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二十二 無妄之災

作者 ︰ 秦開心

哭鬧的疲倦了的越桃,原本在玉蕊懷中已昏昏欲睡,听聞這個響動,她竟然動作比誰都快,第一個起身往車廂的入口處撲去。夏飛連忙伸手去抓,卻只抓了一個空。好在車門已落了門閂,黑暗中越桃一時無法打開車門,只能使勁的把門推的「吱嘎」作響,嘴里含糊不清的喋喋不休著。

知道有人要對夏重懋與大長公主下殺手,夏飛更多了一份謹慎小心,她正想上前阻止,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靠近了越桃,便是從窗邊離開後就守在門邊的玉芝。

「翁主且慢馬車內絕對安全韓大人親口吩咐過,讓奴婢等保護翁主周全翁主切不可魯莽行事」

玉芝語氣很是篤定,夏飛不由也信了幾分,畢竟外頭的那一聲來的蹊蹺,過後雖還在不斷使勁的拍門,卻不再喊話了,而韓晟寧的手段夏飛也見識了一二,先前大好的局面轉眼就要棄馬車逃跑,著實不像韓晟寧的作風。此刻,外面的交戰依舊激烈,兵刃不斷刮擦撞擊著馬車表面,夏飛也不敢貿然開窗打量,略微斟酌後,決定暫且相信玉芝。

只是,越桃卻早已沒有理智分辨這些,雖然玉芝費勁的抱住了她,但她還是不斷的掙扎著,在車門上拍打抓撓。夏飛因看見玉蕊也已循聲靠了過去,車內再寬敞車門附近也已被擠滿了,她就沒有再上去添亂。

可就在這時,一片刺眼的光亮夾雜著紛亂的冰冷雪片,蜂擁進了車廂內,與之而來的還有人的利器穿刺之聲,夏飛瞪大了雙眼,眼前玉芝的背影僵硬住了,一截被鮮血浸染的長劍劍尖,穿透了玉芝的身體,直指夏飛的印堂,同時,滾燙的鮮血從血槽中涌出,潑灑在夏飛身前、面上,她的呼吸之間滿是血腥的氣息。

好在玉芝並沒有立時斃命,還有余力推開哭喊尖叫著往她身上撲去的玉蕊,並艱難的說著︰「關……關門……」

夏飛頓時冷靜了,她急忙繞過玉芝,謹慎而快速的貼著車廂一側靠近了車門,順手從倒在車門旁發呆的越桃手中,奪過了一物。由于車門並不寬敞,平日里也僅能容一人彎腰出入,因此襲殺的利劍來的快,襲殺之人卻還在車廂外,趁著那人抽劍即將奪門而入的瞬間,夏飛和玉蕊因恐懼而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與力量,加上略晚一步上前來幫襯的曹氏,一塊兒硬是抵住了外面的推打,合攏了車門,並死死的重新插上了門閂。

車廂內終于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聲,夏飛有些月兌力的靠在門邊,回想著關門前的一瞥。外面還是一片混戰,身著甲冑的兵士與或布衣或皮甲的亂民依然膠著纏斗,能貼近馬車的亂民並不多,只有少數幾個武藝強橫之輩,佔據了馬車前以及車廂前車夫的位置,只是被大量兵士包圍著,捉襟見肘,眼見就要扛不住了,因此,雖然車門忽然大開了,但這些人一來沒有料到門開的那麼突然,二來更是無暇抽身,這才給了夏飛等人一絲回旋的余地。

黑暗的車廂里短暫的沉默被玉蕊打破了,她回轉過一口氣後,就忙亂的模索起了玉芝,只是黑暗中視物不便,她似乎踫到了哪里,引起了玉芝一陣痛苦的申吟,玉蕊嚇的連忙松手,邊哭泣著邊喊著︰「阿姐、阿姐,你怎麼樣了?你還好嗎?」。

封閉車廂內充斥的血腥氣味、玉芝的申吟還有玉蕊的喊叫,都提醒了夏飛,她連忙點亮了火燭,有了光線的指引,夏飛、曹氏和玉蕊圍到了玉芝身旁。玉芝大半身衣裳都被鮮血浸透了,由于冬天穿著厚厚的棉襖,只能看出傷在上身左半,卻分不清傷口在哪兒。

夏飛當機立斷從懷中取出匕首塞給曹氏,又攔住了惶恐無措的玉蕊,輕聲安撫道︰「別慌,嬤嬤對刀傷有經驗,讓嬤嬤先醫治玉芝姐姐的傷。」

只是,曹氏拿著匕首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她畢竟只是個深宮婦人,就算熟知宮廷斗爭的殘酷,就算經歷了四個月血雨腥風的逃亡,但身處局勢瞬息萬變的戰局之中,依舊心慌意亂;此刻她的腦海中只盤旋著一個念頭——死亡在短短兩個月後,竟然再一次的與她的主子擦肩而過,要不是玉芝擋在前面,這會兒痛苦躺著的人,會不會就是她的主子了?越想她越是後怕,越是恐懼手顫抖的越是厲害。

玉芝危在旦夕,夏飛也顧不得其他了,只好又從曹氏手中取回了匕首,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麻利的挑開了玉芝的衣物,讓傷口暴露出來。這道劍身寬的豁口在玉芝左肩略偏下的位置,距離心髒尚有一些距離,不知道是否傷到了鎖骨下的大動脈,不過看起來血雖然出的不少,但並不是一股股噴涌而出,夏飛只能盡可能往好的一面去想了。

曹氏抖著手遲緩的翻找著傷藥,夏飛望了一眼心里嘆氣,上回她似乎把僅剩的傷藥一股腦的都塞給了範興然,于是,夏飛接過玉蕊按她吩咐遞來的兩件面料柔軟質地緊實的干淨中衣,撕扯成布條,顧不上手頭沒有烈酒藥劑等物消毒,直接取了布團先使勁的塞在了玉芝身體兩側的傷口里,讓玉蕊幫襯著用力按住,然後和曹氏一塊兒把布條緊緊的一圈圈纏在玉芝身上。

期間,好幾次因為夏飛與曹氏用力過大,玉芝痛苦的申吟起來,引的玉蕊幾乎要沖上來推開夏飛與曹氏,最後還是玉芝強撐著,虛弱的安撫了玉蕊,才讓夏飛完成了繃帶加壓止血。

听著玉芝的呼吸漸趨平穩,夏飛想著從玉芝眼中看見的對生的渴望,求生的本能讓玉芝強忍住了巨大的痛苦,夏飛心里有些復雜,這時候,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卻立刻被她否決了——就算玉芝掌握了她的秘密,她也無法狠心到殺人滅口,這事再重來一回,她還是會盡力挽救玉芝的性命。

一通忙亂後,那邊呆滯在車門邊的越桃也漸漸的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平躺的玉芝與守在一旁的玉蕊,忽然小聲說道︰「這……這、這不關我的事……」

玉蕊猛的抬頭看向越桃,眼神從未有過的銳利,但很快神色復雜的變換了幾次,眼神黯淡了下來,用幾乎沒有溫度的聲音說著︰「……翁主……言重了……這與翁主……無、關,是玉芝姐姐……命……命不好……這是命……」說著,她不再和以往那樣費心竭慮的討好越桃,只低著頭,一眨不眨的看著陷入昏迷的玉芝。

夏飛微微搖頭,越桃的話,讓玉蕊寒心了。其實,玉芝之所以受傷,就是因為越桃不顧勸阻,莽撞的拔出了門閂打開了車門,當時夏飛清楚的看見,就在開門的剎那,是玉芝奮不顧身的推開了原本迎在門前的越桃,可以說是越桃錯在先,後玉芝又救她一命,但偏偏越桃清醒過來,第一句話卻是推卸責任,因此,就連夏飛看著越桃的神色,也越來越冷淡了。

只是,越桃卻渾然不覺,玉蕊的那句話,倒讓她卸下了心理負擔,長出了一口氣;車內的氣氛為之一滯,好在正巧馬車微微晃動了幾下,玉蕊把心思完全轉到了玉芝身上,小心翼翼的照料著,這事也就暫時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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