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看見他的動作,一愣,「高手之戰,最忌諱分心。你果然在乎她,與窮奇為敵,你竟然還敢出手救她。如今你心脈巨損,居然敢用萬象隨心這種極耗心力的招式,那我就跟你耗下去,看你幾時油盡燈枯」
夜色浩淼,天籟無邊,一彎新月像一把銀打的鐮刀,冰冷無情,欲割下所有人的頭顱。
林宸,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暗暗自語。她將月魄放在掌心,盛著繾綣的月光,閉上眼楮,全幅心神試著與月魄溝通,可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吶喊,怎麼懇求,都感受不到它一點回應。
襲千夜的臉色在水瀉流銀下更加透明冰冷,周身的銀色光罩時強時弱。林宸更加地擔心,他的確是撐不了多久了。
月魄,為什麼不回應她?是她太弱了嗎?月魄也是有靈性的,不屑于听命于如此弱小的主人嗎?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要認她為主?
心下的倦然、擔憂、無助、心焦混淆成滿腔的怨氣。
月,清貴冷傲的月,為什麼你要助紂為虐,難道是因為你失了魂魄,難辨是非嗎?是不是只有擁有月魂、月魄,才可以號令與你?
月魄既已在我手,那麼,月魂在哪里?
月魂,月魂,你快出來?
「是誰在呼喚我……?」空靈如霧,浩淼如水的聲線,似來自遙遠的天外星空。
林宸幾乎是混亂地發泄一通,不期然听到有人回應,乍驚乍喜,「你是……月魄?」
「不,我是月魂。世人只知月魄存在,卻不知月魄之魂未歸。將我從億萬年的沉睡中喚醒,由混沌海召回現世的,就是你嗎?」。聲音由虛化實,逐漸清晰,是一個韶華少女。
「是,是我。」林宸現在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心髒跳動地太快。
同時,初雪和原釋被久困于陣勢之中,但因在襲千夜萬象隨心護力之下,臉色雖不太好看也沒有太難看。襲千夜就不同了,重傷之身,靈力衰竭,再強行催動本源之力,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堅持到現在。
「既如此,你便是我的主人。月,我的名字。在你有生之年,月必听命于你。」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羽扇長睫,臉龐白皙到透明,神色流露著冷傲。銀襖銀坎銀裙,銀發及腰,一身純銀,外形似幼童,只及林宸肩部,惹人憐愛。
銀光一黯,襲千夜胸前的衣襟上又染上一大灘的殷紅。林宸的眼底一痛,驟然心下一揪,突然害怕他會像流螢一樣飛逝。
「快去救他快」
月淡淡一撇身形巨大的窮奇,「這有何難?」
嬌小玲瓏的月,站在窮奇龐大的身軀面前,如螻蟻、浮游于天地一般渺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扶疏嗤笑一聲,「小丫頭,還是乖乖去找你的娘親吧。」
「我的娘親在這里。」月一本正經地回答。
「哦」扶疏倒是愣住了,娘親在這里?難不成這是月漣宸和襲千夜的女兒,他們居然女兒都生出來了?居然還這麼大了?
在扶疏發傻的瞬間,月如同一粒銀色的子彈,穿梭于窮奇的眼、鼻、耳、翼、尾周身各處。窮奇上下竄跳,就是無法甩開她,拿她無可奈何,時不時發出慘烈的嘶吼聲。
「窮奇,回去,我在這里,容不得你撒野」清冷的聲音從月孩童般的稚女敕弱小的身體里發出,震驚了一群人。扶疏目瞪口呆。
「嗚嗚……」窮奇對著扶疏數聲嗚咽,主人,請您保重,這一次,我實在無能為力,幫不了您了。
她是誰?是什麼人?什麼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能耐?
月空茫無物的眼神淡淡一掃,窮奇一哆嗦。
「嗚……」主人,我不得不回去了,巨爪撒開,帶起一大片的塵土,它踏入虛空之境,消失于空氣中。
「月亮是我的母親,天地是我的父親。」月靜靜地立在那兒,卻縴塵不染,似乎是听見了他的疑惑,淡淡地對著他說。
她的雙臂綿軟地上下舞動,碎光從她掌心逸出,如波濤蕩漾,飛掠鋪陳開來,上空靈氣一斷,偃月旋星陣破。
霎那間,情勢急轉直下,扶疏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自己無法動彈,他的人手,最厲害的那一只逃走了,剩下的現在全都倒在他旁邊。
大勢已去。
壓迫的力量遽然一除,三人頓時舒了一口氣。月像是一個本源的靈力體,雙手間絕妙的舞姿翩躚若蝶舞花綻,源源不斷的溫暖漫過眾人的周身,撫慰每一寸疲憊受損的身軀,經脈血絡似活泉流暢涌動,無比的輕松自在。
初雪、原釋欣喜地睜開眼楮,渾身舒暢,比大睡了三天三夜還要精力充沛。襲千夜淡淡透明的肌膚漸漸回復到白皙,他頓時覺得好多了,雙手虛握于胸前,便欲將散于周身的靈力收回。
丹田內的靈力一經催動,回旋四竄,他的心脈損耗過大還沒有恢復,一時無法承受,反而傷上加傷。咽喉倏地涌上腥甜,危險已經過去了,心里的弦一松,身體便無法控制地傾斜,眼前一團團的黑霧揮之不去,擋住了視線。
身體被一雙縴細的手接住。
林宸看到他毫無生氣的樣子,眼淚都出來了,斥責地說,「我讓你不要管我,不用管我,他不會殺我,他不會真的對我下手的。你怎麼這麼笨」
他的手吃力地抬起,擦去她的淚水,指尖沒有溫度,比寒冰還要冰上幾分,輕聲說,「這次,我終于可以肯定,你是……為我而哭的啦」
長睫輕顫,終究是擋不住長久的力竭倦然,意識陷入昏暗,目中焦距渙散,輕輕闔上。如玉的手指頹然落下,林宸驚慌地抓在手中。
「喂,你醒醒,你怎麼了?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嚇我……月,月,你快過來,看看他怎麼樣了?」林宸嚇得六神無主,猛然想起還有一個無所無能的月。
月半透明的縴手按上他的手腕,無奈地搖頭,「這個人,太亂來了,他本來就不應該再動手,偏偏他還敢動用靈魂本源之力強行抗衡。主人,我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