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只有張狂的,肆無忌憚的火焰,那灼人的光如海嘯一般涌了過來。
別過來
倪眉焦急地四處亂竄,卻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一樣,找不到出路。她這副透明的身體越來越不听她的使喚,甚至有融化的趨勢。
該怎麼辦,她惶惶不安地緊貼著地面,避開火焰最熱的部分,心里卻如一團亂麻一樣找不到頭緒。她甚至有一點點後悔,為什麼要滯留在姬家,沒救到人反而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倪眉眼見著那個紅衣女人帶了手下人撤出主宅,還以為終于有機會救人了,誰想這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居然是一個熟練的縱火犯整個主宅幾乎是同一時間燃燒起來的,燃起的火焰吞噬著每一片角落。倪眉試圖招來水池里的水來撲滅火焰,卻令火焰燃燒的越加厲害,時間不等人,她只是略一猶豫就被困在火海沖也沖不出去了。
怎麼辦?
不,她還不能死在這里,她要活著回地球去倪眉想一鼓作氣沖出去,卻覺得身體越來越黏糊不听使喚,自己的視線可見的地方越來越少。
叮,隨著一聲悅耳的提醒聲,倪眉慢慢地睜開雙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蛋形的修養倉里呈滿了淡綠色的營養液,這些營養液不僅能修復肌體的傷害,還能滋養異能的成長,是只供應某部分人,有價無市的稀有物品。
不過倪眉並不清楚它的價值,只是本能的覺得它對自己有益處。人泡在里面,身體不停地在里面融化重組,忽而變成水自傳流動,忽而變換成人像魚一樣在倉里游動,她暫時不想到外面去,這兩天她可是吃足了苦頭,令她對力量的渴望愈加強烈。
也許倪眉就是屬小強的,爆炸和大火都沒有弄死她,反而令她的水異能進化,從而掌握了水三態的變化。
那場附著能量的大火把倪眉燒成了一片水蒸氣,起初,她根本沒有想起自己的名字,整個思想都被放空了,而水蒸氣中的那些特殊的水分子就如草履蟲一般不停地凝結,並自我復制。等到有人察覺出問題後,那片濃密的霧汽乖覺地消失在姬家大宅的廢墟,再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後花園水池中,上升的那幾厘米的水面。
但是這並不能阻止那些像聞到了血腥味的禿鷲一樣的有心人,他們秘密布置並鋪天蓋地地撒下大網,誓要把背後的人抓住。
姬家的宴會上只出現一個幼崽的身影,其它家族勢力都有眼線,知道姬家絕不是僅有那一個幼崽,甚至有的人知道的更多,比如說有個幼崽的異能正是水系。僅憑一些蛛絲馬跡,他們就能嗅出利益的味道,有什麼比一個失去家族依靠的幼崽更有吸引力的呢?尤其是這個幼崽不僅血統高貴,還極有可能是個進化種
跟空蕩蕩毫無人氣的姬家主宅不一樣,紫藤家族的小別墅里到處都洋溢著青春活力。年輕貌美的普卡魯少女穿著統一的制服,配合她們一模一樣的容貌,就像可以穿梭時間和空間的奧加一樣在這座美麗的小別墅里忙忙碌碌。斜坐在沙發的黑發男人,玩耍著手里的鞭子笑眯眯地觀察著投影上,那個在修復倉里滾來滾去玩得愉快的小小身影。齊無爭心情愉悅,他金色的眼楮里,跟冷血動物一樣的豎瞳微微一眯,然後笑道︰「從身體到能力,完美地操縱著水的三態,她簡直是個珍寶。賜予我的珍寶……」
白羽適時的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茶水送到了齊無爭的嘴邊,「恭喜您,大人。」
齊無爭的豎眸詭異地撇了他的侍者一眼,隨後輕輕抿了一口穩穩的茶水,濃郁的茶香打開了七竅,令他長舒一口氣。嫉妒?憎恨?他早已過了這樣沖動的年紀了,「我很羨慕這個孩子,雖然過程並不美好,不過她看上去很正常。」齊無爭調笑著,周身散發出請勿靠近的氣息。
白羽垂下眼順從地退出房間,給主人一段私人時間。
就在白羽離開房間後,一個穿著水色短裙的女人從暗門偷渡進來,就跟平常一樣,溫柔地投進齊無爭的懷抱,如玫瑰花瓣一般柔軟的嘴唇一下子貼上了他冰冷肌膚。
「白魚……」齊無爭細碎地吻著懷里的女子,動作如絲綢一般輕柔。
女人用她的嘴唇,用她的心,用她的身體去回應他,勸慰他,愛他。她的容貌談不上艷麗,就像一杯白開水一樣平淡,隨著動作,額頭上的碎發被撇到一邊露額角上一個‘S’的紋身,那是失敗者的印記。
這個女人的身份是卑微的平民,當幼崽無法通過成年儀式後帝國就會拋棄他們,在歷史上這些孩子都只能等待死亡,到了近代法律逐漸寬容,這些失敗者只會被刺字,歸為平民。
齊無爭的母親是一個奧加的地下情人,他的血統並不純淨,作為一個私生子他原本注定碌碌無為,即使通過儀式沒有家族的承認,他也不會有多大的前途。
這個時候,紫藤家族找上了他,給了他一條新的路,一條風光大道,只是付出的代價遠比他想到的多得多。
女人無意識地蜷縮起身體,她的汗毛豎起,雞皮疙瘩一起來了。齊無爭心疼地朝外挪了挪身體,他的體溫就像冷血動物一樣,冰冷,毫無暖意。就算再怎麼愛,他的心他的血液,都不會再沸騰起來。他伸出手,輕輕地拍著身旁的女人,「白魚,我找到鑰匙了……」
透過淡綠色的營養液往外望去,景物自動被抹上了一層薄薄的綠色,新奇且有趣,倪眉是覺得餓了才離開修復倉的,裁剪合適的衣服被放在房間的各個地方,仿佛隨意但卻令人覺得賞心悅目,如置身在少女的夢幻更衣間一樣。
倪眉墊著濕漉漉的腳尖,在地板上印了一個又一個水色的腳印,她從桌上拎起一件質地像是棉布的裙子穿上,走到鏡子面前調整發型,異能進化帶來的好處之一就是她可以任意的調整自己的頭發長度,再也不用頂著一頭短毛招搖過市了。
門是木質的,靠近一些還能聞到淡淡的幽香,它的表面只是稍稍修飾了一下,還保留著歲月的痕跡,那深深的木紋光是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更不消說模上去的感覺,就像是在與歷史接觸一樣。
倪眉在門邊停留了幾秒鐘,抑制著心中的不舍把手伸向了門把,在她的指尖離金屬門把還差幾毫米的距離時,門不出意料地被打開了,立在門外守候的正是她曾見過的人,那個叫白羽的侍者。
對方的容顏太過俊美,逼得倪眉下意識地低下頭,卻正好把視線落到了對方的右手上,牛女乃一般雪白的肌膚上已經看不出一絲傷痕,倪眉轉而看向遠處,她很清楚,那道傷口會一直留在她的心底,提醒並告誡她。
一旦出手,就永遠不要後悔。
「小姐。」輕柔的嗓音就像是情人在耳邊低語一樣。
倪眉斜著眼抬頭看向這個貌似恭敬的男人,冷冷地吐了一句,「別叫我小姐,永遠」她討厭這個像是罵人的稱呼。盡管在姬家主灌輸的知識中提到過,普卡魯是一種改良後的克隆人,他們溫柔、忠誠且永不背叛。但是倪眉很懷疑這種言論,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像黑塔伊這樣被重重剝削迫害的奴隸,在生活環境惡劣和營養不良的情況下,依然組織數次起義。她就不信,人數是奧加上千倍的普卡魯會乖乖的咬緊籠頭,任由奧加在他們身後揮起鞭子。
誠然,比起被踩到泥沼里的黑塔伊,普卡魯的地位要好得多,他們身份更接近于高等僕人,那些繁重骯髒的體力活都被推給了黑塔伊。但是,就像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樣‘優渥’的生活落到不同的普卡魯眼里,恐怕也不一定都是幸福美好吧?
倪眉惡意地猜想,如果有機會她要不要傳輸一下反帝制的思想呢?只要埋下種子,不愁得不到收獲,只要這顆星球亂起來,她就不愁沒機會回地球去。
「您覺得怎麼樣,」自從倪眉禁止稱呼她為小姐,白羽就一直用‘您’來稱呼她,這樣很別扭,但對于身份不上不下的倪眉來說,只能湊合著用了。「儀式的內容我已經大致介紹過了,」他朝倪眉示意那三個一直像鵪鶉一樣乖乖半跪在地上的三個少年,「他們三人的配合度是百分之百,是不是現在就舉行賜名儀式?」
倪眉挑了挑眉梢道︰「太耀眼了,」她嫌棄地看向那三個少年,就差翻白眼了,「我討厭,閃亮,完美,引人注目的東西或者是人。」末了,她又添了一句,「這只是我的個人喜好。」
「為什麼。」隱隱是三個少年中為首的那個提問道,他漂亮的綠眼楮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像是吃準了倪眉不會因此生氣的樣子。
倪眉看著他的眼楮,收起了心中的不屑道︰「因為閃亮的我會覺得刺眼,引人注目的我會想毀掉,而完美的,」她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態來掩飾自己的心情,嬌蠻道︰「我就是不喜歡」
「還有什麼想問的麼?如果沒有,我想休息了。」說罷,她看也不看那些普卡魯的表情,自顧自地回房間去了。
「她很糟糕。」白羽道。
綠眼楮的少年微笑著從原地站了起來,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道︰「她很優秀。」
「異能的優劣並不能代表一切。」白羽低下頭,與少年平視著,光線和陰影在他臉上黑白分明,「姬家已經倒了,貴族們不會輕易接納她的。」
少年慢條斯理地在鏡子前攏了攏頭發,端詳著自己的臉笑道,「你忘了,我們現在已經不再需要貴族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