣︰「殿下,奴婢有罪,奴婢千不該萬不該把茶水潑到你的身上,奴婢再也不敢了請殿下饒了奴婢……請、請殿下責罰奴婢……」

听著越桃的請罪,看到曹氏的神情,夏飛哪里還不明白,這一幕的結癥,歸咎到底還是在曹氏身上。在曹氏心里,大長公主是完全不容褻瀆的存在,因此,當她目睹著越桃鳩佔鵲巢,以大長公主的名號,享用著大長公主的待遇,胸中滯納的怨氣不斷堆積,或許還有極可能下意識聯想到霸佔了夏家江山的周元望,新仇舊恨加上無法排遣宣泄的憤懣,越桃便成了唯一的出氣筒了,只要有一丁點兒小錯,便被無窮的放大了。

夏飛有些無奈,正在組織言語打算先寬慰曹氏,再安撫越桃,卻听到屋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微弱腳步聲,她連忙蹲下了身子想要拽起越桃︰「別哭了,快起來嬤嬤,有人來了」

可是曹氏與越桃哪有夏飛這般的耳力,來人又定是穿著軟底繡鞋的女子,要不是夏飛時刻警惕,也不容易察覺。

「殿下,奴婢之前已經吩咐玉芝、玉蕊下去用飯了,並趕開了其他下人,不許他們靠近打擾,這會子應該不會有人過來……」曹氏不想輕易的放過越桃,雖然不敢違抗主子的吩咐,但還是月兌口而出解釋了一句,只是,她話音未落,門簾就被挑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咦?」進來的玉芝顯然沒料到屋內三人一股腦的都堆在了寬敞的正堂里,眼下可是冬季,雖南方並不下雪,但此處位于山區,也是極為陰寒的,次間、梢間較狹窄些,都生了暖爐與火盆子,可比回蕩著穿堂風的明間正堂要舒適的多了。

正被夏飛拉扯的越桃,忽見有人進來,更是慌了神,兩腿一軟,不僅沒能站起身來,反倒拖累著夏飛一個踉蹌,與越桃一塊兒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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