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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初二這天，和黃偉良帶著孩子來到娘家，敏捷和小馨經過一年多舞蹈訓練，坐立行走時身姿挺拔，動作優美。兩個小姑娘似乎知道自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小小年紀，進門後矜持地坐在沙發邊的玉米皮墩子上，根本不像同齡的孩子那樣，瘋瘋癲癲地跑來跳去，鬧得人心慌。
果兒本來跟在黃鵬翔後面，一見這兩個小表姐，立刻就叛變了，亦步亦趨地緊跟著敏捷，有樣學樣兒，把一家人逗得直笑，蘭香抱著的小華，則把小腦袋擰得飛快，看著小濤在房子里跑來跑去。
老林昨天白天休息，晚上就去值班了，要到今晚八點才能回來，林佳辰受了表揚，早上起來坐公交給爸爸送了飯，回來休息了一下，又在廚房，把今天要炒的菜洗了切好。林燕一家進屋的時候，他才解了圍裙，在客廳逗著果兒玩兒，林佳平來了，他還抱了一會兒小華。看他如此上道，林燕不禁大為欣慰︰「你是怎麼把小辰教好的？」她問黃偉良。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補習學校還有兩個年輕教師，和他打交道比較多。那兩個很優秀，為人謙和有禮，對父母很孝順，課也講得漂亮。」
「哦，那你給這兩個工資高一點，想辦法把人留下來。」
黃偉良聞言苦笑了一下︰「去冬的招教考試，他們都榜上有名，已經去新學校報到了。年輕人心氣兒大，肯定全力以赴做好新工作，不會在我這里兼職的。」
「媽媽」果兒跑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爸爸，媽媽，看跳舞。」
林佳辰用手機放了音樂，敏捷和小馨隨著音樂搖擺起來，果兒趕緊跑過去，跟在後面亂晃。
一家人並沒有因為果兒而發笑，而是非常認真地欣賞著敏捷和小馨的舞蹈，一曲終了，敏捷和小馨很優雅地行禮謝幕，贏得全家人的熱烈的掌聲，她倆去年上了市里的元旦晚會，才開始練舞蹈的，舞蹈學校的老師听說了，對她倆特別照顧，練習的要求也高，今年才元旦晚會，她們又參加了，現在紡織廠子校的師生，都知道一年級有兩個小明星學生。
「媽媽，妹妹跳得太好了，跟電視上的一樣。」黃鵬翔由衷為兩位表妹的優秀表現感到高興，十分喜悅地給林燕說道。
蘭香和林歡坐在一起，听見這話，兩人相視一笑，臉上都忍不住浮出驕傲的神色。林歡還悄悄瞪了張克強一眼，小馨學舞蹈，一年要兩千多塊的學費，張克強以前還嘮叨過林歡，嫌她亂花錢呢。
蘭香從林佳平手里接過小華，去廁所給兒子把尿，過了好一會兒出來，又把兒子交給丈夫，洗了手去了廚房，她要把提前做的那些蒸碗餾上，再餾點饅頭，炒幾個菜，中午飯就做好了，Y城人過年，幾乎都是這樣，區別是少數人家里不吃饃改吃米飯而已。
林燕見全家人圍坐在沙發上，一幅其樂融融的美好景象，心里覺得很溫暖很愜意。
林佳辰在提前吃飯，他要去替老爹上一會兒班，換老林回來吃一頓熱乎飯，也享受一下一家人團結和睦的美好感覺。
「不會吧，你一台筆電的力量有這麼大？」林燕對黃偉良感慨。
「哪里，他本來就變了啊，筆電只是小小推進了一把。佳辰天分好，在高中沒好好學，到了大學一努力，很輕松就取得了好成績，老師和同學都很尊重他，他有了榮譽感，又有人正確引導，呵呵，就進步大了啦。」
「肯定不止這些，我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勁兒，讓他想要表現，想要得到人們的肯定，和他以前完全不一樣。」
「呵呵，我也感覺了，他就像小孩子的人來瘋，越是人多，越想表現。」
「嗯嗯，」林燕也有同感，「人來瘋也罷，只要他想往好的方向表現，那是是好現象。」
看到林佳辰吃完，收拾了碗筷，黃偉良也起來穿了外衣，他要開車送小舅子過去，再把老丈人接回來。
「你們都是偏心眼，對爹爹這麼好，沒有人管我。」林老娘看一家人開開心心，就是沒人多理會她，心里很不舒服，大女婿出門後，恨恨的說道。
林歡抬頭看了娘一眼，什麼也沒說。林佳平抱著兒子，自顧自逗弄，似乎沒听見，林燕離娘最近，也知道她說給自己听的，便把摟在懷里的果兒放開，讓她去找敏捷，扭頭對娘說︰「我們都是爹爹養大的啊，怎能不孝順他呢？」
「我呢？你們長大，都是你爹的功勞嗎？」。林老娘氣憤地道。
「那，娘覺得你付出了多少？家里的糧食，都是爹爹種出來的，吃喝穿戴的費用，都是爹爹掙回來的，我長到五六歲你付出多少，你自己清楚，弟弟妹妹差不多都是我帶大的，你就帶了個我，這些都沒錯吧？」
「你敢說弟弟妹妹都是你帶大的？」林老娘指著林燕的臉。
「嗯，他們就是吃了你的女乃，尿布都是我洗的，衣服是姑女乃給做的，後來姑女乃老了，三弟和四弟都是穿舊的，姑女乃看不過去，教會我做衣服，我又教會了林歡。你給我們做過幾件衣服？我小時候，穿的都是你的舊衣服，同學背後叫我‘大娘’，我為此不知哭過多少次。」
林老娘使勁眨眼，也想不起給那個兒女做過衣服，氣哼哼的不說話。
「娘，有付出才能有回報，你一天游手好閑，卻有吃有喝衣食無憂，我都覺得上天對你非常垂憐了，你還不滿意。」
林佳平听大姐這麼說，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插話道︰「就是，娘，我記得小時候，你把佳彬放在童車里站著，自己出門逛得忘了時辰，佳彬尿在褲子里，難受地很，在童車里掙扎，結果連人帶車摔倒在地，腦袋上起了這麼大個包，嗓子都哭啞了，爹氣得好幾天不和你說話。」
林歡小，不記得此事，驚訝地「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朝林佳彬看過去。
林佳彬一邊模著頭，一邊氣呼呼地瞪了老娘一眼︰「我的頭左邊和右邊不一樣大，都是你給摔的。」
「這個不是，你出生在夏天，老娘嫌熱，把你單獨放在小床上，你每次吃女乃都是她左你右，時間長了，你就睡成偏頭了，要不是姑女乃罵了娘一頓，改成她右你左，你偏得還更厲害呢。」林燕對厲害的姑女乃，記得挺清楚，可惜能干又心疼她的姑女乃，早早過世了，她一想起老人，心里就難過，這會兒提起她老人家，林燕還有點戚戚然。
說起過去的事情，林老娘在他們姊妹的記憶里，好事很少，壞事卻很多，林佳平一邊逗著兒子，一邊說道︰「姑女乃老了之後，大姐還小，手沒勁兒，納的鞋子不耐穿，我們經常穿鞋露個大拇哥，鞋底子還磨穿個窟窿，林忠有給我起外號，叫我‘大趾’，我和他打架，讓老師把我站在學校門口，全村人都看見了，丟死人了。」
林佳彬比較講究穿，曾經和老娘為此鬧騰過，這時候想起來，還是一肚子氣︰「大姐上大學了，歡歡開始洗全家衣服，她不會疊，經常弄得皺巴巴的，穿上好難看啊，你連衣服都不洗，歡歡嫁人了，咱家就買了一台洗衣機，大姐每次回家，洗衣機都得轟隆隆轉大半天，家里晾衣服的鐵絲，從這一頭掛到那一頭。」
林老娘被兒女這樣的指責，早就惱怒異常了，這會兒指著林佳彬，氣狠狠地數落︰「小彬你還好意思說我，教我把你大姐包里的錢掏出來，給你買了一身新衣服，我對你這麼好，你，你個沒良心的。」
林佳彬臉漲得通紅，灰溜溜地竄到廁所去了。林佳平和林歡都指著老娘︰「這話你也好意思說，掏大姐的包，你不是做賊的嗎？」。
「娘她還真敢說出來，那是我一家的生活費，等我回到Y城，一模袋子里空空無也，當時都傻眼了，只好去借同事的錢，不然，一家人都得餓著了。」林燕一想起那段時間的委屈，聲音都有點哽咽，林歡和林佳平都拉著她的手安慰著，林老娘趕緊起來，鑽到臥室去了。
剛好老林回來了，林燕和林歡都過去幫蘭香擺飯，等老林洗了手，便開飯了。林燕把放在暖氣上熱過的稠酒打開，給每個大人倒了一杯，家人都不喝酒，這個用糯米釀的度數很低的甜米酒，剛好既能提氣氛，又能讓大家去除身上的寒氣。幾個孩子，則是林歡給倒的熱桃汁。
一家人圍坐一起，說說笑笑，老林好不愜意，覺得自己半生辛苦，終于苦盡甘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才看見林佳彬神情畏縮，低頭坐到桌子邊一聲不吭。
「三兒，怎的，不舒服嗎？」。老林奇怪地問。
「啊，不不，爹爹，我好著呢，你吃飯，吃飯。」
林佳平鄙夷地笑了一聲，林佳彬的頭低的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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