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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寧娥正從門外下車,听得吳申家的上來回說,張家來人,心里就是一震,自己當日出嫁時,父親說過的話,又在腦中浮現︰
「你這一去,自當上敬公婆,下護姑小,這些你都知道,也不用我多囑咐,我只有一句話︰眼楮睜大些,耳朵伸長些,心要安在最下面,毛毛躁躁,當不了事。安懷陽讓你做了大房媳婦兒,是有些不放心張家的意思,他家大爺現正官運亨通,將來保不準上到幾品,不過你這誥命夫人是穩坐無疑的了。張家雖則有錢,卻也有大野心,安懷陽一向多疑多慮,這便生怕有一天張家同那楚家一樣走了背運,到時難免要拖累自己,才將那不上官場的二爺送給了張家作女婿。張家怕是不安心只處在安懷陽之下,這一點,安懷陽心里也十分有數,且看日後吧。不過,過門後你也要小心,多一步不得行,多一句不得說安儒榮我不了解,不過對他父親,我是很知道的,听說他跟他父親十分相似,若真如此……」
父親的話,到這里便嘎然而止,留給寧娥一段添不上,想不透的空白,她過門七年,也苦想了七年,直到最近,經過儒榮這一趟回來,才略微有些明白過來。這事兒,若說復雜,那真是幾天幾夜也說不完的苦澀與辛酸,若作簡單,其實也當真簡單,不過就是三個字︰守活寡。
不過父親話里提到的,張有大野心幾個字,也同樣深深刻在了寧娥的腦子里。既然安懷陽如此不放心張家,當初又為何要上門求著聯姻?她也曾開口問過,父親沒有細說,只說張家是安懷陽的債主子,自己,也是,所以她方能入得了安家的門,張乾娘,也是一樣。
「你跟張家那閨女,若有所出,都是安家後人,誰能得大權,誰得領安家宗祠,就看各人造化了。」父親出門前,對她說得最後一句話,她從不敢忘,也從不曾忘。自進了這園子,每每見到張家乾娘,她心頭就涌上這句話來,如何能忘?對方心里是否跟自己想得一樣?她出門前父母又是如何囑咐?不用說,各人心中自有明帳。
因此一見張家來人,寧娥立刻就開始動作,先派書桐去請芩姑娘來說話,這里姿姨娘過來,她將屋內眾人遣了個干淨,便準備打探消息,不料,姿姨娘當真是跟她許久,甚知其心意,不待她開口,自己先就說出話來。
「大*女乃,二女乃女乃今日可威風了」
寧娥但听了這話,先就是心里揪了一把,面上卻只淡淡道︰「威風?娘家來人,高興是自然的,如何作起威風來?」
姿姨娘悄悄道︰「中午我回來,正回咱們院子去的時候,趕巧就踫見二女乃女乃由花廳那邊回去,想是剛陪張老爺和咱家老爺用過飯,那趾高氣昂的架勢我就不說了,滿面紅光,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大上三分,老遠我就听見她對金徽發話,嫌今兒的菜口味重了,說她爹是習慣清淡的,這菜如何使得?她爹爹是必用不下的,說著,還讓金徽提著名兒去大廚房里找宋媽媽傳話,就說她的話,晚上要小心伺候,還如中午這樣,就該討罰了。」姿姨娘一口氣說了幾句,說完又再看看寧娥臉色。
寧娥不為所動,面上依舊平常,只說︰「這也正常,除了她,還有誰能知道張家老爺的口味喜好?她說得也是正理,並無不妥,不過就是去大廚房里提個醒罷了,也沒什麼。」
姿姨娘見對方如此,方又慢慢說了下去︰「大*女乃說得是,這也罷了,只是我見她過來,便抱著哥兒候在路邊,她扶著金徽過來,正眼也不打我身上過一下,就只鼻子里出了口冷氣,當是看見了,我倒好意,叫了聲二女乃女乃,她理也不理一下,頭就是一揚,也不知听見沒听見,人就過去了。」說到這里,又看看寧娥臉色,見其依然不見有任何反應,便又接了句道︰「我也就罷了,只是哥兒唬了好一跳的,倒哭了一場,二女乃女乃連頭都不回來瞧一眼,徑直就走得沒影了。」
寧娥听見這話,方才嘆了口氣,又將手伸過來,拍拍姿姨娘懷里的榴哥兒,開口安撫對方道︰「妹妹,你叫我怎麼說呢?你二女乃女乃她是這麼個性子,老爺且不理論,我就更說不上了。」
姿姨娘見如此說,也只得收了聲,只抱哥兒坐著發愣,過了一會,倒是寧娥先開口了︰「你中午回來,除了二女乃女乃,就再沒瞧見旁人?」
姿姨娘想了想,回道︰「我倒沒瞧見什麼人,不過中午飯後,大廚房里來了個小丫頭到我屋里送果子,倒是說園子里瞧見芩姑娘,正扶著老爺去正廳,想必是張老爺剛剛歇過午晌,又在那里等著老爺說話呢。听那小丫頭說,芩姑娘邊走邊不住小聲安慰老爺,說什麼,張老爺性子也許是糙了些,卻也並不是不把老爺放在眼里之類的話。」
寧娥听到這里,心里慢慢有數起來,子規里間听了,也暗自點點頭,看來,張家趁著現在勢壯,當真要頂一頂安懷陽了。
正在這當兒,听得院內綺墨開口,高聲大響地叫起來︰「二女乃女乃來了?快快里面請」
寧娥聞聲立刻就站了起來,悄悄對姿姨娘道︰「你先別出去,就抱著哥兒,里面去坐坐,別再給他唬著了。」
子規也隨即從屋里出來,口中殷勤道︰「姿姨娘,我來扶你吧。」
這邊姿姨娘剛進去,那邊門口金徽已經打起簾子來,張乾娘風擺楊柳一般地,招招搖搖地就進屋來了,邊走還邊說道︰「嫂子回來了?外頭見了什麼好景了?只可惜我今兒正不自在,不得去,不過也無妨,大*女乃見了也是一樣,就快說出來與我听听,解解悶也好」
寧娥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口中回應道︰「哪里得什麼好景?也是一般罷了,若真細論起來,還不及咱們家玉液池呢倒是鬧了個興師動眾的,不成了體統。早知道張老爺要來,我就不去了,只在家里迎候,就陪陪妹妹也好」
乾娘咯咯笑著,將手中一方新鮮海棠紅銷金點翠十樣錦方勝地兒的羅帕揮著,點住寧娥道︰「看我這嫂子會說話的要你陪我干什麼?正經你是去送你那當官的夫君,給你新得的胖小子求福去的,我還能拉著你在家不去,只管陪我?」
寧娥還是笑,卻不答話,只將乾娘手中那帕子扯過自己手里來,細瞧了瞧,搖頭道︰「果然人說揚州貨色新鮮,看這花樣,咱們這小地方哪里見過?」
乾娘笑得滿臉只見白牙,嬌嗔道︰「嫂子笑我呢大哥京里什麼好東西沒找給你過?你後頭堆得只怕發了霉呢實告訴你吧,這也不是揚州來的,嫂子你看,那兩邊欄子里的碎八寶兒,那紅色的珠子,听我爹說,是外頭什麼海上,又是一個什麼島上的東西,我也叫不出名兒來,反正是極難得的,人一年也來去不得一回,若遇上風浪,就更不能收得。我听見這話,只當他老人家是騙我小孩子沒見識,唬人呢這話倒好,說出去倒吃了他一通笑,說我沒見過世面,就得了好東西也不認得嫂子你說說看,可是氣死人了?」
寧娥听見,再將那帕子接過來細瞧,半日直點頭贊道︰「你爹可沒騙你,我也算見過不少,就只沒見過這樣的,顏色什麼還是其次,就這大小規整樣兒,是真正難得的。」
乾娘听了,心里如被溫水貼過一般舒服,數九寒天熱湯浴也不及這快活,一時再也想不話來接,只是不停點頭。
寧娥將帕子交回給對方,又細看看對方身上衣服,見是楊妃色遍地錦五彩富貴如意紋妝花衫子,翠藍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滿頭的珠翠自不必說,胸口好一串大珠,顆顆大小一樣,滾圓透亮,油潤水滑。
乾娘見寧娥看自己身上珠串,更加得意起來,也不開口解釋,就直接用手挑起來,就著身子向前傾,直送到寧娥面前,寧娥見其如此,心里好笑至極,面上卻還只得敷衍,眼楮也努力睜出老大來︰「這好大的珠子這麼整齊大小,顏色又正,光澤也好,得哪里去尋?當真是難得也只有你帶得,一般人,都壓不住。」
這話說出來,連寧娥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贊得有些過了份去,連金徽都有些听出來,抬眼看了看寧娥,偏只乾娘,樂得當了真,快快就將珠子放手落回胸口,認真地對寧娥解釋道︰「我爹爹說過,這珠子不能用手拈,沾了汗氣就不亮了」
寧娥忙就點頭︰「自然自然,這麼難得的寶貝,可不得小心伺候才是惹弄壞了,再對哪里去尋呢?說句好的,千兩銀子放著,只怕也沒地方買去呢。」這話說到乾娘心里,她便頻頻點頭不止,口中自是嗯道︰「倒是大*女乃有眼力勁,說話有理。」
寧娥正欲再說,忽得心里想起一事來,忙叫子規︰「外頭守著去,有人來回就說我正陪二女乃女乃說話呢,不叫放進來,有事兒明兒再辦也一樣」
子規里面听見,忙應聲出來,心里知道,怕寧娥是怕書桐一會兒領著芩如過來,若被乾娘撞見,有話也不好開口得,這便趕著出門,就在那院門口台階上坐了下來,靜靜等候。(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