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翻牆回來已過去了數天,流雲一開始略有忐忑的心情,真的只是「略有」,漸漸的松懈了下來。不屑的撇著嘴,看來自己在王府不受重視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可以少受些束縛。
「嘖嘖,沒想到連自家院子里的鯉魚都比她們的瘦~」流雲悠哉的坐在庭院里看荷景,一群花紅的鯉魚打她眼前緩慢的游過,流雲有趣的看著,心下有些好笑。
抓起一大把餌料,流雲豪氣的砸向荷池,鯉魚們突然被這麼一下,立刻受驚的散開,待小心的觀察了一番沒有危險之後,又聞到餌料的香氣,鯉魚們立即一擁而上爭相奪食。見它們一個個大快朵頤滿足的模樣,流雲惡劣的露出一抹邪笑︰「嘿嘿,真沒出息,這麼一點甜頭就滿足了。不過,只要你們乖乖的跟著姐混,日後定讓你們成為魚界的大爺~」她儼然一副引誘魚兒犯罪的神態。若日讓別人看見,定會吃驚的掉出下巴來,三小姐真是有夠自娛自樂的。
「流雲……」一道糯糯的聲音溫軟的響起,「林妹妹」由丫鬟扶著走近庭院,細細的瞧著自己的女兒的背影,眼里有些復雜。這些日子流雲似有些變了,可是具體說哪兒變了,她也說不上來,只是有種感覺罷了。
「娘」流雲眉頭小小的打了個結,她怎麼來了?腦海中的片段里,雖然這母女二人的性格相似,不過多年來,親近之中卻又總帶著些外人間的禮貌客氣,流雲偶爾的哭訴也只會換來林妹妹更加無奈的哀怨嘆息。在王府中,連私下的母女親情還要保持如此的小心翼翼和客套,不得不說,她們實在活的太累了。
「娘,庭院里風大,怎麼不回房歇著呢?」
林妹妹似安慰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安坐在流雲的對面,口氣里含了一絲幽怨,「悶在房中有些難受,就出來走走散心。而且……也好些日子沒見著王爺了……」
怕是後面那句才是重點吧。流雲不置可否。
「流雲,你那丫鬟櫻桃呢?小姐在這兒她竟然不來伺候著?」林妹妹見女兒發髻松散,臉上也未涂胭脂,一看便是下人沒有用心服侍,心里對那丫鬟立刻升起了不滿。「一會兒定要叫麼麼來教教規矩,流雲,你對櫻桃不要太縱容了。」
縱容?怕是以前的流雲管不住吧。流雲見她面色泛紅,似是真的被氣著了,于是好心的為她倒了一杯茶,順順氣。何必呢。
流雲還沒說話呢,就忽見一個人扭著腰,小跑著沖到自己跟前,行了禮。定楮一看,嘿,說曹操曹操到。這丫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櫻桃,你真是冒冒失失的,也太不懂規矩了!」見她此時忽然出現,林妹妹吃驚之余,更加惱怒起來。再怎麼說自己和女兒都是主子,怎能任由一個下人輕慢了去。
「奴婢知錯」敷衍了一句,櫻桃不甚在意的繳著帕子,眼神飄忽著不斷往後面瞧。櫻桃在林妹妹身旁嘟嘟囔囔的磨嘰了半天,可就是顧左言他的賴著不走。
有古怪,流雲腦中頓時警鈴大作。
果然,不消片刻,當某個身影出現後,她立馬變了神情。
「櫻桃,還不下去,瞧你伺候了半天也沒個正經模樣!」林妹妹未曾發覺有人到來,只是一個勁的瞪著櫻桃,胸口氣的發漲。這個丫頭越發沒有下人的自覺了。
「二夫人,饒了櫻桃吧,今個四小姐身旁的紅姐姐病了,櫻桃被臨時調去伺候了,櫻桃不是有意偷懶的……二夫人恕罪吶!」突然間,櫻桃一張艷麗的小臉掛著驚恐,眼眸含淚的望向林妹妹,口中一直喊著恕罪。一副馬上就要被林妹妹大刑伺候的可憐模樣。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林妹妹有些不知所措。「你……你這是做什麼」
此時,在她身後,英皇悅由三四個丫鬟伺候著,神色傲慢的緊隨而至,看到林妹妹臉上浮現的不安後,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一時間,原本清冷的小小庭院變的熱鬧起來,熱鬧中又帶著些風雨欲來的氣息。
「喲,二娘,你好大的手段吶,教訓到我看中的丫鬟身上去了!」
英皇悅的不善,林妹妹顯然沒料到,看著不停求饒的櫻桃,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怎麼事先不說……」話畢,她心里卻咯 一下,後悔起來。
「是奴婢的疏忽」,櫻桃再次磕了個頭,接著扭頭對上英皇悅,「四小姐,櫻桃人笨,您還是換個人伺候您吧。紅姐姐這兩日不在,您要自己注意冷暖,別大意了。櫻桃沒福氣,伺候不了四小姐了。」
這一番話語可謂是忠心可嘉,感人肺腑,說的那英皇悅心頭愉悅不已。不過卻叫一旁看戲的流雲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你忠心,我是曉得的。起來吧。」英皇悅滿意的點點頭。櫻桃一听,心中立刻竊喜起來,果然今天搶著去是對的,只要把握好這個機會調到四小姐那兒,以後不愁沒有油水可撈。
「悅兒……」不待林妹妹說完,英皇悅就不客氣的瞪了她一眼。
「二娘,怎麼,叫個丫鬟伺候我,還要你批準不成!不過是爹爹玩膩的,生的那個又是個賤命,要什麼丫鬟伺候。」當著眾多下人的面,英皇悅這話說得絲毫不留情面,林妹妹瞬間面色煞白,整個人搖搖欲墜,捂著胸口似乎難以喘上氣來,「你……你」
「哼……管好自己,以後別隨意教訓我的人,我們走」英皇悅像只斗贏了的母雞一般,轉身從流雲面前走過。甩動的帕子就擦著流雲的鼻尖掃過去。
丫鬟們憐憫又嘲諷的在二夫人和三小姐的身上看了幾眼,跟在四小姐身後就要離開。
「等下!」流雲模了模鼻子,忍了這麼久,看了這麼一出好戲,不貢獻點什麼實在對不住自己。淡定的抄起一個茶杯,流雲想也不想,狠狠的朝其中一人砸了過去。
當一聲,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壽終正寢了。
三小姐竟然二話不說便發難。如此突然的一幕,眾人皆驚的愣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向此刻一臉陰狠的三小姐。
「啊!」櫻桃淒厲的捂著額頭慘叫一聲,溫潤的液體順著指縫滴了下來。啊!是血!一旁的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就連被茶水濺到的英皇悅也驚得後退了幾步。林妹妹更是一副不認得自己女兒的模樣。
流雲沖她勾勾手,露出一抹蒙娜麗莎式的微笑,聲音更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只是眸中的寒冰半絲不見融化,「你急著走做什麼?就算跟了新主子,你也得先把我這兒的帳算清了再滾也不遲啊。」
櫻桃這刻是真的怕了,顧不上頭上的傷勢,只是一個勁的往後躲。流雲這副狠厲的模樣哪還是從前那個被人欺凌不敢吭聲的三小姐。
「英皇流雲!你什麼意思!」她教訓櫻桃就是在落自己的面子,英皇悅此刻來不及細細研究流雲的變化,整個人被踩中尾巴一樣跳了起來。
「沒什麼意思,跟這個狗奴才算算賬而已」流雲好笑的見她炸毛的樣子,補了一句,「放心,我很快的。不會耽誤她去你那兒啃骨頭的」
「櫻桃」流雲站在她眼前,抬起她的下巴,輕笑︰「你吃著我碗里的,卻看著別人鍋里的,你這種吃里爬外不忠不義的狗奴才……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下巴傳來尖銳的疼痛,櫻桃咬著牙拼命的忍住,她差點忘了,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不過,只要再忍忍,只要過了今天……她就能徹底的投靠到四房那邊,能成為心月復也說不定……只要再忍忍……
「三小姐!以前都是奴婢的錯,求您看在四小姐的份上,放我一馬吧……櫻桃定會感激終生!」
櫻桃再一次抬出了英皇悅,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眾人屏氣靜待流雲的反應,三小姐之前打也打了,聰明的話,就該順著台階下了。
「流……流雲……此事就……算了吧」林妹妹正希望如此,趕忙上前欲將流雲拉走,因為一個丫鬟同四房的人結了仇可怎麼辦吶。可是她卻忘了,即使自己再怎麼退讓,別人永遠都不會滿足,相反只會得寸進尺。
流雲輕巧的避開林妹妹的手,環視一圈眾人,最後,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四小姐?……她算個毛!」
流雲撿起一塊碎瓷片,在眾人的驚呼中,貼在了櫻桃煞白了臉龐上,「多麼會演戲的一張臉吶……你說,如果我輕輕一劃……它會怎麼樣?」