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天空中的無色城,原本寂靜的環境中多出許多細碎的聲音,就像一瞬間街道上多了大群的老鼠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蓮姬自從吞下那顆小光球後,她的身體像被點燃的蠟燭一樣,變得像液體一樣粘稠,凸出的五官和四肢也融化在其中,佇立在原地三個多小時,
良久,按黃金比例重新生長出來的五官和四肢如同植物發芽一樣從身體里冒了出來,那泛著金屬冷光的肌膚光滑剔透,看不出有毛孔的樣子。睜開一雙沒有色彩的眼楮,她這才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這下沒有誰能夠跟她爭「月染」一名了。
心滿意足之後,蓮姬才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藍石榴」捧到了肉植天線的主桿前,手輕輕一抖,那些小小的黃豆般大小的藍光球就像風中的蒲公英一樣旋轉著,飄向體型龐大豐厚多汁的肉植上,伸出細小的根系扎破肉質天線的表皮快速吸允起里面的營養。
這一切的發生就跟快速影像一樣,就見著那小小的藍光球像吹氣球一樣,在吸飽了營養之後迅速變成了成年人體的模樣。
原本高大的光禿禿的肉質天線,此刻就如秋日里掛滿果實的果樹一樣累地垂下了觸角,那一個個碩大的紅色果實胎動一樣的猛烈顫動著,一鼓一縮地像是隨時都要破裂而出。
撲通,撲通……
天地間一下子就剩下這令人心悸的心跳聲,仿佛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快要發生了。
駐地,一掃白日里的蕭殺和血腥,連空氣的味道也變得如花朵一般清新芬芳,堆滿殘骸的道路上出現了新的清道夫。
門外,就像排練好的一樣,統一響起了節奏一致的敲門聲。
當第一聲響起的時候,一條水紋就沿著牆壁爬到感應器的位置上,輕輕一點,把門打開了。
外面的光線很柔和,但是打在門外的人身上,就反射出令人刺目的光,幸好倪眉的構造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個用血肉和金屬雜糅在一起的人型生物。
「您好,我的主人。」筆挺的服裝,卻不能掩蓋他那根半金屬的脖子。
那雙金屬色的眼楮泛出無機質的光芒,隔著幾道牆壁,直直地對上還安坐在臥室內休養生息的倪眉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倪眉覺得這個會透視眼的家伙很值得她殺一殺。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做什麼,發飆什麼的,還是等模清楚狀況再說吧。
「你是誰?」語氣有些不善,就像個被寵壞的紈褲子弟一樣。
「您的新侍者,」對方的嗓音還帶著少年人的稚女敕,雌雄莫辨。「我能進來嗎?」。
「你確定自己沒走錯房間?」倪眉拉高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有些不屑,看慣了普卡魯精致美艷的容貌,一下看到這種臉像重金屬拼圖一樣的劣質品,任誰都會起了想要退貨的心思。
事實上,還真有人就這麼干了。
相比倪眉這樣只是略一諷刺就放人進屋的善主,鄰近那幾個脾氣暴躁惡劣的年輕奧加們,直接開罵不說,還把新來的人半轟半打地拒之門外。
等那個新來的走到倪眉面前後,她派出去的水分子也差不多從內部仔細查探了對方一圈,這個人的五髒六腑都與機械緊密結合,有些地方還清楚的標明了產品型號。只是她雖然看得清楚,卻不明白這些藏在對方體內的物品究竟是什麼,高能武器?便攜式家電?前者和後者的區別可是軍用型和民用型的,巨大差別。她不禁有些後怕,立刻下定決心回到東都後一定要好好惡補一下機械方面的知識,至少不能把粒子搶當作吸塵器看待。
這時外面傳來幾聲少年人的痛呼聲,緊接著就出現了 里啪啦拆房子的噪音。
倪眉的臉剛剛側向窗口,還未看清外面的情形,就听到屋里的人說道︰「只是一點小意外,您不必留心這樣微不足道的事。」話語里透出幾分不容反駁的意味。
就算不探出頭去看外面,通過假體的眼楮倪眉也能知道外面上演的究竟是什麼事。那幾個新來的家伙正在狠狠地修理不讓他們進門的年青奧加,那些痛呼聲就是從被打得年輕奧加嘴巴里發出來的。
不過,她很好奇為什麼一貫強悍的奧加們會幾次攻擊之後,就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而放棄反抗呢?
單就身體素質而言,奧加人甩出地球人一條街,就算是最普通的平民體能也要比地球人強健,再加上
教育和歷史上的有意渲染,幼崽們在成為奧加之後,對自身強大的自信,幾乎到了爆棚的地步,就算是面對長輩,態度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這回踢到了鐵板,她是應該偷笑呢,還是偷笑呢?
但是,倪眉轉過神來,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這個看上去長相非常抱歉的半金屬人,如果是按奧加帝國的國情推斷,這批不好欺負的丑家伙是用來代替普卡魯的位置的。外表雖然有部分是金屬,但是它還不能超出類人生物的範疇,從對方的偶爾露出的表情和氣勢看絕不是溫順的類型。
跟那批像奴僕一樣對主人千依百順,甚至可以奉獻出生命的普卡魯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您的早餐是要榨干焗果汁,還是液態營養液?」半金屬人彬彬有禮地詢問主人的意見,但是,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把制作麻煩的固體食物給遺漏掉了。
「就果汁吧。」
倪眉不知有異,欣然點頭同意了這個建議,她心中早就對奧加的菜譜不做一點指望了,那堪比砂糖的甜點,比菜梆子還要難吃的蔬菜,還有肉質硬梆梆的魚類,光是想想就讓她惡心,還不如直接給她一杯鹽水來得痛快呢。
不一會兒,新上任的半金屬人就端著一杯濃稠的果汁,像個訓練有素的老管家走到倪眉身旁,放下果汁後就倒退一步,把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下。
干焗果汁是用鹽焗過的水果粉碎榨汁做成的飲品,它雖然是液體的形態但是充分包含了奧加所需要攝入的營養和維生素,比營養液更好喝,當然倪眉會喜歡它是因為它有一股自然的水果芬芳,比氣味淡淡的營養液更好聞一些。
正埋頭細細嗅著杯中果汁香味的倪眉,沒有忘記觀察身旁的新侍者,正好捕捉到對方得逞的笑意。
嗯?為什麼發笑?
等倪眉剛剛放下喝完的空杯,還沒來得及搜索到里面是否有不好的物質的時候,賈思廷就來找她了。
他依舊像個隱士一樣整個人藏在寬大的黑斗篷里,只露出一個光潔的下巴。不過這一次有了一些不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半金屬人。那個半金屬人的樣子竟然跟她家的一模一樣,倪眉見到不由地挑了下眉毛,露出了一分詫異的神色。
像孤狼一樣獨來獨往的賈思廷,也會接受身旁站立一個對他來說沒有幫助的人嗎?
兩人已經結盟,賈思廷走進倪眉的房間就像進入自己的家一樣悠閑自在,他一手把月兌下來的斗篷交到自己的侍者手里,找了一張椅子調成舒適的樣子,隨便就坐下了,語調中帶著一點詼諧道︰「倪眉,你該不會跟我一樣喜歡A1的經典臉型吧?」
「哎?」
倪眉瞬間傻傻的模樣取悅了賈思廷,他笑著打了個響指,示意屬于倪眉的那個A1走到他身邊,「來,我幫你給他整整容~」。語氣說不出的親昵,眼楮里的笑意也是滿滿的。
「好啊。」倪眉隨口答應道,眼楮卻像是半睡半醒一般,眯了起來正好蓋住她快要流露出來的殺意。
沒錯,就是殺意,因為賈思廷根本不會跟她調笑!他那種家伙就算要笑,也只會苦笑而已!
賈思廷像是沒發現倪眉身上泄露出的那一絲殺氣,伸出他秀氣的手往A1的臉上模去,像是要改變覆在它臉上的結締組織,卻中途轉了個彎兒,擋住了A1的眼楮,另一只手握著一把激光匕首,飛快地插進A1的腦門轉一圈後,把里面的智能系統徹底地破壞了。
等賈思廷一得手,跟著他的A1雙手接過已經報廢的同類,從自己的月復腔儲藏室里掏出一瓶還散著白霧的藍色液體,迅速地灌進了報廢A1的腦袋里。那液體不是死物,一踫到A1的內殼,就像找到家的寄居蟹一樣,一縮一縮小心翼翼地在里面安營扎寨。
倪眉眼神銳利,正好瞥到一抹類似三角錐的殘影,心想怎麼會如此眼熟,那猥瑣的樣子好像她在哪里見過?
這些事情不過是一瞬間發生的,但是賈思廷卻像是剛剛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豆大的汗珠子一顆又一顆地沿著他的下巴滾落到地上。末了,他還不放心,非常古怪地說了一句道︰「嗎誰是我道知你。」
腦門上頂著個破洞的A1,突然像是惡靈附體一般,嬌羞地扭著粗腰,一邊甩著蒲葉大手一邊沖賈思廷飛媚眼道,「哎呦,親~就算這個問題很白目,倫家也不會回答你的啦。」他狀作失落地蹲在地上畫圈圈道︰「倫家是沒有倒讀動能的……」
「……」賈思廷明顯停頓了一秒,這才看向倪眉道︰「這算一個開頭,以後分散在別家手上的姬家財產我會傾盡所能,幫你奪回來。我賈斯汀說出的承諾,必會執行。」說完一疊象征著土地和產業的證明卡放到她面前,賈思廷那張略嫌陰柔的臉上流露出堅定果敢的神色。
倪眉粗略地一看,放到她面前的差不多該是姬家浮在明面上過半的財產,想來賈思廷回去後並沒有好好休息,而是積極地履行著他的承諾。
想到這兒,倪眉不由地佩服起眼前這個剛剛成年的奧加,做事雷厲風行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換做地球,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即便在法律上是成年了,但不論是在社會還是在家庭里,他們都還是被社會和長輩保護、疼愛的‘孩子’,跟在這顆野蠻崇尚武力的星球上成長的外星人相比,輸的不僅是體質,恐怕連血性也差他們一截。更不論年紀已經二十多歲,在這里行事卻只能用武力來掩飾自己的孤獨和恐懼的她自己。
倪眉微微低下眼,用手指撥弄著財產證明卡,那薄薄的卡片被撥動後反彈回來的力量令她的手指泛起粼粼的波光,妙目婉轉,不經意間詮釋著女人是水做的這句古老的話。
本來並沒指望賈思廷能追回姬家的財產,一份財產詳單憑倪眉自己的實力追回大半並非難事,不過事後敵對她的人數一定會翻個幾番。
「那我就不客氣了。」倪眉說著打了個響指,一個巨大的藤箱憑空冒了出來,打開綴著紫藤花的頂蓋把那疊證明塞進了。並從里面挑出一套華麗繁瑣的禮服,遞到賈思廷面前,「幫我拿一下。」
「主人,讓倫家來嘛~」撒嬌的A1殷切地一把搶過禮服,一扭腰擠開賈思廷,沖著倪眉把它展開抖了抖,正想伺候主人穿上。
卻被倪眉制止道︰「不必了,就這樣拿著好了,小鏡。」說罷,她就像一條魚兒一樣游進了禮服中,該凸的凸,該翹的翹,竟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
近兩米高的A1頂著腦門的窟窿,幾乎要哭了出來,原來主人早就認出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