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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四使,乃月晝歷代君王苦心培養的精英骨干,地位超然,在朝堂之上亦舉足輕重。然而,在他們守護之下,月晝儲君卻在天月宮中無故失蹤。若不是看護不力,便是這一代的四使能力不足。穹司以為及時更換人手為好,殿下以為呢?」
林宸心底一沉,沖他淡淡一笑,攏在袖子的手卻不自覺地掐入掌內,「本殿下活生生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突然消失,憑空不見呢?大祭司多慮了。」
穹司莞爾一笑,「穹司也以為自己是杞人憂天了。殿下必定不願意看到風、水、音、雷四大家族因此受到牽連,蒙羞受辱,一定會小心提防意外發生。」
「當然。」
穹司翩然離去後許久,林宸才回過神來,眼底似有黑色的漩渦在旋轉,愣愣地松開手,瞅著血肉模糊的手掌,無視地輕笑出聲。
所有人都喜歡逼她啊……
然而,意外很快發生了。隔天傍晚,正從一室居靜修出來的穹司得到消息,「殿下上午下朝之後,拒絕侍衛跟隨,要求一個人出去走走。大約過了正午,月下四使察覺到和殿下之間的聯絡被人切斷了。宮里已經秘密加派人手在整個映月城內尋找,至今還沒有任何消息。」
穹司眉梢一凜,自那日他與殿下談過之後,按他對殿下的了解,殿下不可能擅自離開,之前暗里隱藏在宮中的人手他便撤下去了。沒想到,才兩天,就出了狀況。莫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穹司輕聲問,語調柔和。
「大人曾經吩咐……吩咐靜修當中不得打攪。」明明天氣已是深秋,寒意蕭索,侍衛額上的汗水卻涔涔而下。
穹司急急轉身行去,沉聲道,「我也有吩咐,只要關于殿下,事無大小,一概匯報于我。」
「大人……」
他擺手制止,「今日起,消去神宮職務,馬上離開。」
消去神職……
那人臉色煞白。
神職,是世人眼中至高無上的職位,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進來卻不得其門。尤其是近年來,大祭司穹司治水患,修堤壩,祛瘟疫,聲名日盛,「天降神子」之名家喻戶曉,神職也跟著水漲船高。在神宮任職帶來的榮耀甚至高于朝堂之上的高官厚爵。
他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大人,請饒過屬下這一次,大人……」
「不必多言。來人,拖出去。」
「是。」暗中隱藏著的暗衛立刻現身,執行穹司的命令。
穹司反身疾走,回到一室居,微笑的面具蕩然無存,吩咐守在門邊的二人,「不許任何人進來。」
二人俱是一怔,「是。」
大祭司繼位已有百余年,祭祀大人不管是殺人,救人,始終是微笑著的。他這幅神情,似乎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百年前,先王過世,殿下帶了一個男子回來,另一次,就是現在,殿下才回來沒多久竟然消失了。
穹司盤坐在紫玉蓮盤上,閉著眼眸,放出一縷神思緩緩追尋探索。
不知是過了一刻還是半刻,他倏地睜開眼,臉色陡然蒼白起來,似乎這樣做極耗他的心力。
他細思著方才閃過的畫面,心下立刻有了計較。
星冥,若水河畔,鳳棲殿。
男子一身白衣和衣而臥,面色微微蒼白,如夜雙瞳緊閉,狹長的眉輕輕攏起。
霧淼靜靜坐在床邊看著他,只是看著他,心頭便似有極其柔軟的鵝絨拂過,柔得化作了一汪春水碧波,粼粼波光漫卷如暖陽傾灑。瞅見他在睡夢中也蹙起的眉頭,又不由一嘆,心頭幾分澀然。她以為與漣宸殿下在一起,主上可以幸福。她錯了嗎?
當年主上封印了自己的記憶與靈力,出現在她身邊。失去所有記憶的主上,成了一個陽光般炫目卻溫暖的男子,她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樣一面。只有漣宸殿下,可以讓他高興,可以讓他毫無芥蒂地綻放笑容,即便他失去記憶,他也只認她,為她難過,為她快樂,甚至為她擋子彈。
若非她及時出現,主上只怕真的沒命。她消除了他那段時光的記憶,補上了另外的記憶。她是故意的,她私心里也希望主上的身邊只有她的存在,即便他對她只有上屬對下屬的情分。若是他們沒有再一次遇見,也許她的夢可以做得更久。
夢總是要醒的。
她一直都知道,一直比誰都明白。只要主上可以得到幸福,她便可以看著他的幸福而幸福。結果呢?
這一次回來,他的氣息比以往更沉默冰冷,甚至偶爾露出落寞的神情。他帶著一身的傷急匆匆回來,半刻不肯遲疑,前往須彌山摘取落霞果。
落霞果,天地精華所孕育,由神獸守護。九頭蛇劇毒狡詐,一頭已經凶險至極,何況是四頭。他硬是將其斬于劍下,奪到落霞果。她等在外面,只見他一身是血地出來,將帶著血的聖果塞到她懷里,只一句,「收好。」便人事不醒。
這已經是你昏迷的第十天了。
你那麼拼命地奪取落霞果,又是為了誰呢?一得到消息,便毫不遲疑地出發。重傷未愈,你從來不顧慮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似乎真的是銅身鐵臂,而不是血肉之軀,永遠不會倒下。
主上,你又是何必呢?她只知道一次又一次地傷你。她永遠不知道你為了她付出了什麼。而你,你那樣驕傲的性子,定是不屑于解釋的,你也不會告訴她吧。
一如當年,一如今日。
門口傳來輕微的叩響,打斷了她連綿的沉思。
霧淼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掩上門,清秀的臉龐冷肅,低聲道,「什麼事?我不是說過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擾了主上休息。」
黑衣的男子雙手捧著一個檀木制的首飾匣,他打開匣子,「主上臨走前吩咐過,若是這朱紅的耳釘變成藍色,如果他在,便立即告知于他;如果他不在,則令宮將軍先帶人馬前去,再設法通知他。如今宮白大人亦月兌不開身,是故來請示大人。」
霧淼想了想,「如今主上與至尊的關系緊張而微妙,正是山雨欲來之勢,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撕破臉皮了。主上哪有心思關心這麼一件小事,早拋到腦後去了。你下去吧,不用理會,以後主上倘若問起,你便當這耳釘從來都是紅色的,明白嗎?」。
「這……可主上的意思……」男子遲疑道,主上最是陽奉陰違之人,此事主上日後若是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你可要想清楚,宮將軍遠在千里之外,難不成你一個人前去?主上若當真責怪下來,第一個難辭其咎便是你。」
「是,屬下明白,這耳釘從來都是紅色的,未曾變過顏色。」若是問起,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這樣一想,他便心中一寬,坦然應下。
「很好,你下去吧。」霧淼如青竹般的面容略顯陰沉。
林宸是被燙醒的,一睜開眼,眼里還有幾分迷離,霎那間痛得驚叫出聲。
她被困在熊熊烈火之中,似油鍋地獄,漫天的火焰吞噬了天與地,吞噬了萬物生靈,吞噬了她的整個身軀。火舌灼得她通身痛得難以忍受。
丹田內有一沁涼的物什緩緩地升起,小月復,腰月復,胸間,慢慢地往上移動……
滾滾的濃煙嗆如咽喉之內,卻被那物什化去,她無法喪失神智,如願地昏迷。火舌肆虐,她清醒得體會到烈火焚身的煎熬,火焰炙烤著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經脈,卻沒有在身上留下半分傷痕。
好燙,好痛!忍不住淒厲地尖叫出聲,「救命啊!」
突然,席飛塵的人影閃現在火海上空。
她面上一喜,高呼著求救。
席飛塵面容冷淡一如往昔,漠然地懸空負手而立,妖嬈的紅襯得他容色如雪,火舌高高竄起,卻避過他所在的位置。
怎麼了,為什麼不理她?還是很疼很熱很痛,她卻不再開口,心底里害怕驚慌更甚,哀求地望著他,無聲道,救我!
他銀白的衣襟,清貴如昨,墨黑的眸子卻映出一片囂張的火紅,比繁星更閃耀。可他眼底冷凝如霜,猶如她只是他眼中的一只螻蟻。
只是須臾,她卻像是過了一世那麼久遠,心底漸漸冷卻,有什麼先是裂開一條小縫,再一點點破碎,碎片軋得她生疼。
身處火海,她卻覺從腳趾頭到頭發絲都是寒意。
他看著她狼狽不堪卻無動于衷,冷聲說,「你是魔,我是神,你生來禍亂三界,三界將因你而掀起滔天動亂,滅天大劫。神魔豈能和平共處,我與你本就是牛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她茫然了一瞬,愣怔地望著他,委屈地哭著,呢喃著,「我不是,我不是,我怎麼會是魔?你錯了,你弄錯了……」
「滋滋——」眼淚還未落下,便被蒸干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還沒有踫到他的衣角,他的人便消失了,煙消雲淡。瞬間,煙霧又凝聚成另一個人的容顏,出現在她眼前。
琥珀色的桃花眼萬千的風情不再,驚痛難言地望著她。
淚未盡,笑先綻,她欣喜地說,「小亦,你來救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他飛身落下,將外袍披在她身上,擁她入懷,輕輕一笑,如同盛夏陽光下碧波輕漾,化開漣漪無數,滿湖的輕柔和煦,瀲灩風流。
他白皙的指節扣住她的肩膀,輕聲說,「走,我帶你回家。」
剎時,她淚如雨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