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縣,是嶺南地域內的一個小縣,其位置較偏僻,縣城規模一般,經濟方面麼,則不算窮不算富。
2012年正月初六,天不晴,有些陰。
十點左右,一輛大紅班車駛進縣城的車站,停穩後,一群人蜂涌著下車,一部分往後座取行李,一部分則火速的奔向四處。
一位身穿淡紫風衣的姑娘慢悠悠的走在最後,她看起來約二十出頭,五官端正,面相清秀,留一頭過腰長發,
她沒有與時下流行一樣染發,也沒有穿金戴銀,唯一的飾物是耳朵上的一對散著晶亮光澤的琉璃色耳釘,其耳釘隨著發絲晃動而若隱若現。
紫衣姑娘只拎著一只手提包,外加一只紙質購物袋子,下車後便站在車門旁,含笑望向正在取行李的眾人。
「水嘯,我在這。」一位身著工作服的售票員看到人後,幾步便沖到紫衣姑娘身邊,從後面一把攬住了人,勾望搭背的笑著問︰「水吟、水鳴、水叮當三個家伙的人呢?」
「玲姐,新年好。」被人突然攬住,水嘯晃了晃,站穩後指著另一邊︰「哥哥姐姐小妹們在那後邊呢,正在拿行李。」
水嘯的話才落音,從車後轉出並行著的一男二女三青年,男青年穿咖啡色大衣,約有二十五六,身材高挑,面相冷酷;中間是位是留短發,穿紅色風衣的女子,年約二十三四歲,面上掛著柔柔的淺笑,外相清秀、文靜;另一位是二十來歲的姑娘,皮膚白,著綠色及足踝的長風衣,長相甜美,可人。
這三人,男青年是水嘯的哥哥水吟,紅衣的是姐姐水鳴,綠風衣的則是水嘯的雙胞胎妹妹水叮當。
「玲姐。」
「阿玲。」
三人看到阿玲時,同聲打招呼。
「我說,你們兄妹別這麼招搖行不,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水氏兄妹相親相愛感情好似的,年年都是同回同往,擺明就是讓人嫉妒嘛。」阿玲看著幾人,口里就是一陣碎碎念。
「阿玲,多謝你一直照顧著我家嘯兒,以後仍請麻煩你繼續關照。」水吟走近,鄭重的向著阿玲微微的彎了下腰,表達著最真誠的謝意。
「別別,我可擔不起水大狀元的禮。」阿玲被驚得不輕,立即閃開。
水嘯水鳴水叮當在一邊悶笑不已。
「應該的。」水吟笑笑,溫雅無雙。
「好了好了,還有幾分鐘就要發車了,你們趕緊的上車吧,有事電話聯系,這是車票。」阿玲可沒忘正事,將三張票遞出,又叨嘮起來︰「真弄不懂你們幾個,直接坐車去市里不就行了,繞個大圈不說,竟還來個兄妹十八相送,寒磣我這沒哥沒姐的人哪。」
「玲姐,謝謝你。」水鳴對著幫忙購好車票的人柔柔一笑,轉而將提著的一包東西交給水嘯︰「嘯兒,記得照顧好自己,如果再常常抱電腦熬通宵,小心我們封鎖你的經濟大權。」
「贊成,」水叮當火速響應︰「嘯兒,你的卡已到老媽手里,再敢不愛惜身體,我們跟老爸老媽一起收繳你的銀行卡、電腦,只留生活費給你,以防你將自己搞得瘦得像豆角,看起來全身上下沒三兩肉。」
她瘦麼?
一六四的身高,九十八斤的重量,那可是標準的搭配好不?真是一群不懂欣賞骨感美女的家伙。
「行,只要你們舍得。」水嘯拿過袋子,悄悄的在心底直嘀咕。
「別拿我們的話當耳邊風,若到夏天時又瘦下去,我會親自回來收繳你的銀行卡、電腦。」水吟模模低自己一個頭的妹妹,皺起了修長的眉︰「你不願離開酒業公司,我們也不強迫你,你不想當高層管理,也隨你,只是,別再動不動為別人的工作將自己累著,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好啦,我記住了,趕緊的上車,你們還得趕飛機。」水嘯窘窘的丟個白眼,心底那叫個無奈。
「喂,我說,你們幾個究竟是誰送誰?我怎麼看著像是你們在送水嘯來縣城,而不是水嘯在送你們趕車?」阿玲迷糊了。
「二樣都有,」水吟帶著妹妹走向另一邊的大巴︰「我們是今天下午的飛機,嘯兒也是今天返城,便一起坐車來縣城。有人陪著,嘯兒暈車癥會輕些。」
「你們幾個太肉麻了,」阿玲瞪眼︰「這麼折騰,竟只為送你們家的這頭小倔牛來縣城,真是服了你們水家兄妹!」
小倔牛,水嘯的綽號。
她自小性子倔,但凡認定的事,她就會一根筋的走到底,誰也阻不住,那執拗勁兒甭說十頭牛拉不轉,就是百頭大水牛也扭不回。
她于十六歲時以最普通的員工身份入酒業公司,後憑著百折不屈的倔勁兒,硬是以出色的成績在公司暫頭露角,倍受賞析,又短短幾年時間內,將酒業公司的流程全部掌握在手,從生產第一線到辦公室的工作,無一不精。
她目前的工作是車間的一員統計,卻她對每一工序每一道流程都熟,公司內每每在某一處緊急缺人時,都會拉她去救場,久而久之,水嘯之名人盡皆知。
因她的出色表現,老總曾無數次想委以高層管理重職,可她卻一一拒絕,只執著的當普通的員工,輾轉在各大工序中自得其樂。
雖是接二連三的踫了釘子,但她那拒絕從事管理的執著性子與不畏權貴似的行為,更讓老總與各高層對她刮目相看,全部親切的稱之為「小倔牛」。
再之後,村人與其同事每每見她,都叫她綽號,而不叫真名。
「我們家小倔牛招人疼嘛。」水叮當眨巴大眼︰「玲姐,你雖然不是嘯兒的親姐妹,你也跟我們一樣疼她呀,這幾年可全靠你管著她,她才沒將自己弄成電線桿兒。」
阿玲想想,可不是那麼回事麼?心底立即涌起一絲自豪來。
「嘯兒,這個給你,記得收好里面的東西,」到達大巴前,水吟也將一只袋子塞入妹妹的手中︰「如果實在不想做飯,你可以請個鐘點工保姆,只給你管三餐。」
呃,她自己是工薪族,還讓她請保姆,這是什麼行為?
水嘯拿著袋子,除了傻笑,都不知要說什麼了。
「您好,請上車坐好,我們的車馬即將離站。」跟車的服務員見乘客至,趕緊的下車招呼人上車,幫放行李。
看看表,確是到時間了,水吟將兄妹三人的行李放好,又千叮囑萬叮囑一番後才依依不舍的上車。
車門關上後,大巴開動,離斑線出站。
水吟水鳴水叮當自窗子中探出頭,頻頻揮手。
水嘯目送車自另一道門離開,直至看不到影子時才拎著行李轉身。
「水嘯,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不是說休假到十六後嗎?」阿玲邊走邊問提早返城的人。
「甭說啦,我本來是要休假到十六才上班的,昨兒老總臨時電話傳召,說那位懷寶寶的秘書胎不穩住醫院了,辦公室缺人,要我臨時頂替一段時間,我只好奉旨回城。」水嘯頓然苦了一張臉。
「哈哈,誰叫你是酒業公司中有名的統計出納會計秘書樣樣通萬能女,你們老總不找你找誰。」阿玲一愣後,很無良的大笑後。
「我寧願我不出名,出名太累。」水嘯撇撇嘴,有些想撞牆。
「覺得委屈的話,就去當高層管理唄。」阿玲擠抗眼,興災樂禍。
「不想,活在我虞爾詐的權利中,天天帶著假面具,為爬高不擇手段,更累。」就因為不想卷入那種勾心斗角中,她抵制當管理人員,只願當員工。
「大新年的不談這個,等我下班,去我小窩如何?」知她不喜爭權奪利的高層黑暗話題,趕緊的轉移目標。
「不啦,你還是趕緊的回去跟你的那位卿卿我我去,我走了,元宵後找你玩。」生怕被人拉去當電燈泡,水嘯一閃就閃得遠遠的,一溜煙的飛逃。
阿玲搖搖頭,只好回工作間。
逃出車站的水嘯,打一輛的士,趕到酒公司對面的租房前下車,開了院門,直接上二樓,因房東不在家,另幾間出租房人還沒歸來,很靜。
水嘯所居是一室一廳,不太寬也不窄,布置得很清雅。
入廳後,關門,開窗透氣,回房間,亦在打開窗後,才整理從家里帶來的、準備給房東老太太拜年和給同事的特產。
在整理老哥水吟姐姐水鳴給的袋子時,又愣了一下,那里面全是她愛吃的,還有一張銀行卡。
說要封鎖她的經濟,卻又給她銀行卡請保姆,全是口是心非的家伙。水嘯看著卡,又想想剛剛在車站時哥姐小妹的行為,搖搖頭,苦笑不已。
藏好卡,將吃的用的全部分開,整理一番,收拾好行李後後,從密碼箱中翻出筆記本電腦,坐到桌前,接電源,溫機,上網。
「鈴-」約模一個小時後,正在她忙著時,純音的清脆手機鈴響。
起身,從手提包中拿出手機,一看上面是「水吟帥哥」字樣,水嘯開心的按下按鈕。
「嘯兒,這麼久才接電話,是不是又在抱電腦?說過多少回了,不許天天泡電腦,那有輻射……」一接通,那一頭淳淳的男子音便 喱啪啦的一股腦兒轟了過來,連給人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呃,久嗎?
她明明一听鈴聲就接了啊。
「沒有,哥,我還沒收拾好呢。……」翻翻白眼,水嘯無語之極,坐到電腦前,找到機會就出聲,卻是睜眼說瞎話。
聊了半個小時,還沒等說再見,電話那一頭換人。
「嘯兒,在干什麼?有沒……」聲音急切,那是姐姐水鳴的聲音。
「沒有,……嗯,有……」听到姐姐的聲音,水嘯立即頻頻答「有」「沒有」的一路答了下去。
「嘯兒,午餐有沒準備?……」十幾分鐘後,電話又換聲音,卻是妹妹水叮當的清脆女低音。
「有,……」水嘯汗了一把,再次頻頻搖頭點頭。
近一個小時後,斷線。
然而,還沒等坐熱,手機再響,卻是爸媽來電,水嘯再次煲電話粥,近四十分鐘後才掛斷。
呼-
放下手機,水嘯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
她當年之所以在十六歲時便開始工作,其實是因家中哥姐上大學,小妹身體不好,普通的家負擔不起重壓,兄姐四人中有人處在極有可能休學的邊境。
她那時亦讀高中,為減輕父母的負擔,毅然退學打工賺錢,擔負起解決兄姐妹妹一年生活費用的重任。
也因她當年的無私貢獻,家里一直覺得虧欠她,人人都將她捧在了手心中呵護著,老老小小皆對她疼愛有加,所有的好東西都會塞給她。
為補償她,哥哥在畢業後,等家里的經濟寬裕時,用盈余的錢給她買了電腦,之後,隨著經濟越來越好,不斷的給她換新,現在所用的是哥哥于幾個月前剛給換的最新上市的名牌貨,手機是姐姐水鳴送的隻果最新版。
她的衣服與手提包什麼的,也是哥姐兩人所買從外地寄回,一年四季基本都不要她自己去挑,姐姐甚至連內衣內褲都有為她準備。
至于家里,自從哥姐二人畢業後,除了剛工作不久的妹妹外,其他人甚至還一年給她一筆錢零花,她自己的工資則從來沒有動過半分。
家人就是家人!
瞧到筆記本,又想想剛剛哥哥姐姐耳提面令的嚴禁天天泡電腦的狂轟猛炸,水嘯揉揉眉心,再次沉入網絡中。
「轟-」
隱隱的傳出一聲悶響,對著窗口的那一方天際劃過了一道亮光。
「老天啊,玩人呢!」咕嘀一聲,水嘯連保存什麼的也來不及按,直接點了關機。
轟,悶雷聲滾滾而至。
一道白光一亮,自窗外射入,直直的投在水嘯的身上,她耳朵上的兩只琉璃耳釘發出兩束詭異的晶光。
噫?
大冬天的,還沒到開春時間,哪來的閃電驚雷?
還沒來得及拔電源的水嘯,突的愣住。
然而,還沒等她再思考別的,頭中傳來一陣旋暈,隨之,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伏在桌面上後,便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