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賦 第百二十五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

作者 ︰ 米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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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乾娘酒後醉言,竟打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一時人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都有些難以自拔。

他有沒有心?他的心在哪里?寧娥立刻就想起儒榮,她也很想問問他。其箏呢?她想起父親背著少宇,悄悄對自己說的一句話︰「他家若不齊心,你只來告訴我就是,我必保你,不讓他家的事拖累了你。」若自己當真依了父親的話,又致少宇于何地?這樣算來,自己的心又在哪里?自己也還有心嗎?整日睡到他身邊,心里卻只想著如何算計他?其箏閉上眼楮,不敢再深想下去。

過了半日,子規見席間一片冷清,到底不像樣,遂上前來,小聲對寧娥道︰「大*女乃,外頭小戲班子候了半日了,可要叫他們唱來?」

寧娥低下頭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輕聲道︰「就唱吧,揀好的唱來。」

子規下去,正要開口就叫,一眼便瞧見蘇雲東坐在那台階下,旁人都有凳子,偏他就坐在花壇邊沿上,那班子里樂師都是青衣大袖,唯他一身玉色,襯上一頭油青黑發,愈發打眼了。

蘇雲東見子規盯著自己,便只是低下頭去撫弄笛子,並不朝她回望,修長白皙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從那笛身上滑過。

子規見狀趕緊收回目光來,知道對方是對提醒自己,不能失態,不然必有後患。當下她也不多行,只站在台階下對下面開口道︰「大*女乃說了,揀些新鮮曲目唱來,今兒大小姐回來,你們只用心好好唱,不能叫人笑話。」

當下眾人吹彈起來,各各神勇,也唱了幾首,只是里面的人听了,都是舊日所識,也沒什麼新鮮意思。

正在這當兒,一縷笛音響起,輕輕悠悠由廳下傳來,一把悠揚嗓音,揚聲慢吟一曲︰

「紛紛墮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子規正在替寧娥斟酒,一听這熟悉的聲音就控制不住地手抖起來,她強撐著將酒壺放下,人悄悄站至廳內邊角上的一根柱子前,將脊背緊緊貼在那冰涼的物件上,方才忍住這一陣戰抖。

廳內眾人听了這曲子,再無一人出得聲息。寧娥看著台階下,心想這必是那天他帶回來的後生,他看重這人,原也值得。

乾娘本已半醉,趴在桌上听完整曲,眼中淌淚,抽泣不止,她有些失了聲地叫道︰「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好,說得好,只說是相思,但叫種進心里時,便如中了那不能解的劇毒,這人生,哪一天能得安寧?哪一天能得放心?」

其箏亦是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少宇?不,她不能,她是知道自己的,不能,她不能。

這里唯有其蘭,是心里毫無負擔,但有期盼的,也唯有她,是將那把好嗓子听進心里,而不特別在意歌詞。她愣愣地听了半日,只在心中畫出個清俊少年的模樣來,那日原只是听過他說話,只是想不到,那聲音唱起曲兒,竟這麼憂傷婉轉,別有風情。

宜青見其蘭先是不說話,只專心听曲,落後唱結束,竟見她的臉一點一點紅了起來,又是滿月復心事的樣子,便有些著急,上來捅了她一把道︰「小姐,想什麼呢?茶要涼了,要不要換一杯熱的牛乳酪來?」

原來其蘭吃蟹並不用酒,只用蘭雪茶的清汁與新鮮牛乳熬出的乳花,配出的牛乳酪來消渴,當下她低下頭去,有些羞澀地說道︰「行了,你就去拿,拿鐘木樨花露蒸出來的吧。」

宜青便對小丫頭說了一聲,又俯來對其蘭道︰「小姐還該用些小食,不然那冷物積在胃里,不好消化。」

其蘭哪有心思吃喝?才那牛乳酪已是她知曉宜青之意後做出的敷衍,現在更是無法提起筷子來,心里眼里,皆是笛聲縈繞。

金徽見乾娘醉了,趕緊也讓送上合歡花露蒸得的牛乳酪來,意在為其醒酒,只是其醉不成態,哪里灌得進一口下去。

寧娥見乾娘攤在椅子上,大不成體統,臉色微微沉了一下,又見金徽不住瞥自己,便對她說︰「快扶你們女乃女乃回去,這里雖無外人,到底都是下人奴才們,叫人見了成什麼樣子?虧她平日里只是說嘴,今兒就叫人瞧了丑了」

金徽也不敢回嘴,趕緊扶起乾娘就走,心里一陣陣寒意上涌︰到底時日不同,二女乃女乃再難得以往的威風了,就連前二日張家老爺親自來與這里老爺述過舊,也不能夠了。

蘇姨娘與瑞姨娘見此,也就辭下,不待多說。

其箏待其走後,方問寧娥道︰「二嫂這是怎麼了?我說句不好的話,看著不大對勁呢二哥早上在老爺那邊說,二嫂已是調整好了的,他二人並無大事,我現在看看,竟是大為不妥呢」

寧娥搖搖頭︰「他二人的事,我再不管了,別再叫人說我的閑話吧。」

其箏想了半日,又見其蘭仍有些神思恍惚,並不注意自己邊,遂小聲貼近寧娥身邊道︰「大嫂,其實二哥他,什麼事並不瞞我……」

寧娥心頭一洌,立即轉身正視其箏,其箏對她搖搖頭,寧娥領會其意,遂止聲不言,心里卻十分忐忑,到底不能安心。

這時其蘭卻轉身向寧娥道︰「嫂子,那個吹笛子的,是個何樣人物?」

寧娥勉強笑了笑︰「上回你不也在?何要細問,只待你二哥回來,我跟你一樣,原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其蘭眼皮有些輕微發顫,說話聲音也是帶著氣音,飄飄忽忽地︰「不是,嫂子,我是說,那人長得什麼樣?」

寧娥听見這話,方才正眼打量了她一下,正色道︰「不過是個後生,能長得什麼樣?你一個名門小姐,這話是你說得的嗎?」。話到這里,眼角余光正見其箏望著自己,心里便有些發虛,後頭的話也就接不下去。

其蘭自是面紅耳赤,強辯道︰「我不過白問問,怎麼了?我就不能問嗎?我知道我是名門小姐,名門小姐就不能問問別人長什麼樣了嗎?他不過一個樂師,大嫂這麼跟我計較,敢是自己心里有鬼?」

這話一下打中寧娥心門,她大張著嘴不能回應,再冠冕堂皇的話也說不出口,因其箏正坐在她身邊,而後者的目光,叫她心里害怕。

其箏心里只是嘆息,便對其蘭道︰「才那丫頭叫你用點小食,你听見沒有?本就身子弱,還不听勸,韻波,盛上白飯來,其蘭,今兒就別吃那些餅呀糕的,不容易消化,倒是這飯,還可養養胃些,且又不至于混了剛才那鮮味。」

當下寧娥命人收下酒菜,重新換上筍干及新鮮雞米仁,野菜瓜茄做的小菜上來,眾人略點過些許,也就罷了。

寧娥便帶著其蘭,其箏出來,又命人將花廳收拾干淨,將那下剩的菜都散出去給園內眾人。宋媽媽看著滿席幾乎沒動過的佳肴,心里直搖頭,嘴上卻笑道︰「這可好了,那些老婆子們該高興了。」

子規由其身邊走過,听見這話便抬頭看了看她,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寧娥這里便讓宜青好生扶其蘭回去,路上風大,只揀那避風的地方就是,其蘭因了剛才寧娥的話,心里還有幾分不快,嘴上不說什麼,卻將身子一扭就走了,看也不朝寧娥看。

寧娥苦笑對其箏道︰「你看你看,話也說不得一句了,當真是姑娘大了,要面子得緊呢」

其箏接過話來道︰「可不是?大嫂子,我當回來時就覺得這丫頭心思有些活泛,你可曾跟老爺提過沒有?蘭妹妹也是時候找個婆家了。」

寧娥搖頭道︰「尚未能說得,不過我私下跟芩姑娘說過了,也不知道她在老爺面前提點過沒有?」

其箏見四下無人,方才小聲對寧娥道︰「大嫂子,不是我說,你們也太拿芩姑娘當回事了,當真她能做得老爺的主?」說到這里,語氣有些重起來。

寧娥見她這樣說話,倒有些奇怪︰「大小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芩姑娘對老爺是大家都看得見的,沒得可挑,老爺對芩姑娘也好,又信任,又寵愛,若說這園子里還有人能在老爺面前說得上話的,也就只能是她了,難道你對此還有疑問不成?」

其箏心里有話,嘴上說不出,只好也笑笑附和道︰「我自是沒有疑問,你才說得也極是,我只是說,大凡有事,還是自己對老爺說較為妥當,芩姑娘一日事情也多,若托了她,一時忘了,可怎麼好呢?」

寧娥拍拍其箏的手道︰「大小姐只管放心,這事何等重要,我哪得疏忽,再者,就老爺心里,也是明鏡兒似的,到現在還不曾提過,想是也沒尋到合適人家吧?咱家安家的小姐都是尊貴的,哪能隨便就找個人嫁了出去?總得要尋個配得上的吧?人才樣貌自不必說,家世背景也得要好,這方圓八百里的,最近一個就被你挑走了,二小姐自然就落後了,還得再尋不是?」

其箏不好意思地笑了,口中嗔道︰「看你這話說得,祁家就這麼好?」

寧娥也笑︰「喲,祁家還不好?別的不說,你只說祁家少爺對你如何?」

其箏笑容有些勉強起來,好在韻波這進走上前來,問了一句︰「大*女乃,姿姨娘那邊,可叫送去螃蟹了?」

寧娥回頭看子規,子規忙回道︰「我們一到花廳,我就跟朱桃說了,她用過飯,若這里沒事,就送盒子去姿姨娘那里,韻波姑娘放心,這會子,怕是已經用上了。」

寧娥再轉過頭來,看著韻波道︰「如何?可放心了?也是,我忘了提醒子規,叫她們多帶上點黃大肉厚的了,怕是委屈了你家姐妹了。」

其箏便對韻波嗔道︰「這小蹄子,光想著姿姨娘就忘了規矩了你怎麼就質問起大*女乃來了?」

韻波嘿嘿一笑,心想我還不是替你解圍?好在其箏眼神飄過她身上,她心里明白,對方對此是心知肚明,且甚有感激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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