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天氣愈發的寒涼了,竹林外的廂房里。已經穿上棉衣的碧河端著一盆熱水,掀開門上的簾子。
「小姐,你歇一歇吧,手上還受著傷呢。昨兒夜里也沒睡好,快來擦擦臉,稍稍睡一睡。」
聞言丫丫只是看了碧河一眼,輕輕的抿了下嘴角,沒有說話。
這本《全魚宴》是她憑借自己做魚的經驗,以及回來的這一路上,向太醉樓里的師傅學的做魚單子。一個個的記錄下來,里面有不少都是她親手自己嘗試後得出的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標明。
這樣即便是木頭叔這樣壓根兒就沒有下過廚房的人也能模索著做出來。也許將來,木頭叔還會把它交給其他的女人,比方說那個把頭發縫在木頭叔衣袍的袖口上的某位痴情女。
「……」小姐又不說話。碧河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把水放在一邊,默默的退了出去。
小姐自打上回從竹林里回來,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說話,也不再出門去,每天就是默默的呆在屋子里的,在書桌上寫寫畫畫的,她不識字看不太懂。
碧河這一出去正好和用胳膊護著頭躲雨沖進來的碧海撞了個滿懷。
「你這麼莽莽撞撞的是在做什麼?」碧河好沒氣道。
碧海甩甩額前的頭發上掛著的水珠,不予理會。近來小姐心情不好,不喜說話,不喜吃飯。不喜出門,反正就是什麼都不喜。碧河急的在這深秋的時節嘴角上都起了泡。火氣大著呢,逮著她就訓,最近她的耳朵都起了繭子了。臉皮也比以前厚了一分不止。
「這深秋里,外頭還下著雨,有什麼好往外跑的。你瞧瞧你瞧瞧,好好的藍色裙子怎麼肩頭這里紅了這麼大一塊!」碧河也不管碧海有沒有說話,給碧海倒了杯熱茶去去寒正好瞧見了碧海的左肩頭上暈染了一大片大紅色,便問了一句。
「哎喲,這里都不知道。宅子了現在可喜慶呢,到處都掛的大紅燈籠,美的緊。這不。連抄手游廊頂上都掛著了,被雨水一澆,大紅色得雨水就往下流。這肯定是我過來的時候染上的。」碧海側目瞟了一眼,不在意的說道。
燈籠?小姐沒出去,碧河她自己也一直都沒出去在廂房里守著。就是出去了,也沒注意到游廊上新掛著什麼沒有。
「什麼喜慶的事兒?」碧河奇怪的問道。
「咱們小姐的喜事兒啊,咱們小姐要和表少爺成親了。上回六小姐過來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你那什麼腦子?誒,這是什麼,哪里來的小瓷瓶,真厲害,上頭還刻著小字呢!」碧海雙手往桌上一擱,支起手肘,托著下巴。這不就模到了不起眼的小瓷瓶。
碧河才不管那勞什子的小瓷瓶呢,碧海那個大大咧咧沒心眼兒的,居然敢說她!
「碧海,房里突然多出來的七七八八的玩意兒多了去了。一個小瓷瓶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方才說我什麼了,嗯?你敢說我沒腦子?」
一看這碧河保準兒是憂心小姐沒處兒宣泄情緒呢。碧海嘆口氣,她怎麼總是撞上箭頭兒刀口的。
「什麼多出來的東西?」丫丫手里拿著冊子,從廂房里間出來,听到碧河和碧海說話,順口問道。
碧河趕緊的上前關切的問道︰
「小姐,是不是想吃點兒什麼,還是想出去轉轉,碧河去給你拿件衫子披著,外頭秋雨下著景色可美呢!」
碧海在一邊癟嘴,剛才還說沒什麼好往外跑的呢,這麼快就轉口了。
「……」丫丫往窗外看了看,她有些想去竹林里走走了,《全魚宴》正式寫完了,她想把這份東西送過去。
「不是,不是,我們在說這個小藥瓶,好像突然冒出來一般。怎麼突然有傷藥了,房里又沒有受傷。」說著碧海還把小瓶子的捧在手上給丫丫看。
藥瓶?這麼白兮兮的,看著就很有一個人的風範在里頭。微微的把手往後收了收,她的手腕上,一道長長的口子幾乎要到手掌處。
因為傷口沒有進行過什麼處理,看起來猙獰的有些嚇人。
「才不是呢,我在說碧海,看看都把衣裳弄的這麼髒,肯定是洗不掉了。」碧河見小姐的表情有些不對,連忙改口指著碧海的肩頭說道。
這事兒怎麼能說是她的錯呢,這明明是大紅燈籠的緣故。而且這掛燈籠是喜事兒啊,高興還來不及呢,為什麼還要說她!
碧海不樂意的扁嘴。
「還不是因為小姐和表少爺的大喜事兒,這燈籠都從巷子口掛到巷子尾兒了,我染色,我樂意不成啊!」
從巷子口掛到巷子尾了嗎?丫丫听到這里,瞧見桌上的小藥瓶的多出來的一份難以言喻的心情瞬間就化成了怒氣。連整條巷子的人都知道了,木頭叔他就不知道嗎?
不,他肯定知道,所有人都在討論她和謹瑄表哥的親事,他有那麼多的眼線怎麼能听不到,怎麼可能!
門外,寒涼的秋雨依舊的下個不停,丫丫的心也被這秋雨給澆涼了。
拿起小瓷瓶狠狠的摔在地上,這些只是可憐她?亦或是嘲笑她一廂情願的堅持,美人祖母說的對,木頭叔這是拋棄她了,是在用不相見,不相說,不相思來逼著她離開,讓她自己離開。
「以後屋子里的若是再出現這樣突然冒出來的東西統統都砸掉!不,我要收拾收拾東西,搬到祖母那里去住。」丫丫看著地上的四分五裂的小瓷瓶,聲音抖的像是秋日里垂死的蟬鳴。
既然不相戀,那就不相見。
「小姐——」碧河被丫丫突然伸手砸東西都餓動作嚇了一大跳,繼而遲疑的喊道。
「碧河,你喊人,把我隔壁間里擱著的幾壇酒都搬出來。」然後又轉身吩咐碧海。
「碧海你去準備幾把雨傘,最少要五把。」然後自己回屋子里,收拾了兩件衣衫,喚來後院北廂門口守著的碧心抱過去,你若無情我便休,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活?
待人都忙活去後,寂靜的東廂里,丫丫緩緩的走出廂房。秋日的雨很干淨,很包容,但是這雨也是毒藥,不論是哪個季節的雨都沒有秋雨這般的冰涼徹骨,淋一淋,傷寒必至。
有些事情,心未必有身體那麼狠,身上痛了,心就不痛了。
用牛皮紙把冊子包裹好,這種東西就當是她為木頭叔的新歡準備的賀禮吧,等到將來,說不準木頭叔吃起魚來的時候,會想起自己一些。
秋雨如毛,搭在身上,絲毫沒有感覺,丫丫甚至都能從身上的衣物上感覺到一絲絲的暖意,很舒服。翠竹經過秋雨的洗禮愈發的青翠欲滴,看著分外的有美感,真是美好的秋景。
外面這麼美,她為什麼要一直都守在屋子里?若是可以的話,她也去瞻仰瞻仰皇城的風光,她也要去江南小住上幾日,看看那山那水那美人。
這麼想著,心里總算是舒服多了,閉上眼,似乎秋雨更加眷顧一些她的臉頰?人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想的是對的,其實錯的離譜萬分,以為對方心里是有自己的,或許錯的更加十萬八千里遠。
從懷里掏出《全魚宴》擱在桌上,然後站在石桌邊,用手指蹭蹭石桌,又蹭蹭自己的臉頰。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燙,明明她一點兒都不激動,一點兒都不傷心。
「小姐,你怎麼大傘就跑出來了?外頭現在還下著雨呢!」碧河指揮著麥八他們把酒壇子都搬進來,這些酒壇子大大小小的足足有近十壇,里頭是滿滿的蕩漾的水酒。瞧見丫丫淋著雨的站在石桌邊,忙舉著傘上前去給丫丫擋著,嘴里驚呼道。
「東西都搬過來了,碧海,你把傘都好好的擋在這幾壇酒上。上頭是封的油紙,若是被雨淋的進了水,這酒就真變成了水酒了。」丫丫難得的逗了趣兒。
只是場中的人都沒有想笑的心思,因為小姐臉上笑,比哀愁的哭還要讓人心里難過。
「小姐,這里讓碧海做就好了,我們先回去吧。」碧河一只手把傘舉得高高的,一面掏出帕子給小姐擦臉。
丫丫搖頭,她想看看,把這些東西都送過去了,就好了。若是他不收,就讓這些酒這麼擱著吧,放在竹林的儲存說不定,來年還有竹葉清香呢。
秋雨似毒,如狼似虎,淋了秋雨的丫丫很快就倒下了。
住在美人祖母這里,丫丫覺得很安心,很舒服,盡管她現在頭疼欲裂,盡管她現在整個鼻子都塞住了,盡管她現在四肢無力,想動也動不了了,但是心里的難受是真的少了許多。
「你個傻孩子,這麼折騰自己的身子,能讓誰難受?心疼你的人憂心,不心疼你的人,照舊不心疼,無所謂。」老王氏幫丫丫把被角牽了牽,原本是想發脾氣的,但瞧見丫丫現在可憐的模樣,到了口頭的話,莫名的就軟和了下來。
頭上蓋著用來降溫的紗布,丫丫的一整張小臉燒的通紅,她有些糊涂了,听不太清美人祖母的話。但下意識的抿抿干澀的唇,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